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这身皮毛,也还是野兽。
杀人的,吃人的;病痛的,死去的;从前的,将来的,悲剧每朝每夕都在发生,历史每时每刻都在重复。
曾经在很久的曾经,那时世界还分为天上和地上,天上住着神明,地上的土地相连,海兽,陆兽,牲口,两足兽维持着一定的秩序,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存。
可是灾难与疾病突然之间席卷大地,恶魔从中诞生。
恶魔告诉智慧种的两足兽们,只要登上天便会远离这些灾难与疾病,于是两足兽们便开始建起了通天的塔。
搬运泥土,堆砌成砖,通天的塔建造而成,两足兽登上天,它们见到了神明。
与自身丑陋姿态完全不相符合的美丽神明,与地上世界完全不相符合的极乐净土,善良的神明接纳了两足兽,沾染了神明的气息,两足兽褪去了那层黑色的毛发,变得与神相似。
自卑与爱慕慢慢渗入,妒忌与怀恨悄然而生,漫长的时光转瞬即逝,灾难与疾病再次悄然降生。
神明与两足兽感染上了不治的顽疾,正一筹莫展之间,恶魔又再次现身。
恶魔告诉智慧种的神明们,只要把两足兽赶回地面便会远离这些灾难与病痛,于是两足兽们被神明赶回了地上。
曾经,两足兽对神明说过:我的神明,你们享有着我所没有的一切。美丽、永生、强大、安逸,我该如何才能变得像你们一样,不老不灭,健康又快乐?
面对两足兽的疑问神明无可奈何,神明理解不了两足兽的痛苦,也理解不了它们为何如此贪婪地不知疲惫。
神明只是对两足兽说道:可怜的野兽,美丽、永生、强大、安逸,我们就算是拥有着这些,我们也不是不老不灭,健康又快乐的啊。
从天上回来的两足兽们,用在天上所学到的知识建立城邦,开通道路,种植药草,成为了大地的主宰。
恶魔笑了,通天的塔被永久封锁。
地上与天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和平。
XANXUS抱着睡着的纲吉走出训练室,来到达尔文的房间,他把还在烧着的纲吉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正打算离去,纲吉似有察觉,努力地睁开双眼。
“哥哥,你要走了吗?”
XANXUS看着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小男孩,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小脑袋。
XANXUS说道:“嗯,我去去就回。”
纲吉似懂没懂,他并不知道少年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含义,他只是凭着这些天他的所见所闻,去思考少年所说的话。
他知道少年要再次回到那个黑漆漆可怕的地方,而这一次少年是去扫除黑暗的,他没有理由去阻止少年。
纵然不想和少年分开,自己独自留在这个没有妈妈在的地方,但是纲吉还是红着一张小脸笑着对XANXUS说道:“那哥哥你小心点喔。”
“嗯。”XANXUS轻轻地答道,望着小男孩的视线温和而平定。
纲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XANXUS走出房间的身影,一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重新闭上眼睛,这次却少见的做了恶梦。
梦里纲吉眼睁睁地看见穿着异域服饰的少年被一群人杀死,而他却被另一群人围着,他们在阻止他过去,不仅如此,还想带着他远离这里。
他不停地哭叫,谩骂,叫喊,可是没有人理会,他被人群推着离开了,最后越过人群,他看向少年的最后一眼,是少年被无数钢金利器贯穿身体的画面。
纲吉哭着被吓醒,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少年最后被人杀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醒来之后也没有看到少年。
纲吉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找XANXUS,却与迎面而来的雷欧相撞。
雷欧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舒舒服服地吃了个营养丰盛的饭,穿着洗好的香喷喷的衣服,雷欧现在别提有多惬意了。
可是见到了哭着的纲吉,雷欧的好心情瞬间又变得不好了起来,看到纲吉在流眼泪,雷欧心跟着痛坏了。
“主人,你怎么了?”他完全把XANXUS的威胁抛之脑后,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雷欧蹲下身,抬起双手替纲吉擦拭着泪水,“不哭不哭,主人这么可爱,一哭就更可爱了,会被坏蛋绑走的。”
“哥哥,哥哥呢?”纲吉还在哭,小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边哭着便对着雷欧问道。
“哥哥被杀死了,哥哥呢?把哥哥还给我,我要哥哥,把哥哥还给我……”
雷欧一脸心疼地看着纲吉,一直在替小男孩擦着眼泪,稚气的外表,无机质的金色眼睛看着小男孩的视线全是怜悯。
“做噩梦了是吗?”雷欧柔声细语道,生怕他说得重了点吓着小男孩。他完全听不懂纲吉在说什么,但是他能知道小男孩是因为做了噩梦才哭的,而这个梦可能跟XANXUS有关。肯定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吧,要不然不可能会哭得这么惨。
哭得他的心都快要跟着一起碎了。
少年在走时,就特意跑过来跟他说让他看好纲吉,当时他还在边大声高唱XANXUS是个大蠢货边洗着澡,被突然出现在澡堂里的少年给吓了一跳。理智上他应该是要让小男孩乖乖呆在这艘船上哪都不要去的,但是在情理上,他又无法忽视现在正在对自己救助的小男孩不管。
“算了,反正有我跟在主人身边,也没有人会欺负到主人身上的。”雷欧自言自语地说着,站起身来,牵起纲吉的小手,神彩灿灿地冲着纲吉笑道:“走吧,主人。”
“我带你去找XANXUS。”金色无机质的眼,这一刻因为小男孩而有了人类的温度。
纲吉停止了哭泣,被雷欧牵着踏出了一小步,这一刻他是无比的相信,这个人会带着自己去找到哥哥。
眼前的人,是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的。
此时,达尔文、XANXUS,两人一起合作突破了野兽的密林,来到了被铁栏包围起来的军营外围。
达尔文的武器是一把手枪,跟XANXUS一样能射出暴怒之炎的银色手枪,枪管细长,跟XANXUS注重子弹威力的枪不一样,达尔文的枪则是更注重子弹的速度与精密度。
达尔文用树木掩盖了自己高大的身形,暗中观察着校场里面的一举一动,现在有武装兵正在校场训练,他们分一个队一个队排成了一排又一列的方阵,看着这阵仗和整齐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成的。
目测有两千人,达尔文在心里暗自定了个数,便下定了决心。
看了眼计时器,达尔文对着XANXUS说道:“还有半分钟下午两点,两点整,我们就突破这里。”
说着他把挂在腰间XANXUS的枪拿起,递到XANXUS面前。
30秒。
XANXUS伸手接过。
29秒。
达尔文视线看着校场的位置,用侧脸对着XANXUS:“你现在的状态比我刚见到你时要好上许多。”
“我撤回前言,XANXUS。你并不是被你母亲任意摆布的傀儡,你的所言所行全部都是出自你自身的意志,而不是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产物。”
21秒。
“谢谢你,达尔文。”XANXUS视线同样没有落在身侧男人身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校场处。
19秒。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想清楚这些事。”
达尔文冷笑:“什么事?”
13秒。
XANXUS:“我果然还是无法信任你这件事。”
10秒。
达尔文:“XANXUS,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你只要继续维持这样子就好。这样等我坐上元帅的位置时,我杀你可就轻松多了。”
4秒。
XANXUS举起握着枪的手。
2秒。
XANXUS用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被高压电线缠绕着的金属铁网。
0秒。
轰隆一声滔天巨响,灿烂的火光四溅,冒出了滚滚硝烟,名为密不通风的城墙被缠绕着暴怒之炎的子弹贯穿,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军事要塞,这一刻被成功突破了。
XANXUS这才开口回话,“你这个叛徒,你要是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岂不是整个联邦都被你毁灭了。”
只是看了岛上的军事分布地图就能判断出这座军事要塞的弱点,XANXUS可不想让这种人成为自己将来的对手。
达尔文大笑出声:“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最后的反派登上了最高的宝座,正统的君王被众人推上断头台,非常对我胃口的闹剧。”
野兽们嗅到香甜的气息蠢蠢欲动奔扑而来,曾经的囚犯化身为野兽与校场的士兵们打作一团,枪声、嘶吼声、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两个始作俑者静静地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切,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腥与杀戮。
在曾经的曾经,觉醒过来的圣灵们也是像这样驱逐灾厄的,让该死的自相残杀着死去,让该活的继续坐享其成的享福,神明与野兽本身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灾厄本身。
是灾厄把野兽变成了贪得无厌的恶魔,是灾厄把神明变成了自私自利的恶魔。
早在天与地连起来的那一刻,众圣灵便已觉醒。
圣灵们的诞生源自于野兽与神明的共同祈祷:祂们祈愿天与地能相连,世界上的众生灵能跨越天地的壁垒,从此相依为命,福祸相惜,知足常乐,百世安康。
圣灵们聆听了野兽与神明的祈求,并一直铭记于心,甚至是在野兽与神明都被灾厄变成恶魔之后,也一直都在与灾厄抵死交战。
这是场战争。
也是场光荣的革命。
是记录着众多弱小微光的真实史册。
“那时天与地相连,地上的生灵和天上的生灵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通天的塔将祂们连在一起,通天的塔让祂们跨过了天地的壁垒彼此团聚。”
远处,雷欧抱着纲吉站在高处,风吹着他们柔软的发梢。
雷欧金色无机质的眼睛闪动着灵动的微光,稚气外表下,白皙的脸蛋,是怀念般的神色。纲吉睁着栗色的大眼睛,双瞳懵懵懂懂地看着在不远处燃烧的火光,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尚未干涸。
雷欧:“野兽和神明本就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唯一两个智慧种,祂们所拥有的智慧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宝物。”
“主人,你看啊,如今野兽和神明都变成了人类。”
金色的眼睛水光闪烁,雷欧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就算你原本的存在已经消失不见了,但被你深深爱着的祂们,也还是团聚在了一起。”
“喔喔……”纲吉似懂非懂,煞有其事地点了点他圆圆的小脑袋。
雷欧摸了摸纲吉的小脑袋,宠溺一笑,“没事的,就算你已经不记得了这些,我也还是会帮你记着。”
万圣灵皆由塔的诞生而诞生,但就算塔灭,万圣灵也不会堙灭。
“谁叫你是我的主人呢。”雷欧灿烂一笑。
这是在远古时代,由史书记载下的,属于一个小男孩,与众多圣灵一起并肩作战最后战胜灾厄的真实史诗。
短短的一天,从日落到日出,看似漫长却也短暂,胜利的曙光在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的那一刻吹响,单单只是内部间的自相残杀,单单靠得只是他们自己的自作自受,联邦密藏的军事基地被成功摧毁。
XANXUS和达尔文在广播室里,达尔文坐在主位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搭在操控台上,嘴里面叼着一根草莓口味的棒棒糖。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XANXUS双手拿着枪站在一侧一脸无语地看着达尔文问道,原因只是达尔文来到广播室后就播放起了一首苏格兰的民间乐曲《友谊天长地久》。
这是由十八世纪苏格兰的农民诗人罗伯特·彭斯根据当地父老方言口传而记录下的一首苏格兰民歌,记录了两个年轻人早年同窗读书,后因生活所困,逐渐疏远,各奔东西谋求生活,多年后当他们重逢,不禁一同怀念起过去的美好时光以及曾经亲切友善的乡邻所创作而出的民间乐曲。
广播室的窗外是尸横遍野的校场,广播室里是与之不相符的民间音乐与海上日出,就像是午后阳光散落在桌面花瓶上的美好时光,伴随着书页被风吹起翻动的沙沙声,让这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XANXUS不理解达尔文是怎么能在这种时刻这种地点播放起这首苏格兰民谣的,但此时在男人脸上的惬意与放松是他这些天来从未见到过的风景。
达尔文现在在想什么又怎么会让XANXUS知道?
音乐播放完后,他还闭着眼,嘴里还哼哼着这首民间小曲,摘下了军帽,眼睫毛就算没被打理修剪过也纤长峭立,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面容显得更加阴柔俊美。
就连XANXUS在这一刻也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个妖孽,不管是从长相上面,还是从实力上面。
达尔文:“在曾经,我和我的一个战友,曾也像这样在一切都结束后播放这首曲子,然后一起举杯庆祝。”
“你现在还小,所以我们就不喝酒了。”
“谁要跟你喝酒。”
达尔文闭着眼的脸嘴角上扬,“不喝就不喝,我也没有准备酒。”
XANXUS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在纪念你的战友吗?”
达尔文:“才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昔日的战友因此而蒙羞罢了。”
达尔文说着睁开了他桃花般的星眼,宛如是浩瀚星河,落入进凡尘的星耀石。
“XANXUS,你可要好好把这一幕记在心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时刻记住,这些才是你此生的孽障。”
从广播室巨大玻璃窗向外张望而去,外面的校场不复以往严整的光景,此时遍地是战士们的残骸,联邦的军旗变得破旧不堪,战士们的血染红了地面,其中还伴随着野兽的尸块。
残留的野兽还在苟且残喘,它们吃着同伴与战士们的尸体,发出了地上血肉被硬生生咬掉的糜烂声音,直到死为止,这份已经刻印在灵魂深处的野兽烙印,也不会消失。
“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曾经是人。”达尔文口吻略带惋惜,平静地对着XANXUS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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