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会议室的门，乔鲁诺正结束一通电话，从落地窗前转过身。米斯达没等他开口，就直接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双脚习惯性地架在会议桌上。
“喂，乔鲁诺，克洛塔那丫头被特里休抓壮丁，要去米兰当时装模特了。”他语气不善地说，“她连高跟鞋都走不稳，别到时候在T台上摔个狗啃泥，把我们‘热情’的脸都丢尽了。”
乔鲁诺闻言，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嗯，特里休昨天跟我提过了。她对克洛塔的条件赞不绝口，说是她梦寐以求的‘完美衣架’。”
他走到会议桌旁，目光落在摊开的那不勒斯地图上，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近期清剿毒品网络的成果。
米斯达哼了一声，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乔鲁诺话锋一转：“说起来，刚才接到一个不太确定的情报，‘银鲨’最近似乎在米兰活动频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意大利北部的那个城市，“时间点，正好是时装周期间。”
“银鲨？！”米斯达猛地坐直了身体，架在桌上的腿也收了回来。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一个极其狡猾、神出鬼没的毒品交易中间人，据说掌控着南欧相当一部分的地下供货渠道，行事极为隐秘狠辣。如果克洛塔在米兰，一个对危险环境（指人际关系和社会层面）毫无认知的傻丫头，万一撞上这条“鲨鱼”……米斯达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皮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我去收拾东西。”
乔鲁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机票我已经让秘书订好了，和你猜测的一样，是明早的航班。”他补充道，眼神变得认真，“这次过去，尽量低调行事，别让特里休知道你是去处理‘公务’的。她为了这次时装周压力已经很大了，别再让她分心。”
夜幕低垂，将那不勒斯湾笼罩在一片深邃的蓝色之中。米斯达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武器，往枪套里填装备用弹匣。No.5飘在他肩头，看着镜子里一身黑色高领羊绒衫配虎纹皮裤的米斯达，忍不住小声嘀咕：“Boss，你真要穿这身去米兰时装周啊？你这套衣服都快成你的皮肤了……”
米斯达没理会它的吐槽，将最后一颗子弹压入转轮。他走到衣柜前，破天荒地从最底层翻出一套被遗忘了很久的黑色西装，还是三年前组织某次元老葬礼时穿过一次的。然后随手扔到床上。
“哇！Boss！你居然真的有西装？！”No.5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米斯达依旧没理它，只是走到窗边，望着米兰的方向。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远方的地平线勾勒出朦胧的银边。那里，有光鲜亮丽的秀场，有觥筹交错的晚宴，也有潜伏在阴影中的剧毒“银鲨”。而他那个脑子里大概只装着食物和复仇的傻下属，此刻大概正被特里休摆弄着量三围，对自己即将踏入的漩涡一无所知。
凌晨的夜色浸染了那不勒斯的海岸线，海风带着凉意吹入米斯达的房间。他站在落地镜前，正与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西装外套搏斗。
这是他衣柜深处压箱底的“古董”，三年前某次葬礼后就再也没碰过。
僵硬的肩线，略显磨损的袖口，最要命的是，当他尝试扣上扣子时，紧绷的腰身勒得他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烦躁地扯了扯，低声咒骂：“该死……全是那些文件害的，连吃披萨的时间都没有。” No.5飘在他肩头，毫不留情地嘲笑：“Boss！你穿这身简直像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米兰那些花枝招展的家伙看到你，怕不是要吓得报警！” 米斯达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伸手弹了弹它的小脑袋，“闭嘴，五号！再废话就把你塞回弹夹里当哑弹！”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扣上扣子，只是将枪套调整到腋下更隐蔽的位置。
西裤倒是还算合身，至少活动起来没有太大阻碍。他试着快速地做了几个侧踢和下蹲的动作，确认不会影响到战斗时的灵活性，这才暂时满意。
米兰的空气似乎与那不勒斯截然不同，即使是后台，也弥漫着一股纸醉金迷的甜腻香气——高级香水、定型喷雾和人体热量的混合物。
克洛塔被按在化妆镜前，身上穿着特里休为她量身赶制的一条银色曳地长裙。冰凉丝滑的面料紧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她恢复健康后愈发显得颀长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曲线。发型师正在处理她那头依旧有些毛躁的长发，将它们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高耸而复杂的发髻，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清晰的锁骨。特里休正在旁边，对着几个助理和化妆师指手画脚，确保每一个细节都符合她苛刻的审美。
克洛塔僵硬地坐在那里，努力维持着特里休反复强调的“高冷”、“厌世”表情，但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明亮的黑眼睛却难以完全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好奇、新奇，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像一只第一次闯入繁华都市的小兽，警惕而又忍不住左顾右盼。
后台人来人往，穿着奇装异服的模特，忙碌的工作人员，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那不勒斯的总部厨房此刻却异常安静。
米斯达凭着记忆，熟门熟路地摸到橱柜最底层那个隐蔽的角落，果然找到了一包用旧报纸裹着的、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的蜂蜜蛋糕——这是克洛塔偷偷藏起来的“私产”。
他撕开报纸，浓郁的甜香立刻散发出来。他掰下一大块塞进嘴里，毫不客气地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宵夜。蛋糕很甜，甚至有些齁，但这种直接的、廉价的甜味却意外地让他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一些。No.5在他旁边绕来绕去，试图偷吃一点碎屑，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拍开。“别动，这是老子的战利品。”
他含糊不清地说。他靠着冰冷的料理台，慢慢地吃着蛋糕，目光扫过厨房里那些熟悉的角落，想起克洛塔刚来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想起她后来笨手笨脚地学用咖啡机、弄得到处都是咖啡粉然后傻笑着去擦的样子……这丫头，现在大概正在米兰被特里休当成换装娃娃一样摆弄，连藏个蛋糕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在米兰的后台，短暂的造型间隙，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气质独特的新面孔。一个穿着考究、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香槟走过来，用带着浓重米兰口音的意大利语搭讪，邀请这位“气质独特的小姐”喝一杯。
克洛塔瞬间绷紧了神经，想起特里休的反复叮嘱——闭嘴，装冷漠，别笑！她抿紧嘴唇，眼神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硬邦邦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空。”
然而，她放在身侧、被裙摆遮住的手指却紧张地抠着布料，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特里休锐利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他只好悻悻地耸耸肩走开了。紧接着，又有一个背着相机的摄影师凑过来，对着她一通猛拍，嘴里还兴奋地喊着“完美”、“特别”。克洛塔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过于刺眼的闪光灯。她低头瞥了一眼脚上那双同样是银色、鞋跟细得像锥子的高跟鞋，感觉自己的脚踝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要是穿着这玩意儿摔一跤……她几乎能想象到米斯达那张嘲讽的脸。尽管内心不断吐槽，但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新鲜了，后台的混乱、即将登台的未知、那些华丽的衣服和形形色色的人……熟悉她的人若是此刻看到她，定能从那双极力保持冷漠却依旧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里，看出她那几乎要按捺不住、快要摇起尾巴的兴奋和好奇。
米斯达吃完了蛋糕，将揉成一团的旧报纸精准地投入垃圾桶。他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糖渍。
他知道克洛塔不是个全然的傻瓜，她在危险面前的直觉甚至比他手下许多老油条还要敏锐。
但克洛塔那套直来直去的生存法则，在米兰恐怕只会让她遍体鳞伤。他走出厨房，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那件黑色西装，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扣上扣子，这次总算勉强成功了。
镜子里的男人面沉如水，眼神冷冽，只有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复杂的心情。“五号，”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说道，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命令，“明早，六点，准时叫醒我。”
他需要在那不勒斯的阳光再次照亮海面之前，就踏上前往米兰的旅程。保护那个麻烦的小鬼，顺便，也该去会会那条在阴影里游弋了太久的“银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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