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见雾绘歪着头,并没有觉得被冒犯或者不快。
凡人百年,朝生暮死,愚昧与局限是他们的常态。
她所信仰、所追随的那位神明,其伟岸与深邃,绝非童话故事里慈祥的老爷爷或传说中拥有七情六欲的超人所能比拟。
神明是不可知、不可见、远超人类理解维度的高维存在,其本质对于低维生物而言,往往意味着疯狂与毁灭。
“你们,真的要知道吗?”她神情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浅绿色的眼睛里映出两人的模样,“无知无觉地活着,可能才是一种幸福吧。”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那我选择痛苦而清醒地活着。”萩原研二也弯了弯眼睛,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和幼驯染一模一样的坚定。
他们经历过死亡,早已无所畏惧,现在能活着回到世间,仍想继续守护热爱的世界,所以对真相的渴望是必须的。
早见雾绘摸了摸下巴,她信奉的神明全知全能,从不吝啬于给予信徒回应,但是知识从来都是有代价的,她还在学院的时候见过不少贸然阅读超出自身认知极限的禁忌典籍,而导致精神崩溃、□□异化,最终变成不可名状怪物的同学。唯
学校宽容而开放的背后,是另一种残酷的生存法则,只有那些意志足够坚韧、能够承受知识重压、甚至能从疯狂边缘找回理智的人,才有资格追随神明的脚步,拥有探索未知的自由。神秘与好奇,永远是悬挂在深渊之上的诱饵。
“我是一名神秘学的学生,因为————————”扭曲而荒诞的声音从少女口中发出,从她口中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少女嗓音,而是一连串扭曲、荒诞、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体系解读的音节!
这些声音本身仿佛带着腐蚀性的力量,传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耳中,化作了最尖锐的噪音,如同有人拿着生锈的钢勺,疯狂地刮擦、钻凿他们的耳膜和脑髓。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痛苦地弯下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眼前的榻榻米不再平整,木质纹理疯狂地蠕动、扭曲,仿佛变成了某种活物的内脏壁。细密漆黑的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在恶意地冲二人眨眼,墙角的阴影里,蜘蛛不再结网,而是发出高频的、充满恶意的尖啸!
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仿佛长出了无数细小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们,无声地嘲笑着他们这以亡者复生的可笑姿态。
双手开始燃烧,皮肉变得焦化,鲜血早就凝固在碳化的血管里,身体也开始变得轻飘飘。对啊,他们早就死在爆炸中......
早见雾绘看着面前两个瞬间脸色惨白如纸、瞳孔涣散、呼吸急促仿佛濒死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她从宽大的黑袍袖口里摸出一个古朴的小喷瓶,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按压。
一股清凉的、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雾气喷洒而出,如同最冷冽的冰块,瞬间浇灭了他们灵魂上的灼烧感,驱散了耳中的杂音和眼前的幻象。
“咳!咳咳咳!”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如同溺水之人被拉回水面,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从额角滑落,滴在重新恢复正常的榻榻米上。
“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而是你们现在还无法承受[真相]带来的重量。”早见雾绘依然稳稳坐在原地,眼里无悲无喜,并不为二人的痛苦所动。
松田阵平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冷汗,强撑着直起身体,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却锐利如初:“‘现在还不行’……那就是说,以后有可能可以?”他精准地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
萩原研二也缓过劲来,虽然呼吸还有些不稳,但已经重新挺直了脊梁,脸上努力恢复往常的笑意:“嘛,等到那一天,早见小姐还会愿意解答我们的疑问吗?”
“......真是顽固啊。”早见雾绘喃喃道,勾了勾嘴角,“这样才更有趣啊。”
“只要你们问,我就会回答。”黑卷发的少女做出了承诺,“但是你们得心甘情愿陪我完成'实习'才行。”
“在你不伤害这里人的情况下,我们会的。”松田阵平平静道,这是他划下的底线。
早见雾绘几乎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我对主动伤害凡胎□□毫无兴趣。”说完,她便转过身,开始自顾自地鼓捣起从袍子暗袋里拿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似乎不再想理会他们。
萩原研二将胳膊搭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借着这个亲密的动作低声耳语:“小阵平,你觉得怎么样?”
松田阵平有些不耐地推了推好友沉甸甸的胳膊,眉头紧锁,低声道:“她没有说谎。或者说,她根本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这种基于绝对实力差距的“坦诚”,反而更让人心底发寒。
“嘛,我也觉得早见小姐不像有恶意的样子。”萩原研二弯了弯桃花眼,但眼底却没什么真实的笑意,反而沉淀着深深的凝重。
正是这种没有恶意才最令人不安。
她就像是一个在沙滩上漫步的巨人,或许根本无意踩死脚下的蚂蚁,但仅仅是路过时带起的风沙,或者不经意的一次落脚,就足以对蚂蚁造成灭顶之灾。他们与早见雾绘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悬殊。
“走一步看一步吧。”卷发男人沉稳地说,完全不见警校时期一生气就扬起拳头的模样。萩原研二看着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我......”对不起,丢下你一个人。
“停止。”松田阵平何其了解他,立刻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死亡之后的这段光怪陆离的经历,虽然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也并非全无意义,至少让他再次见到了以为永别的人。
萩原研二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扬起了往常那般温和的笑容,将所有的复杂情绪掩藏其后,“啊,没错。”
无论如何,他们此刻还在一起,甚至可能最终都会在同一个终点重逢。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和悲伤的了。
二人沉浸在难言的情绪中。
“起雾了。”早见雾绘突然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平淡而僵硬。
两人这才悚然一惊,猛地看向四周。
不知何时,门窗紧闭的房间内,竟然悄无声息地弥漫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带着阴冷湿气的雾气。这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缓缓翻卷着,吞噬着光线和声音。
与此同时,窗外的风雨声变得更加狂暴,仿佛有无数巨兽在咆哮,而之前隐约听到的那种来自地底的、令人不安的怪异嘶吼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糟糕!毛利先生他们一家不知道如何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瞬间变色,猛地站起身。他们自己尚且被这诡异雾气困住,那三个普通人处境岂不更加危险?
早见雾绘背着他们,长长的黑卷发散落一地,整个人的背影都变得僵直诡异起来。
““嘻嘻……嘻嘻嘻……”一阵尖锐、扭曲、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她的肩膀耸动着,长长的黑色卷发如同有生命般在地板上蜿蜒。
“雾中影,梦中身……风雨里,血肉吞……”她用一种诡异的、如同童谣般的调子,含糊不清地吟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词句。
紧接着,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惊骇的目光中,她的头颅以一种绝对会折断颈椎的角度,猛地向后仰去,颈骨发出了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而那张仰起的脸上,赫然覆盖着他们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个狰狞丑陋的雾天狗面具。猩红色的涂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是一种很肮脏的色彩,仿佛正在流淌着鲜血。
松田阵平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警报瞬间拉到最高。他的直觉在疯狂尖叫——这个人,绝对不是早见雾绘。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被调包的?还是他们再一次进入了幻象?
带着天狗面具的人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声,四肢并用爬到天花板,狰狞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hagi,小心!”他低吼一声,猛地将还有些愣怔的萩原研二拽到自己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双拳握紧,摆出了标准的格斗防御姿态。
而那个戴着天狗面具的“东西”,四肢关节发出令人不适的嘎达声,如同壁虎般灵活而迅猛地爬上了天花板,猩红的面具对准下方的两人,发出一声混合着嘶吼与狂笑的怪叫,然后如同捕食的猎豹,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扑了下来。
这时候几人肯定谈不上信任,所以会比较冷硬。雾绘的非人感也会强烈一点。明天请个假【虚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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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雾中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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