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下得缠绵,运河上雾气氤氲,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江清屿立于船头,斗笠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下颌,雨水顺着蓑衣滑落,在甲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丘丘,这雨再这么下,运河水位怕是要涨了。”小四化作的狸花猫蹲在他脚边,尾巴不安地甩动,溅起几滴雨水。
这几日船上的人已经见惯了这只江大人养的狸花猫,见她冒着雨也要呆在外面,只觉得是主宠情深,令人艳羡。
江清屿没有回答,按照计划,他们本该在日落前进城,可如今已近黄昏,码头却仍不见接引的人。
“不对劲。”他低声道。
雇来的船夫声音有些发颤:“大人,前面就是扬州码头了,可……可今日怎的连一盏灯都没有?”
江清屿眯起眼。
扬州乃漕运重镇,即便雨天,码头也是灯火通明,商船往来不绝。可此刻,河面上只有几艘破旧的渔船歪斜地停靠着,像是许久无人打理的荒滩。
“靠岸。”他淡淡道。
船刚靠岸,异样更明显了,码头上极其安静,连搬运货物的苦力都不见踪影。
“大人,小心。”身后的暗卫低声道,手已按在刀柄上。
江清屿微微颔首,缓步踏上湿滑的石阶。青石板缝隙里积着雨水,每走一步都溅起细小的水花。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快走!”
一个浑身是血的驿卒踉跄着冲过来,还未靠近便栽倒在地,胸口插着一支箭,箭尾的羽毛已被血浸透。
“他们……早有防备……”驿卒死死攥住江清屿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他们……烧了账册……沉了船……证据……全没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骤然松开,瞳孔涣散,没有了呼吸。
小四炸毛:“丘丘!有埋伏!”
几乎同时,破空声袭来!
“嗖——!”
江清屿被拽得仓皇侧身避过,箭矢擦着他的衣袖钉入身后的木桩,箭尾犹自震颤。暗卫立刻拔刀围成一圈,却见码头的阴影里,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现身,手中弓弩寒光闪烁。
“江大人,”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你不该来的。”
扬州城,苏府。
雕梁画栋的庭院内,苏怀瑾正悠闲地品茶。他年约五旬,面容儒雅,一袭靛青长衫衬得他更像一位书院先生,而非掌控江南漕运的豪商。
管家匆匆进门,低声道:“老爷,码头那边得手了,人折了大半。”
苏怀瑾轻哼一声:“哼!派个书生就想查我?天真。”他抿了口茶,青瓷杯底映出他阴鸷的眼神,“突厥那边的新货到了吗?”
管家面露难色:“这几日码头都没有消息,北边也没有传信……”
“废物!”苏怀瑾重重磕了一下茶盏,“告诉阿史那贺鲁,价格翻倍。”
“不过是一群讨饭吃的蛮子,想要坐地起价那就等着被饿死吧。”
夜色沉沉,扬州城外一处破庙。
屋顶漏雨,在积灰的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江清屿撕下衣摆,草草包扎肩头的箭伤。暗卫只剩几人,个个带轻伤。小四焦急地绕着他打转:“丘丘,苏家显然早有准备,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清屿从怀中取出一个染血的布条——驿卒临死前避开人塞给他的。
信上只有潦草几字:“漕三,册。”
“去找漕帮,真账册应该在那里。”
“可漕帮向来与苏家交好……”一名暗卫迟疑道。
“要命的事情摆在面前,再交好也能被撬开,休息一下我们就走。”
庙外,雨声渐急。
三更时分,扬州城南的赌坊依旧人声鼎沸。
江清屿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煤灰,混在赌客中毫不起眼。小四在脑海中给他只是方向:“那个赵老三在二楼最里面的厢房,门口有两个打手。”
江清屿不动声色地挤过人群,闪身进门,反手锁上。
厢房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猛地站起:“你是谁?!”
“赵老三,把账册交出来。”
赵老三脸色骤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猛地朝窗户扑去!
江清屿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赵老三一把推开雕花木窗,夜风夹着细雨灌进来,吹得他一个激灵。他刚抬腿要跨出去,突然僵住了——窗外屋檐下,两名暗卫抱臂而立,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
赵老三讪讪地收回腿,动作熟练地关上窗户,甚至还顺手插好了插销。然后,他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脑袋,姿势十分标准,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这位大人,”他哭丧着脸,“我就是个跑腿的,账册真不在我这儿啊!”
“那在谁那儿?”
赵老三眼神闪烁:“在……在……”
江清屿坐在桌旁,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每一声给赵老三的心脏暴击。
背后窗子“吱呀”一声响,吓得赵老三一哆嗦,差点跪在地上。
“在红袖招!账册被藏在那儿了!”
窗扇插销被轻轻推开,一个暗卫利落地翻了进来,拍了拍袖子上的雨水,无辜地眨了眨眼:“大人,外面已经清理干净了。”
赵老三:“……”
他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汗如雨下。
江清屿瞥了他一眼,询问道:“红袖招?”
赵老三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账册花魁娘子保管,我真的只是一个跑腿的啊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赵老三一个糙汉子居然哭了。
江清屿起身,微妙地不想看见那张涕泗横流的丑脸:“带路。”
赵老三哭丧着脸:“大人,我、我能不去吗?苏家知道我泄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窗边的暗卫补了一句:“你现在不带路,可能连皮都留不到苏家来扒。”
赵老三:“……好嘞,我这就带路!”
红袖招的灯笼在雨夜里晕开一片暖色,丝竹声隐约飘出,混着女子娇媚的调笑。
江清屿换了身新购置的锦缎长衫,乍一看也像是个富家公子。小四蹲在他肩上,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脖颈:“丘丘,这地方鱼龙混杂,咱们得小心。”
“嗯。”
赵老三缩着脖子在前面领路,“大、大人,花魁娘子住在顶楼,平日不轻易见客……”
门口招客的鸨母已扭着腰迎上来,帕子一甩,香风扑面:“这位公子面生呀,头回来我们红袖招?”
暗卫指尖一弹,一粒金瓜子落入她掌心:“听说花魁娘子琴艺绝佳,我家公子想见一见。”
鸨母捏着金瓜子,笑容僵了僵:“这……花魁娘子今日有贵客,要不给您另挑位姑娘?”
另一个暗卫无声贴近,袖中匕首抵上鸨母后腰。
鸨母冷汗涔涔:“我、我这就带路!”
雁门关外
萧泽伏在枯草间,玄甲上覆着一层薄霜,呼出的白气刚出口便被北风吹散。他眯眼望向百丈外的突厥大营——篝火连绵如星,巡逻骑兵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帐篷上,像一群游荡的鬼魅。
一同前来的小将陈锋贴着他耳语:“殿下,二更了,对面换岗的时辰。”
萧泽点头,指尖在雪地上划出最后一道线:“记住,找到粮仓就放火,别恋战。”
身后十名死士无声抱拳,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狼般的眼睛。
小半个时辰后,突厥营寨东南角突然骚动——陈锋带人故意暴露行踪,箭矢破空声与呼喝声瞬间撕破寂静。
“走!”
萧泽如鬼魅般掠向反方向的栅栏,手腕一撑,人已翻入阴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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