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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宫远徵不爱去宫门专设给宫氏子弟的启蒙学堂,那里的夫子讲授的课程他都会,一点也提不起兴致。于是他常常逃课,一个人窝在徵宫挨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或是琢磨昨晚读过的医书,或是从随身携带的小海螺里放出自己养的虫子喂些毒药玩。

偶尔,他会爬上槐树,藏身于不论四季皆是茂盛如海的枝干——春嗅槐香,夏闻蝉鸣,秋望落叶,冬品霜雪……陈伯比划的这些风花雪月都不是,他不过是在发呆。

徵宫曾经并不是多么清寂的地方。娘亲在世的时候,这里热闹极了,爹爹宠着娘亲,便宁愿劳累一些忍着喧嚣,也要让下人们尽数出来陪娘亲逗乐。

他随了爹爹,也是爱静的性子,只是在一直风风火火的娘亲身旁,那些平日觉得烦扰甚多的事儿和人,也变得讨喜许多。

宫远徵长得活像是苒夫人的翻版,性格却是完完整整地承了父母的样。娘亲曾戏言,道宫琛徵是个怪僻性子,她是个牛脾气,这下合起来便是大怪人和大倔牛生出了个顽固的小孤僻。

他依旧记得娘亲说完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在宫远徵心中,娘亲是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人,就连爹爹也比不过她。她让宫远徵觉得自己是三足金乌诞下的孩子,将永拥温暖与炽热入怀。

娘亲是从苗疆嫁来的,总是叨叨絮絮那些仿佛说不尽的往事,说苗疆的蛊毒举世无双,说苗疆的房屋奇特,说苗疆的族人个个不正常,说她成天斗嘴的阿哥阿妹,说苗疆出名的银饰铃铛。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明亮,真真像纳进两颗太阳。她怀念苗疆,怀念往日,但从不后悔嫁给爹爹。

“圆子,”来自远方异域的娘亲爱拧着腔调喊他的名字,怪里怪气的咬字成了他只有一个人会唤的乳名,“等你及冠了,一定去苗疆,去见一见娘亲的族人。”

娘亲老是喜欢对他说等你什么时刻要去做什么,宫远徵也喜欢听,鹦鹉学舌似的在心里头重复念着话语去遐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他将这些娘亲对他的寄许希冀牢牢记住,期望和娘亲一起实现它们。

可是他忘了,娘亲不是真的太阳,她是人,太阳只会落山,而人是会死的。

宫远徵不明白,身为苗医的娘亲为何不能自医,自翊毒医双绝的爹爹为何负了盛名。守在娘亲床脚,胡乱朝拜四方神佛菩萨祈祷娘亲快快醒来的时候,他想,他不也是配不上父母口中的天才之名吗?

一徵宫的医师,救不了阎王爷执意要勾走的性命。

许是老天垂怜娘亲,允她在睡梦中离去,无痛无苦,乘了天上的风,抖擞抖擞三魂七魄要去做地府的客人了。

亡者无知无觉了,生者又该如何自处呢?

宫远徵跪在棺材前面的蒲团上,凝视盆里焚烧卷边的冥纸,身旁是沉默不语的爹爹。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娘亲竟是没能好好道上一别。

娘亲的病症来得急,没有任何征兆,在某天忽地晕了过去,便再也没能醒。他终是永久地失了机会再认真看看娘亲琥珀色金日一般璀璨的眼睛,记住她皱起鼻子的笑颜,再听上一声古怪别扭的“圆子”。

棺材沉底,泥沙将要覆盖,被棺木遮盖前娘亲安详恬静的脸太有欺骗性,他几乎要大喊出声,如同过去三年的每一个早晨那样,叫醒贪睡赖床的娘亲。

他觉得自己的心房好似淤了一团腐臭了的烂枣泥,堵得他喘不上气,急促的呼吸间尽是土腥味,夹杂着烛火燃烧的余韵。他捂了捂酸涩不堪的心口,又按住同样肿胀的眼眶,鼻息是湿的,可他的眼睛干涸。

自那以后,徵宫成了宫门最安静的地方。

娘亲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是仿佛没有边际的、漫长无比的潮湿,时时刻刻妄图淹没宫远徵和宫琛徵的口鼻。

宫远徵爱着娘亲,宫琛徵也爱着龙苒,但他们总不情愿挨到一块去。除了外貌以外十分相像的父子俩单独相处时,时常是宛若两个仅有一面之交的陌生人,看天看地看书看虫,就是不看对方一眼。偶尔交流起草药虫花之事、抑或宫琛徵领着宫远徵练刀练内功心法,比之父子,更似同窗,经常因为一些细节争辩得面红耳赤,要龙苒看够了笑话才来调和他们。

而龙苒去后,父子俩更是甚少交集,一时间唯一能使外人即刻瞧出两人之间关系的,竟是只有他们相同的姓氏和尾字。

纵然宫远徵与宫琛徵面上是这般生疏,可终究血脉相连,也非石心,父子之情怎会说断就断。

因此,得知无锋闯入后,身处医馆的宫琛徵第一时间返回徵宫,去寻宫远徵。

无锋进攻的速度相当迅疾,宫琛徵赶到的时候,两个魅正和徵宫侍卫厮打在一处,宫远徵躲在侍卫身后,被护着往外移动。

他顾不得太多,命令自己的黄玉侍将宫远徵带去密道,拔刀飞身迎上。

宫远徵被抱起,在侍卫的掩护下顺利到了徵宫大门。他搂着黄玉侍的脖子,看着后头的混乱场面,脸上没有多少惊慌之色。

宫琛徵虽是以毒医之术出众于平辈,但武功并不弱,对付两个魅绰绰有余。

可就在宫琛徵即将脱离他的视野时,异变突生,又是一个寒鸦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趁宫琛徵不备从背后偷袭,一剑狠狠刺入他的后心。

“爹爹!”宫远徵失声叫起来,惶恐终于满溢在他的眼中,“金攒,放我下来,你去救他——”

“小公子,我不能放您下来。”金攒语带哽咽,他自然也是目睹了这一幕。那一剑进得扎实,宫琛徵怕是凶多吉少,不能连小公子也……

“金攒!”宫远徵不敢提高声音,只能徒劳地附在金攒耳边一声一声地低喊,“主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金攒没有吭声,脚步越来越快,心下祈求自己能更快、再快些,送了宫远徵去密道,返回兴许还能救下宫琛徵。

宫远徵喊得喉咙都干痛起来,最后闭了嘴,把脸缩在金攒的胸前。他知道金攒不可能听他的了,而他也心知肚明,金攒来不及去救爹爹了。他自幼熟读医书,父母淳淳教导下,早早便懂得人身医理,也就最是明白宫琛徵被中伤心脏,一剑贯穿,神仙难救。

耳朵忽然多了层隔膜似的,尖锐的轰鸣在隔膜内持续叫嚣,他在头晕目眩中,手脚冷得发麻,不合时宜地想起过往。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娘亲摇头晃脑地吟诵,抑扬顿挫,一字一顿,一副得道高人做派,“圆子啊,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的,娘亲。’

没能成功在儿子面前卖弄一番学识的龙苒讪笑一声,又重新正色,说:‘不错,不错,娘亲就知道圆子知道,咳……人总归是要死的,尘归尘,土归土……’

‘可我不想让娘亲死。’宫远徵埋进她的怀里,‘娘亲可不可以一直活着?’

龙苒没有回答,只是摸着他脑袋笑道:‘那爹爹呢?’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直到连旁边默不作声地配药的宫琛徵都按捺不住悄悄往这边瞥的时候,才听见一句闷声闷气的应答:‘爹爹也不要死。’

……

“金攒,带他走,走!别管我!去密道!”

“圆子……”他被爹爹的贴身黄玉侍抱着奔逃,天旋地转中仿佛听见爹爹口中和汩汩鲜血一同吐出的含糊字眼,混着耳畔呼啸的风声飘飘摇摇地落入他的耳中,是宫琛徵从未唤过的那个乳名,“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那一日,是一场血色的噩梦,不由分说将宫门拖入无底深渊,加以仇苦折磨。

爹爹死了,金攒死了,他独自一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最后一个到达了密道大门。

他那时并不知道因为他的晚到,宫尚角的朗弟弟才有机会跑了出去,而母亲泠夫人不得不跟着他折返角宫,最后二人双双惨死在无锋四魍中的寒衣客手里,本就年少丧父的宫尚角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六尺之孤。

原本死的人,应该是他啊。

‘而伤心和难过……却永远无法愈合吧。’

宫远徵望着台阶上鹅毛般堆积成云的雪花,小脸冻得发白,依然维持着漠然空茫的神色。

仇恨是蛆虫,日日夜夜啃食血淋淋露白骨的心上伤口,唯有手刃仇敌,将其千刀万剐方能挖去蛆虫,以愈心伤。

可他唯一能挖走蛆虫的匕首废了。金攒杀了杀死宫琛徵的寒鸦,又在赶来的无锋围攻中死去。而十三名寒鸦、魅被宫门尽数剿灭,独独剩三个他未曾见过的魍捡了条命逃走。

而内疚自责又犹如腐蚀性的烈毒,搅得他心头沉坠彷徨,痛痒难耐,孤身坐于此地,明明雪景泱泱银装素裹美得悠远平和,心却无法安宁片刻。

娘亲。他习惯性地张口轻声唤了一句,顿了一顿,合了眼,在心里接着默念。

我不会,你教教我吧。

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叹息被寒风卷走。

好大的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天净,地净,雪净,是人心不能净、不得静。

常言道:死者长眠不起,生者日日难安。如此便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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