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应该多想凯撒这家伙会大发慈悲吃我给的面包。
我盯着动都没动的面包，叹了口气。那袋可怜兮兮的碱水面包、乳酪酱和能量胶，依旧原封不动地躺在理疗室角落的桌子上，像一块无声的纪念碑，记录着我试图改善关系的又一次惨败。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面包冷硬的表皮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仿佛也在嘲笑我的天真。
接下来的几天，凯撒进入了脚踝恢复期。队医禁止他进行高强度训练，只能做些简单的恢复性理疗和力量练习。训练场上少了他那标志性的金发和冰冷的气场，空气似乎都轻松了不少，但我却感觉更不自在了。每次路过理疗室门口，或者看到他独自一人在力量区做着器械训练，那微跛的身影和紧抿的唇线，都让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我不敢过去。我怕。怕他看见我就想起那记铲断，怕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再次燃起那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怒，怕他冷冷地甩给我一句“下次分队，我要彻底碾碎你”之类的战书。
这关系改善的进程，简直比蜗牛爬还慢，甚至还在倒车！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坐在场边替补席上，看着队友们进行传切配合训练。“他到底在怕什么？”我忍不住低声嘟囔，“就这么怕我抢了他的位置？怕我取代他成为新的‘帝王’？拜托，我对他的王座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在这个鬼地方生存下去，搞清楚状况，然后……回家。” 一想到现实世界可能的混乱，胃部又是一阵抽紧。
“谁怕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好奇。内斯不知何时坐到了我旁边，手里拿着水壶，梅色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我。“Asaru？你在烦恼Kaiser的事吗？”他显然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
我瞥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除了他还有谁。内斯，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对他那个王牌前锋的位置有想法？所以才会对我敌意这么大？”
内斯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嗯……Kaiser对自己的地位非常敏感，不容挑战。你的出现……确实太耀眼了，耀眼到让他感到了威胁。尤其是你的进球能力。”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声补充道，“不过，Asaru，也许……你可以尝试告诉他，你的定位？”
“我的定位？”我疑惑地看着他。
“对！”内斯眼睛亮了起来，“你看，你拥有这么全面的能力，速度、力量、视野、传球、射门！你完全可以踢其他位置！比如……”他试探性地问，“你在来拜塔之前，在日本，踢的是什么位置？一直是前锋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的迷雾。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切入点！我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体：“前锋？不不不！内斯，你误会了！”我的声音带着点急切，“我在日本的时候，踢的其实是中场！进攻型中场！”
内斯瞬间瞪大了他那双梅色的眼睛，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中……中场？！进攻型中场？！”他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在重新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真的吗？Asaru！可是……可是你的冲击力，你的终结能力！那么强的进攻性！怎么看都是顶级前锋的胚子啊！怎么会是……”
“那是因为我之前根本不太会踢球啊！”我打断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加入足球社团时间也不算太长，属于哪里需要补哪里。球队缺前锋我就顶上去，缺中场我就回来组织。硬要说的话……算是工兵型的进攻中场吧？跑动多，拦截多，给队友传球、创造机会比较多，自己射门得分反而不是最主要的任务。” 我回忆着在埼玉女足部的日子，虽然也拿过奖杯，但更多是作为串联者，“我的进球……大多是靠速度和冲击力硬吃出来的，技术含量其实不高。”这话说得有点违心，毕竟在拜塔踢前锋的感觉还挺爽，但为了缓和关系，降低凯撒的敌意，此刻必须强调自己的“中场属性”。
内斯消化着这个信息，脸上的惊讶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兴奋和希望的光芒取代：“Oh！我的天！Asaru！这太棒了！”他激动地几乎要抓住我的胳膊，“如果你真的擅长中场，而且愿意为Kaiser踢中场，给他输送炮弹，做他的僚机……那简直是天作之合！”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美妙蓝图的憧憬，“想想看！你的速度可以撕开防线，你的力量可以护住球权，你的视野和传球……再加上Kaiser无与伦比的终结能力！我们的进攻体系会变得多么恐怖！Kaiser他……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内斯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看到了凯撒龙颜大悦的场景。
看着他充满信心的样子，我表面笑嘻嘻地点头附和：“嗯嗯，希望如此吧！”内心却是一万个不信。内斯对凯撒态度的揣摩，准确率大概跟买彩票中头奖差不多。这位爷的心思比海底针还难捞，高兴？他不把我想成是故意示弱、麻痹敌人然后伺机篡位就不错了！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内斯这关算是过了，甚至成了积极的推动者。他反复鼓励我，让我找个凯撒“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去跟他坦白。心情好一点？我看着远处在单车器械上沉默蹬踏、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的凯撒，实在看不出他心情有哪里好的迹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拖下去只会让那袋面包的“冤魂”更沉重地压在我心头。
训练结束后的力量区人少了很多。凯撒还在那里，正对着镜子做肩部推举。受伤的左脚小心地放在地上，主要依靠核心和上肢发力。汗水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金色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他抿着唇，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那股专注和力量感依旧迫人，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脚踝不适带来的影响。
我深吸一口气，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在他一组动作结束、放下器械的间隙开口：“Kaiser。”
他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而是通过镜子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训练场边的柱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冷。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习惯性地勾起那抹嘲讽的弧度：“怎么？来看我恢复得如何？是担心赶不上下次碾碎你的时间表，还是……”他冰蓝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来奚落我此刻的‘狼狈’？” 他刻意加重了“狼狈”二字，受伤的左脚几不可察地往后收了半分，仿佛要藏起那点脆弱。
果然！这开场白跟我预想的一模一样！不是觉得我是来“安慰”，就是觉得我是来“奚落”。我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诚恳：“都不是。我是来……跟你道歉，还有，想跟你聊聊我的位置问题。”
“位置？”凯撒挑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又想耍什么花样？Edoda。”
“我没耍花样。”我直视着他冰冷的蓝眸，“我是认真的。在来拜塔之前，在日本，我踢的不是前锋。”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词，“我踢的是中场。进攻型中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凯撒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冰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随即被更深的审视和怀疑取代。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在梦游：“中场？你？”他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就凭你那种……蛮牛一样的冲击力和恨不得把球网射穿的暴力射门？你告诉我你踢中场？Edoda，撒谎也要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他显然完全不信，认为这是我为了某种目的（比如让他放松警惕）而编造的拙劣谎言。
我就知道！这混蛋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我强忍着怼回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是真的！我之前不太会踢球，加入社团时间短，哪里缺人补哪里。踢前锋是后来因为球队需要，硬顶上去的。我主要干的活是跑动、拦截、接应，给前面的队友传球、创造机会。就像……”我指了指他，“……就像内斯为你做的那样。” 说完，我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凯撒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高速运转的扫描仪，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他的目光锐利得让我感觉皮肤都有些刺痛。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力量区只剩下器械运转的低鸣。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冷嘲热讽一番时，他紧抿的薄唇终于动了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某种奇异的波动：“……所以？”
有门？！我精神一振，立刻抓住机会，抛出了我此行的核心目的：“所以，Kaiser，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回到中场的位置。我可以试着……给你打助攻。” 我说得尽量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个战术调整的建议，“我的速度和冲击力，也许能在中场帮你撕开空间，把球送到你脚下最舒服的位置。这样，你负责终结，效率可能更高？”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抛出诱饵。
“给我打助攻？”凯撒重复了一遍，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但转瞬又被更深的寒冰覆盖。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倍增。他低下头，那张俊美却带着妖异红影的脸离我极近，冰冷的吐息几乎拂过我的额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被冒犯的凶狠：“Edoda，你是在可怜我吗？嗯？” 他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住我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受伤的骄傲和极致的愤怒，“看我受伤了，暂时不能像以前那样碾压你，就假惺惺地跑来说要给我‘打下手’？施舍你的传球？你以为我米歇尔·凯撒需要你的怜悯？！”
他的情绪爆发得突然而猛烈，像一头被戳中痛处的受伤雄狮。那股混杂着痛楚和骄傲的狂暴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着他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俊美脸庞，看着他眼角那抹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绯红，看着他强撑着不肯显露脆弱却因脚踝疼痛而泄露的一丝僵硬……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突然蹦进我的脑海。
这家伙……该不会和我那个笨蛋竹马洁世一之前一样，因为想装成熟装强大，反而把自己绷得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吧？而且，他这反应，简直幼稚得跟闹别扭的小鬼没两样！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连日来的紧张、挫败、小心翼翼，在这一刻被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取代。我看着他凶狠的表情，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点……滑稽？
我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和……一点点恶作剧般的揶揄：“Kaiser，我说……”我微微歪头，用极其认真（实则充满调侃）的语气问道，“你该不会……其实跟我一样，也是刚上高一没多久吧？只是长得……呃，比较着急？内心其实还幼稚得很？特别喜欢胡思乱想？” 我故意把“长得着急”和“幼稚”咬得清晰无比。
空气瞬间死寂。
凯撒脸上所有的凶狠、愤怒、冰冷，在那一刻彻底凝固、碎裂。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冰蓝色的眼眸瞪得前所未有的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听到了宇宙终极的荒谬真理。那张向来只有傲慢和冰冷表情的俊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混杂着错愕、羞恼，以及一种被人扒掉伪装的窘迫。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破音的尖锐，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慵懒磁性。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金色的长发都似乎要炸起来，“刚上高一？！长得着急？！幼稚？！” 他气得几乎语无伦次，手指都微微颤抖地指着我，“Asaru Edoda！你给我听清楚！我今年18岁！12月就19了！早就成年了！不是什么该死的高一小鬼！”
哦豁！套出来了！我内心的小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18岁，12月生日，射手座或者摩羯座？信息get√！表面上，我却努力维持着无辜的表情，眨了眨眼：“哦……18岁啊，年底成年。那生日还挺大的嘛。” 我故意用一种恍然大悟又带着点“原来如此”的语气，然后，在他气得发红的冰蓝色眼眸注视下，我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的、甜甜的笑容，用最真诚（实则最恶心人）的语气补上了致命一击：
“不过，Kaiser，你刚才气鼓鼓反驳的样子……”
“真的超——级可爱的！”
“滚出去——！！！”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羞愤欲绝、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咆哮，伴随着一个擦着我耳边飞过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型器械（幸好是泡沫的），精准地砸在了我身后的墙上。凯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那抹绯红的眼影更像是要滴出血来。他指着门口的手指都在发抖，整个人处于一种随时可能暴走的崩溃边缘。
目的达成，再留下去怕是真的要血溅当场。我立刻从善如流，转身，溜得比兔子还快，还不忘在冲出力量区大门前，回头对他露出一个“胜利式”的灿烂笑容。
“砰！” 身后传来更重的、像是拳头砸在器械上的闷响，以及压抑着狂暴怒火的、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靠在力量区外面的走廊墙壁上，我捂着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大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虽然关系改善依旧遥遥无期，甚至可能更糟了，但……能看到不可一世的米歇尔·凯撒露出那种炸毛小猫似的表情，值了！简直太值了！而且，他的生日……我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12月，具体日期未知，有待挖掘。
至于那袋早已冷透、彻底被遗忘的面包？
算了，喂鸽子可能更实际点。改善关系？呵，任重道远，道阻且长。但至少，今天这场交锋，我好像……没输？
其实进攻中场也进不少球，尤其是工兵型（类似夏尔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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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打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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