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兰知道自己应该沉入了梦乡。
意识如同沉入温暖却粘稠的蜜糖,缓慢地下坠。一般而言,梦境应是混沌无序、光怪陆离的碎片。
但此刻她的梦境却异常清晰,几乎是她日日思念的场景,甚至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过于真实的质感。
她梦见自己正在多罗碧加公园。夜幕低垂,巨大的摩天轮和过山车的骨架在无数彩灯的装饰下闪烁着迷离而不真实的光芒,勾勒出庞大而扭曲的轮廓。
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正不知疲倦地上下起伏,播放着欢快却走调的音乐,绚丽的光斑流转,投射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乃至隐隐作呕的诡异感。
穿着的厚实的蓝色羽绒外套,黑发少女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双紫色的眼眸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雾所笼罩,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和焦距。
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哦,对了,新一他……刚刚解决了云霄飞车杀人案……他现在……去哪里了呢?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鞋子鞋带松散着,其中一根似乎已经坏掉了,无力地耷拉在鞋面上。
正当她茫然地思索着青梅竹马的去向时,脸颊突然触及一片冰凉的金属物。
“哇!”黑发少女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一罐冰镇可乐。
拿着可乐、一脸恶作剧得逞坏笑的人,正是工藤新一。
“小兰,你好逊哦~”黑发蓝眸的俊秀少年笑吟吟地看着她,清冽的嗓音里满是熟悉的调侃。
“居然被一罐饮料吓到,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工藤新一轻松道。霓虹灯的光彩打在他的脸上,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新一?”毛利兰略带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底深处那股隐隐的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人心慌,仿佛是按着某个剧本完美复刻的演出。
工藤新一半月眼,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关切,“小兰你怎么啦?是不是刚才那个案子吓到你了?”
他将手中的饮料递给毛利兰,“安啦安啦,事件都已经被我完美解决了,没什么好怕的~”
毛利兰接过冰凉的饮料,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却异常隔阂,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橡胶手套,完全感受不到铝罐应有的冷硬和水汽。
“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她隐约觉得工藤新一不应该还在这里,应该向夜色追逐过去,直到消失在黑夜里。
黑发少年顿时气鼓鼓地,“哇,小兰,有什么事情能比我陪着你重要啊?”说完又面露担忧,“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还在生气我用饮料吓你吗?”
毛利兰迷惑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股诡异感:“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她紫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然的、毫不作伪的担忧和疑惑。
这眼神……隐约和记忆深处另一双总是隔着反光眼镜望过来的、属于某个小孩子的蓝色眼眸对上了。
还来不及捕捉这转瞬即逝的联想,工藤新一已经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黑发少女顿时就脸热了起来,“你干什么啊新一!”
工藤新一勾了勾唇角,对毛利兰眨了眨眼,握紧了手里有些冰凉的手指,“当然是带你继续去游乐场玩啊,要是你走丢了可怎么办?”
黑发少女红着脸嘀咕道,“我怎么可能走丢啊笨蛋新一。”
在她避开视线的那一刻,黑发少年的勾起的嘴角几乎要咧到了眼角,蓝色的眼睛变成了猩红色,眼里是非人的野望。
工藤新一用一种极其轻柔、却毛骨悚然的语调低语,声音仿佛直接钻进毛利兰的脑海,“对啊,你可不能丢啊。”
我鲜美的可爱的猎物。
......
江户川柯南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认知状态。他的自我意识清醒地知道自己正陷入睡眠,但身体和大部分感知却被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梦中的他依然是那个小孩子的模样,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
周围是一条条、一片片柔和而不刺眼的光带,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河流,缓缓地围绕着他的身体流动、盘旋。
他没有贸然去触碰这些光带,侦探的谨慎本能让他选择了先观察。
江户川柯南还记得自己和毛利兰、毛利小五郎在房间里强打精神守夜,却毫无预兆地、同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深沉睡意吞噬。
是迷药吗?什么样的迷药能如此精准、无声无息地同时放倒三个人?还是……更超乎常理的力量?
他仔细观察面前的光带,柔和但不刺眼,细细看去光带上竟像是电影幕布一样,不断有场景闪回,有眼熟的和不眼熟的人物在上面嬉笑怒骂,上演着悲欢离合。
“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江户川柯南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挑战着他建立在科学和逻辑基础上的世界观。他绝不相信什么非自然力量,但现有的线索又无法用常理解释。
就在这时,一条原本缓慢流淌的光带突然加速,如同恒星爆炸一般的光芒吞噬了他的身影。
江户川柯南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断壁残垣之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一个满脸血污和灰尘的黑卷发男人正挡在他身前。
硝烟、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这次的真实感甚至远远超过刚才在无名空间。
男人背着一把狙击步枪,手中紧握着一把□□手枪,虽然伤痕累累却站得如同磐石。他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永不屈服、勇往无前的坚定火焰,快速侧头问道,声音因疲惫和干渴而沙哑,“男孩,还能坚持下去吗?”
话音未落,他已然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命中一个正嘶吼着扑来的、形态扭曲难以名状的怪物,将其狠狠击飞出去。他们周围,已经堆积了无数类似怪物的尸体,但仍有更多源源不断地从不远处的阴影和废墟中涌出。
这个人是谁?我认识他吗?
江户川柯南听到自己沙哑着沉声应答,“嗯,我可以的,赤井先生。”他看到自己的手上、膝上都是伤口,顿了顿,“安室先生已经牺牲,我们不能辜负他的努力。也不能辜负其他已经牺牲的人。”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自己都要支撑下去。
赤井?安室?这是谁?其他牺牲的人?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江户川柯南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锥心刺骨的剧痛。但梦境中的“他”脸色虽然苍白如纸,却硬生生将这巨大的痛苦压了下去,没有流露出丝毫脆弱。他正冷静地解读着手中一部沾满血迹和污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息,那似乎是那个被称为“安室先生”的人最后留下的遗言。
黑卷发的赤井先生一边强悍地扫除了周围的怪物,一边带着江户川柯南向前靠近,高大的身影将江户川柯南好好地保护在身后。
这里好像只有他们二人了。
江户川柯南抬头,他看到天际漂浮着瑰丽得近乎诡异的紫色云彩,夕阳的光芒将云层染上一种不祥的、血橙色的光晕。
不远处,一栋有着鲜明黄金色泽的建筑表面,大片大片的锈蚀和**正如同活物般蔓延,与夕阳的余晖交织成一幅绝望而堕落的黄昏图景。
这里是哪里?
这里会是......我的未来吗?
......
毛利小五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沉溺于梦境。
按常理推断,这位平日里看着有些不着调的大叔,梦境的主角多半会是光芒四射的少女偶像冲野洋子,或是其他青春靓丽的偶像明星,伴随着鲜花、掌声和些许猥琐的幻想。
然而,此刻的毛利小五郎,正盘腿坐在那间熟悉又略显陈旧的侦探事务所的餐桌旁。
晨光透过窗户,洒下温暖的光斑。
他手里有些笨拙地打着领带,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锅碗瓢盆碰撞声,以及诱人的食物香气,是烤吐司和煎蛋的香味,还混合着咖啡、牛奶的醇厚。
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奇怪。毛利小五郎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违和感。
为什么我会觉得看到英理在厨房,是一件“好久不见”的事情?明明,我们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吗?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但涟漪很快平息,那点刚刚萌芽的疑惑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抹去,瞬间消失无踪。
他的思维再次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是啊,妃英理,他的妻子,当然一直在这里,在他身边,从未离去。
“爸爸爸爸!”一个可爱的小小身影如同快乐的小天使,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咯咯笑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用力地蹭了蹭,“说好的今天要带我去公园玩的!不可以反悔哦!”
怀里的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那双湿漉漉、充满期待的紫色大眼睛,五官轮廓像极了她的母亲。
这眼神让毛利小五郎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又酸又软,充满了为人父的怜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藏的愧疚。
“哈哈哈!那当然!”毛利小五郎大笑起来,暂时抛开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兴致勃勃地站起身,将怀里轻飘飘的小女儿熟练地往空中抛了抛,引得她发出一连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爸爸怎么会让我们的小兰失望呢!”
[但是我已经让你失望很多次了]。这样一个冰凉的念头闪过。
中年男人的动作猛地一僵,手臂的力量瞬间松懈,怀中的小女孩几乎脱手滑落。
“呀!”小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
“啊拉,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这么危险。”一个温和却带着些许严厉的女声从厨房门口传来。
毛利小五郎猛地回头,看到妃英理正端着一个餐盘走出来。
餐盘上是摆放精致的三明治和冒着热气的牛奶。妃英理穿着居家的围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成优雅的丸子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却又纵容的笑意,看着父女俩的打闹。
这是英理和小兰吗?
眼前的画面,温暖、温馨,几乎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却从未真正拥有的完美家庭图景。
然而,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如同画面边缘细微的锯齿状裂痕,开始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妃英理脸上的笑容,弧度似乎过于温柔,像是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小兰的眼神,那纯粹的快乐底下,仿佛隐藏着一丝空洞。周围的空气温暖得有些闷热,带着一种缺乏真实生活中应有的、微凉的流动感。
整个家,像是一个被精心搭建、却缺乏生命力的舞台布景。而他,毛利小五郎,既是台下唯一的观众,也是台上被迫演出的演员。
修改了一些bug…最近太忙了不好意思,会有很多虫【抹泪】是蠢作者在熬夜码字san值低的时候敲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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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雾中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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