第34章《解封》
“守鹤君,在么?”
“嗯,又怎么啦?”
“能给我讲讲分福师父最后是怎么走的?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喂!你脑子又抽风了吧?!”
“拜托你讲一讲嘛,因为分福师父就是我的结局。我已认命,难道连知情权都没有?”
……
自从不久前守鹤主动向纱罗妲讲述第一代人柱力分福和尚的故事,小姑娘莫名地觉得以往水火不容的他们仿佛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她想只要足够真诚,她是可以与守鹤化敌为友的,便鼓足勇气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生命有限,她只希望自己最后留在世上的东西都是愉快的、美好的。
心里能这样美滋滋地盼望,但纱罗妲不奇怪守鹤接下来像被拔了毛似的暴跳如雷。砂锢的这五年,她已学会静心,能平静地应付这只属火的大狸猫。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就那么急着去死?!”
“我没说我现在就要死啊,只想提前了解下自己将来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这样就不怕啦。”
纱罗妲从头到脚都静如处子的平和有着棉花的柔软、弹力、韧性,整得守鹤再如何凶恶也被反弹回去,还没得脾气。
嘀咕了声“真拿你没办法”后,守鹤深吸口气,弯下腰低下头对上纱罗妲雪白的脸。她瘦小的身影全部囊入自己的瞳孔,它能把她看得透透的。
“丫头,日后像分福一样被剥离我再孤零零地死去,这是你真正想要的么?你甘心么?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
守鹤一旦认真起来,平时吊儿郎当的散漫就齐刷刷地聚合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那是威震忍界的尾兽才有的气场,任谁在其面前都止不住打哆嗦。
甚少见到远不只是“疾言厉色”能形容的守鹤,纱罗妲的樱唇微微张开,似有什么东西从里头溜出后,胸口肺腑眨眼间倒通畅起来。
她抬眸坦然迎上守鹤咄咄逼人的目光,没有迟疑,没有伪装,没有违心,从心底深处捞出快溺毙的六个字:“不甘心,不愿意。”
守鹤嗤笑一声为自己终于逼问出女孩的心里话而洋洋得意,纱罗妲话锋一转,脸上的晴空刮来几朵发灰的云。
“可我不甘心、不愿意又能……又能如何啊……”
哪有什么永远的万里晴空。晴久了会干旱,旱久了会下雨,雨下多了会转阴……纱罗妲垂下头,眼里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地就干的那种。
这不是她的悲伤有多浅薄,而是沉疴到无论流多少甚至流干了泪都没有痕迹。她的痛苦无人能看见,或者说即使能看见,但正如她对守鹤的反问,那又能如何?
“笨蛋!反抗呀?”
“反……抗?”
纱罗妲露出在词典里翻来覆去都查阅不到这个名词的茫然,气得守鹤撞上笼柱对她破口大喊:“本大爷真是服了你!!!那就是逃跑!!!最好临走前把砂隐忍者村搅个天翻地覆出出气才痛快!!!”
“你是叫我背叛……砂隐么?”眨巴着眼睛悟出这个心惊肉跳的意思,纱罗妲用力摇头捂住耳朵,对着守鹤睁大眼睛,硬是把失控的眼泪及念头押回去:“不可能!!!你休想!!!”
怪她太蠢,竟异想天开欲同这个一直伺机解开封印的家伙交朋友。
惧怕守鹤再蛊惑下去会动摇心智,纱罗妲忙不迭逃离,回到现实世界时就被一股晕厥掐住精神,一个倒栽眼看要掉下去。幸而两只小手率先撑开冲在地上才支住身体,不然得摔断脖子。
意识逐渐回笼后,纱罗妲怪笑一声,感觉身体麻木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从成为尾兽人柱力的那一刻起,从成为容纳守鹤的容器时起,从左肩上被刻下黑色的“卍”时起,她就没法做主自己的身体、主宰自己的人生。
“扑通”一声坐定,犹在发颤的小手轻覆在左肩上,那是她被关进砂锢……是从砂锢醒来后被刻上的一个神秘的印记,名曰追杀系统。
冰冷的名字刹那间就把彼时还懵懂的纱罗妲的手脚钉在命运的十字架上。所谓追杀,即有追有杀,杀的前提是追,追的前提的逃。
据说这个系统在人柱力踏出砂隐后的一瞬就启动,于风之国境内形成一种特殊的磁场,能辐射就近的任何事物异化为印着“卍”的傀儡追捕人柱力,意味着逃得出砂锢也难以逃出砂隐,更不必说离开风之国。设计这种系统的时候,就把人柱力的后路全部堵死。
被安排到这份上,纱罗妲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实现守鹤动动嘴皮子就轻易唾出的“反抗”。
最要命的是,她一闭眼就是外公门佐海老藏总以冷峻的姿态不断告诫她要听话懂事,要不遗余力做一个好孩子,要无怨无悔当好守鹤人柱力……
因为,这是她的责任与义务,是她活着的价值和意义,不是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就能左右的。
呵,第一次感觉,活着真没意思。
“我最讨厌等了!也见不得你在这儿过人不人鬼不鬼的苦日子!我要快快长大快快变强,只要当了四代目风影,我就能改变砂隐忍者村不合理的制度,不受那些老东西和什么伊赫的摆布!一定放你出来!”
也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囚禁她的砂锢再黑暗,地上的神月石再冰冷,也总有一束微光愿降临这里,温暖得让她迷恋。
想到门佐蝎就不由得开心,但开心不过片刻,失落卷着暴雪把她活埋。
纱罗妲打心底不相信那个少年有朝一日真能把她救出来,这是个伪命题,他做不到的。相比于自由的遥遥无期,她更难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当他如一只雄鹰越飞越高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纱罗妲不敢想下去,就当他早晚会忘了她吧。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不舒服么?”
只差一步就带着这副罪恶的躯体坠落的脚踝冷不防被拽住,眼眶的热泪猛然洒落。
他,终于来了。
悄悄藏起那块决心不再送出去的刺绣,纱罗妲咽下喉咙的哽咽,背过身不敢看他一眼:“回……回来啦,没受伤吧……”
“我怎么可能受伤……话说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我可是一直念着……”许久不见,门佐蝎说起话来难得剃掉与生俱来的刺,但纱罗妲看都不看他的举动让原本满心期待的他被浇了盆冷水,后面难为情的话也恰到好处地缩起脑袋。
蝎向来没什么耐性,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臭脾气误伤她。索性停在原地,不知是等她慢慢想开还是等自己慢慢冷静。
那阵腹痛实在不挑时候,又开始作祟并伴着加剧的态势。
痛到腰都直不起来的纱罗妲双手用力按住,像豁出去制止小孩子喋喋不休的哭闹,咬牙勉强抚平声音的发颤:“蝎……你没事就好……恭喜你了……”
除了道贺与祝福,她被诅咒的人生这辈子都回报不了蝎这些年来的陪伴与关怀。
谁叫她一无所有,只能欠他了。
纱罗妲明显透着疏离的道喜非但没让蝎高兴,更彻底引爆他的怒意。
正想气冲冲地质问,眼尖的男孩被女孩身后的深红夺走目光,她今日穿着绣了白月季的玫红色和服,不仔细看还真容易漏掉。
“你究竟怎么了?!不是……血?!”凭经验立马识破那种不同寻常的红,蝎慌乱的高声引得纱罗妲花颜失色。
她哆哆嗦嗦地转过身,目光被身后的裙摆及地上糊了淡淡殷红的神月石抠住眼珠,吓得身子只轻微一斜,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身下汩汩涌出。
“我……我要死了么……”
血一释放,方才的腹痛倒减轻了些。可远超乎女孩认知的血量让她当即得出一个冰冷的结论,她完了。
从没想到死亡会这般猝不及防。惊恐交加的纱罗妲只剩下哭了,蝎的手却穿过牢笼大力扼住她剧烈发抖的细腕,俊朗的脸同样一片惨白,坚定的眸光却杀出一条血路。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蝎……”
他既像承诺又像笃定的语气搀住纱罗妲摇摇欲坠的意志,撒开她后昂然站立,双手飞速接下一连串看不清的印,若准备以命相博的蜜蜂在高频度振翅。
纱罗妲眼睛不眨盯着他的手势,很快判断出那该是种解除封印的术式……难道他要擅自放她这个人柱力出去?
天啊,门佐蝎疯了……
随着蝎大喝一声“解”,砂锢粗壮的笼柱果不其然向上撤去,惊人的一幕看呆了纱罗妲,也看傻了闻声赶来的狱卒。仍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女孩反应过来前,已被大踏步跨入砂锢的蝎抱入怀里。
“蝎大人!使不得呀!”
“上头再三吩咐!人柱力绝不能……”
“都闭嘴!她要出了事,我把你们全做成傀儡!”
如果说门佐蝎日常发脾气像一点就爆的炸药桶,威力与火力都叫人不敢靠近;那么此时的他近乎沦为走火入魔的恶鬼,绾眸只瞪一下就快把人捣出个血窟窿。
少年没有温度的威胁张牙舞爪,很快驱散开鱼贯而入的狱卒,硬是闯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大道。
比起旁人一个个地畏惧这样凶神恶煞的蝎,已做好赴死准备的纱罗妲干脆放任自己勾紧蝎的脖子,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倾听他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
“蝎,你带我去哪儿?”
“北山医院。”
“能不能不去那儿?我貌似记得我以前最怕打针吃药了……”
“瞎说!你受了重伤!不敢耽搁!”
听到蝎不容置疑的喝斥,纱罗妲一点儿都不恼他的蛮不讲理,乖巧地靠在他身上。反正要死了,死在蝎的怀里也不错,省得到时候臭了都没人发现……
从直达深处砂锢的门洞逆向出去的路途是一条爬坡式的狭长的台阶式通道,两排同样燃着白色的蜡烛,越看越瘆得慌,似飘着无数小鬼在拦截正慢慢脱离地狱的他们。
这是纱罗妲失忆后第一次了解砂锢外的世界。注意力被吸引,临近死亡的痛苦与恐惧都老实起来。
她默默地数秒计分,刚好十分钟,他们终于来到入口。那是一个大堂,能依稀看到远处淡薄的光,朦朦胧胧的。
长时间避光的日子倏地引起纱罗妲强烈的不适。她闭紧眼皮把头深埋在蝎的胸膛,少年逐渐加速的心跳一次一次撞击着她。
记忆里蓦地闪过他们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荡秋千,一会儿她推着他,一会儿他推着她,他们互相推撞着,把对方推入彼此……
“马上到室外啦。长时间不见光,你的眼睛肯定暂时受不了,继续躲我怀里,等慢慢适应了再试着睁眼哦。”
“好,都听你的。”
难得听到蝎温柔的声音,感受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儿接近光的纱罗妲颔首浅笑,眼睫毛挂着泪珠。
她真的好幸福。
长年累月见不得光的她脆弱如雪,要最后融化在阳光下,凋零在蝎怀里,她也没什么遗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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