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笳/004
咒杀。
好小众的词汇。
诅咒杀人，是这个相当科学的世界里不太合逻辑的一面。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以家族血缘为纽带，传承着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天赋”，这种“天赋”世代遗传，几百年过去，也就形成了一个存在于世界暗面的群体——咒术师。
咒术师虽然人数稀少得可怜，但登记在册的每一位都身负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力量。这种力量影响生理性状，越强大的人越疯得奇形怪状，而且绝大部分咒术师远离人类社会，是一群社会化程度很弱的暴力怪物。
酒厂内部就花钱雇佣了几位不得志的咒术师，挂名为“心理医生”。这类人是咒术界的底层，凭借着一点微末的咒力，却能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混得如鱼得水。
如果有成员哪天腰酸背痛枪都端不起来了，寻医问药无果，就会被扔给组织里的咒术师。
一套不到一分钟的小连招下来，病人肩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握着“心理医生”的手直喊大夫妙手回春，可以说是效率奇高。
但是那个人，那个帮他们伪造了通关文件的人，是哪一方的咒术师杀了他？
“藤守真。”琴酒说，他说话时声线平稳，让人判断不出他的情绪，“那是你的人，你去调查他的死因。”
“什么？”听到那个名字时，泽川暮恍惚了一瞬，随即应答下来:“啊……好的。”
跪在地上的基尔冷汗涔涔。
他从前只是听说过莫斯卡托的名号，她年轻，张扬，出手大方，在酒厂普通员工中的人缘异常好，了解她身份的人都会惊讶于她的年纪，进而联想到她在黑暗的世界里翻云覆雨的手笔，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犯罪者，在世界庞大的血腥阴影里如鱼得水。
莫斯卡托手底下的卧底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前疑似坑害了组织，然而琴酒却把调查权交到了莫斯卡托手里。
基尔潜意识里轻视了她的年龄，进而低估了莫斯卡托在组织的根基，以及组织对她的信任。
泽川从思绪里抽离出来，摆出虚心受教的样子，“boss想要知道什么？是谁暴露了藤守真的身份？哪一方的咒术师杀了他？”
“全部。”贝尔摩德打了个响指，“BOSS尤其想要弄清楚，杀死那个官员的，到底是诅咒师，还是咒术总监部的人。”
咒术师总监部是咒术界的权力机构，最终隶属于日本政府。
每一届的咒术总监都由御三家提名，最后被内阁任命。
一个很魔幻的现实是，由于组织背后的乌丸财阀渗透了日本政治经济的方方面面，甚至能够左右首相选举，所以和组织合作的，一向是自诩“正统”的咒术总监部，而不是诅咒师。
他们所在的这个时代，一言以蔽之，就是乌丸为首的财阀把正义的一方按在地上摩擦。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对boss来说，最好的时代里唯一的毒瘤，就是天生具有强大力量的咒术师。
他掌握了普通人社会里的绝大部分权柄，却清楚地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种对普通人来说摧枯拉朽的力量。这种力量把他排除在外，让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没办法安然入睡。
咒术界是挂在boss床前的刀，刀锋生锈，还能能时常拿出来和别人炫耀，但卧榻之侧的钝刀，保不齐那天会突然掉下来，砍掉自己的脑袋。
所以他对咒术师那边的动向格外敏感。
“那给我一个月。咒术师和政府那边很麻烦的。”
泽川暮对琴酒说：“如果你对我平白失去的假期有一点愧疚之心的话，那给我一个半月。”
“半个月。”琴酒说。
泽川暮肉眼可见地，脸色一白：“你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这场阴暗的会议告一段落，基尔被带走后，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鱼贯走出海港仓库。
—
泽川暮缠着伏特加开车送她和贝尔摩德去银座，伏特加一边死命地往琴酒那边看，一边紧张地对着对着泽川暮摆手试图拒绝。直到那辆通体漆黑的车降下了副驾驶车窗，琴酒咬着一支烟，森绿的眼睛厌烦地瞥了一眼三人：“顺路送她们过去。”
“好耶！感谢大哥！”泽川暮熟门熟路地打开车门，跨了进去。
这辆车并不是琴酒那辆杀人越货专用的保时捷365A，伏特加选这辆车代表今晚的琴酒比较闲，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
泽川暮和贝尔摩德坐在宽敞的后座上，她往前倾身，手撑在膝盖上，保证自己能看到副驾驶上琴酒的表情，又不至于让自己的脑袋抵到琴酒的所在的椅背上。
那样的话琴酒可能会拿枪对准她，或是让伏特加把她扔下去。
一个刚好踩在底线上的距离。
“你那条短信让我反思了一路，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泽川暮正色道。
琴酒指间夹着烟，手肘抵在车窗前沿，嘲讽道：“你反思出来什么结果？”
“我为了组织的事业，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不应该遭到那样的威胁。”
泽川暮情真意切又理直气壮，眼睛像小猫一样发亮，“就算我的工作时间是原来的十分之一，我也是我们组织最好的员工。”
琴酒嗤笑一声：“说这话前，把你网瘾戒一戒。”
“打游戏并不影响我的工作效率。而这正是我要说的，我对此做出的牺牲。”泽川暮摆出一根指头，“首先，我从去年开始就可以不接手这些打打杀杀的工作了。”
她摆出第二根手指，“其次，这本来是我的打游戏时间。”
琴酒烦不胜烦：“闭嘴。”
琴酒的不满并不是空穴来风。自从一年前被调拨转职，开始坐财政部的办公室后，泽川暮像是那些刚刚结束共通考试*的高校生一样，骤然变得无事一生轻。
在这种情况下，还处在青春期的她决定夺回年少时失去的一切，开始昼夜不分地游戏人间，彻底变成了阴暗的网瘾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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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川暮喜欢从高处俯瞰东京的夜晚，清晰而璀璨的长路隐没在鳞栉的高楼大厦之间，如此鲜活又有秩序。
人们在其中行动、思考、生活，成百上千个故事被隐秘的气流托伏盘旋而上，仿佛伸出手来就能捉住其中一页。
如此浪漫而罪恶的城市。
她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膝盖曲着，微微抵着玻璃，双手的手指灵巧地点着屏幕，穿着可爱制服的卡通小人，在火焰和刀气间的水平面上跳动着，闪避间毫不留情地连击，对面HP不断-1-1-1，可怜地被摁扁在画面的边边角角里。
“躲避躲避躲避……寸拳重斩接必杀技——KO！”伴随着必杀技的华丽斩杀特效，泽川暮欢呼着把游戏机翻了过去。
一旁的女性侍者得到贝尔摩德的授意，上前几步，轻柔地为泽川暮披上了毯子。
在来银座的路上，贝尔摩德不顾泽川暮的反对，态度强硬地要求咒术师和她随行，并当场通过“瞭望塔”在咒术总监部下了委托。
在泽川暮的安全方面，贝尔摩德是一种东亚母亲式的做派，以爱为名并且说一不二。泽川暮年纪轻轻就几乎和贝尔摩德地位相当，而且相对来说更加前途无量，很少有人能不顾她的权威越俎代庖。
但诡异的是，泽川暮很吃贝尔摩德这一套，几乎没有对这种粗暴的关怀说过“不”。
赌气还没有超过三分钟，泽川暮就不争气地在毯子的攻略下沦陷了，丧失了所有高级代号成员的自尊心。
“那群咒术师在政坛上大部分都是无能的酒囊饭袋，以你的禀赋，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贝尔摩德说，“但你没有见过咒术师在杀人，也就是战斗方面的可怕之处。”
“而我恰巧见过几次，那种你看不到的强大力量，是我们普通人无时无刻都要提防的。”贝尔摩德优雅地耸耸肩，“你不会理解咒术师的，他们是另一群残暴的物种。”
普通人在咒术界真的很容易莫名其妙就没了。
“你说得有道理，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赌气的。”
泽川暮最会见好就收，裹着毯子蛹一样蹭到了贝尔摩德身边，抱怨道：
“我只是想争取一下自由行动，我不喜欢咒术师。我已经是地位很高的成员了，你和琴酒还是把我当被监护人看待。”
她从毯子里露出一颗脑袋，柔软的头发乱糟糟地垂落几缕。
“但凡你表现得成熟一点，琴酒都都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你。”
贝尔摩德轻哼一声，轻轻推了推泽川暮靠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想想自己的问题，少撒娇，偶尔也像个大人一样。”
泽川暮拒绝，坚持把脑袋贴在贝尔摩德散发着香味的肌肤上：“老是这么对待我，我在其他成员面前的尊严都丧失了，比如伏特加！”
“没人敢小看你。但你这次的任务必须要咒术师随行，你需要他们。”
贝尔摩德接过侍者托盘里的酒杯，语调轻松：“我给你聘请了目前能请到的最贵的咒术师，绝对是个惊喜，不会让你寂寞的。”
“真的?”
泽川暮不信，她仰起头，看着澄亮酒杯后，贝尔摩德隐约扬起的唇角，怀疑她要谋害自己:“你为什么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撇开那些政治性的会晤，泽川暮还没有正儿八经和咒术师打过交道。
有一次，她以乌丸家臣的身份跟着朗姆参加某个咒术总监部高层的继任礼，冗长的仪式结束后，她拉住一个老头的手，真挚地问：“大师，我觉得我可能有某种超能力，您看我有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咒术师吗？”
结果该咒术师勃然大怒，嚷嚷着什么“非术师者非人”，把她吓了一大跳。
事后朗姆问她是不是想跳槽，泽川暮急忙表示我只是青春期到了，梦想成为影之实力者什么的，绝对不是想跳槽。
之后的几次政治会谈里，咒术师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糟糕。泽川暮无法理解，能让咒术师长着一副狗脑子，还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里混出头的，到底是多么强大的暴力。
再加上对贝尔摩德过往的同理心，泽川暮对咒术师这个群体已经充满偏见。
想到那几个愚蠢又过于傲慢的干瘪老头，泽川暮评价：“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有可能是最老的。”
贝尔摩德不置可否。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手机叮咚一响，提示“您的亲密好友‘老子天下第一’已上线”，泽川暮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顺手邀请“老子天下第一”组队，二话不说开了一把游戏。
游戏打完一局，“老子天下第一”火速退出组队，并发来一个问号。
【老子天下第一：？】
【老子天下第一：问过我意见了吗就邀我组队？】
贝尔摩德看到泽川暮突然坐直身体，气势如虹地啪啪打字。
【第一高手在此：不打游戏就滚。】
【第一高手在此：难怪上把选一个弱势角色还死那么快，你坑我。】
*共通考试:日本规模最大的全国性大学入学统一考试，相当于日本高考。——摘自百度百科
作者可以接受合理的写作指导，让我们一起走过这本书的这趟旅途吧～
再次看到你们，真的超高兴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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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子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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