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淡的现实文学|请勿上升真人
*杠精绕道杠精绕道杠精绕道!
*时间:2025年现在,2020年大学毕业左右,2015年高中毕业左右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陈奕迅《富士山下》
01.2025年
风铃摇曳,欢迎着冷空气的造访,闯入的它们倍感新鲜地大口呼吸着。
服务员正确认着新订单:One Americano, one latte, right?(一杯美式,一杯拿铁,对吗?)
传导至脑中的声音切断了你当下的思路,反馈至心间,则是被猛烈压制的极速跳动。
你面前也端放着两杯咖啡,一杯是他爱喝的美式,一杯是你爱喝的拿铁。
落地窗外,异国的雪,同样的白。落在拿铁里,像是黑褐色的天空在下咖啡色的雨。
02.2020年
像是黑褐色的天空在下咖啡色的雨,原来是六棱柱状冰花跌碎在许愿池里。
其实那算不上一个许愿的胜地。或许只是曾经一枚硬币造访过池底,便被误认为这一爿瘠地的希望源地。
雪球砸过去,李乃文没躲闪开,洁白的花朵盛放在他黑色羽绒服上,像是沾着白墨为黑夜绘漫天焰火。他笑着跑过来,从后环抱、钳制住你的双手,混合的笑意二重奏在雪片间弹跳、扩散,惹得一声“谁啊,大半夜吵什么吵”,久久震颤的余音被老式居民楼一股脑吸纳、消弭。
你们嘘声放缓脚步,挨着挤在池沿子边。你将手挨着后脖颈取暖,李乃文也想凑热闹,遂被打了回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剥给你。
“没低血糖。”你含在口中,佯装俏皮地朝他笑笑。
“我害怕啊。”他低首笑着,复又抬眸望过来,“回家我给你煮面吃。”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没吃晚饭。菜都还没上,那个A总就拉着我的手不放,说欣赏才华,我就赶紧撒丫子跑了。”你摊开手,无奈道。
他的目光如同雪一样安静降落在你身上:“下回还是我去接你。”
“不用。我没跟他撕破脸,再说领导又不止他一个,我慢慢做,一定会有成效的。”你捏了捏他的手背以示安慰,“李乃文,你不能自责啊。”
“好。”他回答着,手在你的牵握下微微颤抖。
你将他的手背翻过来瞧,又一块淤青环绕着的伤处,中心已结痂。
“怎么又伤着了?”你挥手假意要敲他脑门,咬牙切齿作手捧心状道,“你是不是要让我心疼致死?什么破烂剧组,这么对待演员的……”
“没事的。”他反向安慰你道,“要是我也为那五斗米折了腰,多不划算,所幸只是破了点皮。”
“诡辩。”你望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几乎笑出了声。
他总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温和与美好。
随着居民楼上再次传来脚步声响,你猛然捂住了嘴,与李乃文沿着雪路落荒而逃。
“李乃文,好喜欢你怎么办?”你站在出租屋楼下,插兜对着身侧的人理直气壮道。
“你说什么?没听清。”他满脸疑惑地望向你,演技稍显浮夸。
“我说我讨厌你!”
缠斗最后的结果是一个乖乖充当人形抱枕,一个乖乖窝在抱枕里看雪花飘。
你抬起手,尝试接住毕业后的第一场雪,许愿你们的未来所有期待,许愿你们不会遗忘此刻的热忱与真心。于是一枚花瓣稳稳地停落在你的掌心,化作一抹温暖的天空的泪。
03.2015年
化作一抹温暖的天空的泪、流淌在你面颊上的,是最终与大地相拥的雪花。那也是你视野模糊前所见到的最后一物。
让你得以逐渐看清这场雪的,是迅速在口中融化的半块榛子巧克力,是一双将你搀扶起身的不知名姓的手,刹那间,慌乱与寒冷、温情与暖意兼具,较之更迫切的,是挨过黑暗能够望见身侧究竟是谁人的心。好似此刻天空打翻了调味瓶,却只降下一种颜色的花朵。
花朵点缀在他的睫毛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亮。他总喜欢微微地笑着,连带眼角眉梢都覆盖了温和的意味,你忘记了安全的界限,一点都没想要脱开他的手。
“李乃文?”你喊他,惊喜而小心翼翼。
“嗯。”他指指你留下的坑,摔倒的痕迹将待被雪花掩埋,“我看你突然晕倒了,应该是低血糖,就把你扶了起来。”
“起晚了,没吃早饭。”你指指学校的大门,“快七点了,我们一起走吧。”
“好。”他回答,原本松开的手因你足下打滑又扶了过来。你干脆挽住他的胳膊,一道朝前走。
当时你们尚且年轻。分不清是被风雪吹痛了脸颊,还是被赶路的温暖染就了红晕。
“谢谢你。”
“不客气。”
“以后我能承包你抄语文作业。”你信誓旦旦。
“不用了。”
“为什么?”
“不想给你抄我英语的机会。”
“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毕业之前兑现。”
“成交。”
高中毕业典礼时,你完成了当初对李乃文的承诺,按要求站在救命恩人的前面。谁曾料想到毕了业快半年,他依旧得寸进尺,趁着漫天飞雪,把你追到手了。
“我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表白成功后,你从李乃文怀里抬起头,问他。
“好像是有点。”他回答。
你其实能感到他的指尖在寒意中微微颤抖。于是抱紧了些以作安慰:“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但你的脸真的红了。”
“你不也是。”李乃文的眼睛低垂下来,满是如雪般洁白的纯色。当初的你尚且无法长久注视,只能合上双眼,交由双唇去感受雪花的温度。
彼时很流行这样的理论:“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上富士山一样,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要自己走过去。”你的文艺事业,他的演艺生涯,似乎都在跟随雪花纷飞,一片接着一片,永不坠落。
“十年之后的今天,我想要和你去看富士山的雪。”无名姓的雪地里,你们坚信此时埋下的誓言最为牢固、持久,如同真理般颠扑不破、永不损坏。
04.2020年
至今你的思维仍存在一个不良的惯性,便是在偶然间回忆起那些充满忧怖的往事。
譬如接到他助理的那通电话后,你是如何赶到了片场,现在已经全然忘却。只是反复抱怨自己不够快,还不够快,麻木焦躁,活像偏执的疯子。
李乃文独蜷在临时撑起的简易床上,单薄的一层弹簧布根本承托不起他受到撞击的腰部,沉沉地落坠着。他睁开眼又迅速合上,只留下嘴角分外勉强的笑。
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你扎进导演棚内,在一切都已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旧不死心地挤入人潮,大声询问“医生在哪里”“为什么不打120”。目光穿过人体间的罅隙,你望见最中心处,白大褂正蹲伏着身子,为独占一番的主角检查其没青没紫的脚踝。一个工作人员腆着冷冰冰的微笑,反问你怎么不懂得先来后到,以及是不是出人命了,不要在片场寻衅滋事。
你扯着医生就要走,只觉得面上忽的一热,紧接着几只手钳制住你汩汩流动的力量,一时间,心口也同李乃文的膝盖手肘般破了皮,那些晶莹透亮的内容泄露出来,混在血液里。
或许是忍受太久、疼痛太过的缘故,检查前他陷入了昏迷。因而当你目视着A惊奇地朝你走来,言说自己与骨科主任有旧交,能通融一下时,你缓了一大口气才答复了一个字。你说“好”。
像是李乃文的伤口在他沉睡时,嫁接到了你的体内,那些疼意任性地窜逃、奔流,胁迫着氧气退场,因而你感到窒息。
出院那天你提了分手。就好像有一颗种子,冥冥中早就已经埋下,只是现在才无声无息地破土、生芽。
你记得片场出事前,他曾接到过B导的邀约。电话不曾录音,因而并没有留下什么实证,空气中却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力大无穷地递过来,指尖上停留着亟待开启的无量前途。
“答应他啊,这么好的机会,别犹豫了。”你知道,天上掉的馅饼往往□□,日后为了求取解药,必须付出代价。
B导的独生女你认得,比你们小两届,前两天去李乃文的剧组客串,次日就恰巧传来了这个“好消息”。
站在拥攘的X光室门口,目送着李乃文被推入其间的一刹那,人海中的你突然觉得等不起了。你等不起了,他等不起了,你们都等不起了。一些雪般无暇的晶体如同檐下冰棱般易脆易碎,你原本以为它坍塌时当如巨物震颤、地裂山崩,却发现它崩溃得如此轻易,像眼前铁门“砰”地一声便合上了。
真正分别的时候,雪已经下了。出院后的李乃文尚且坐在轮椅上,答应了邀约的他需要朝东去履行约定。A撑伞送你回家,家在西边。
你们互相道过“再见”,各自朝前走。一路上A兴致颇高地谈论着你的书籍亟待上市的喜讯,你笑着,一半真情,一半假意。
“这是好事啊。”
“是的。”
“那你哭什么?”他问。
“就是,我哭什么。”你答。
环卫工人将积雪大部分都扫到了路边,大道上一片坦荡,灰色水泥路中间的两道白线直晃眼睛。你试图刻画背后的场景:雪花会飘落在他的肩头与发梢,落入他褐色的眸中,他与轮椅将融化成这副洁白画卷中唯一的黑点。
分别时你并没有听得轮椅碾压过雪的声响,所以料想他并没有那么快离去。可如今已走出几里远,只能听见长靴将雪压实的声响,簌簌有声,好像那些无言的、难以言说的、不可言说的旧梦尽数封进了雪里。
05.2025年
你走向路牙,长靴将雪压实下去,发出“吱嘎”的声响,你很想坐着听一听东京皑皑白雪间,那些无法言喻的声响。
独身、经济自由、拥有知名作家头衔……雪对你说,你好像什么都有了。雪继续说,你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既然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索性便把抛锚的车子暂时停靠路边,开门进入另一个世界。冷意与美感同时就着风雪应运而生,凭借足量的酒精,你感到温暖而恣意。
富士山去与不去又如何。去与不去,富士山都在那里,不断更改的始终是我们前往它的道路。无论从前横心要走的曲径,亦或是如今泥泞不堪的大道,都充斥着漫天风雪。漫天的无穷尽的飞雪。
“从来没有正确的答案。”
你半倒卧在雪里,垂直的世界别有一番意趣。半边面颊因触及冰凉而生出快意,另一侧则依旧火烧,“我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06.2020年
“我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喃喃自语是你晕厥前,大脑收集的最后一块记忆碎片。
至今,回想起那部作品的卡带,仍让你有身临其境般的煎熬,逐渐焦躁,继而麻木,再焦躁,再麻木,如此循环。睡眠随着灵感的枯竭而自惭形秽,咖啡与助眠药剂的胡乱堆叠亦功不可没。紊乱的三餐被你抛诸脑后,以至于在病床上转醒,你尚且未意料到是因为低血糖。
当时你急于摆脱眼前的失焦,但那却是昏迷醒来的自然反应。在超脱于黑暗的意识里,你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的否定与无声无息的渴望相互排斥、对抗,它们在你的体内打赌,上下扭打,直到真相大白——
面容颇有些熟悉的陌生女子从扶手椅站起,微笑着说“你醒了”。随后她侧身对李乃文道:“乃文,你去喊一下医生吧。”
“谢谢。”你对她道。业内的某次酒会上,你与她,以及她的导演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乃文说有些东西落在之前的出租房了,我就陪他来取,正巧遇到了你。”她笑道,“怎么这么巧,租这套房的人会是你呢?”
“最近的创作需要特定的环境。”你不动声色地答道,“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拨个电话吗?”
“好。”彼时女子代你拨打的时候,李乃文已经静静地站立在房外的窗边。近来他应下的邀约寥寥,在首次走红后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热度,不慌不忙,仿若在这条摔跤滚爬的道路上作低调的闲庭信步。
“第一个号码,我男朋友,让他下了班来接我,谢谢。”你道。
算是你将定心丸亲自喂到了女子薄薄的唇边。在你拨完给A的电话后,她道:“久闻不如见面,方便问问你最近的作品吗?”
“谢谢关心。但实在不好意思提,最近拖延得太厉害了。”你自嘲道,“不然也不至于到这里来。”
“身体当然是第一位的。”她安抚你道,“我读过你那部《爱意私存》,前半部分写得很好。其实这一篇我是有感同身受的成分在里面的,你也知道,乃文是演员,粉丝群体很庞大,再加上爸爸的原因,很多时候我都是与旁人在分享他的爱。你的文章就写出了这一点来,我感悟很深。但是后期男女主分手的情节,我跟爸爸都觉得能更圆满些。”
你微微笑着颔首,说了几句场面话。心里却很想对她说你懂个屁。其次你父亲是否相中了这部作品我根本无所谓。仅凭着那点稀薄的爱意,男女主根本无力抵达富士山。他们都是失败的雪花,流转漂泊在街头巷尾,只余下空洞而无用的清高与洁白。
你托称被医院灯管晃了眼睛,任凭泪水恣肆而流。
07.2025年
在他的环抱里,你任凭泪水恣肆而流。
莫约一分钟前,异国街道,漫漫雪中,你因侧卧而旋转九十度的世界里,一个人同样狼狈地冒着风雪出现了。
他裹着黑色厚呢大衣,以后背迎接飞雪,倒退而行,相视的一刹那,你望见你们呼出的白气正同时被空气渐渐冷释。
你想,来人的面容正映衬在你的瞳孔里,眼睛正通过神经反馈给心脏,说这不是你一直反复描摹的人像吗?
心中猛然一震,山崩地裂,落下了积压十年的雪,漫山遍野。
怀抱降临前,你望见李乃文正踏过雪路,匆匆地向你走来。
真巧,你是应谁人的邀约,来看富士山的雪呢?
(正文完)
本文主旨在于表达一对年轻情侣经由现实的考验后,走过挫折与弯路,在十年后不约而同地去履行约定,发现彼此依旧能够保持初心、始终相爱的理想化故事。
彩蛋01.
“你能不能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他的声音飘浮在车内的暖气里,斥责竟也能化作久违的温馨。
“再”字使意识到真相的你有些哑然,口比心快地问:“你不是在新剧组拍戏吗?”
现在,得知真相的就不止你一个了。对于他的动向,你何尝不是了如指掌。前段时间他铺天盖地的黑料、B导亲自下场的内涵,知情人对于缘由都了然于心。你未曾敢抬眸去看他的讶然,只默然地解释道:“当初那瓶安眠药,我只吃过一次。那天的原因你清楚,是低血糖。你清楚,我很惜命,从没想过做傻事。”
“就你……那今天呢?”他反问。
“身上冷,喝点暖暖。”你笑道,“是有点像寻死觅活哈。”
他没有回应,你也不曾再另开话题。
好像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又好像已经地久天长。你望向李乃文时,不知他是否也正望向你。
然而镜框也遮挡不住他泛着红意的眼尾。
“我就知道当初是你。”
“是我。”
“你是怎么发现我晕倒的?”
“还不是之前怕你伤眼睛,二十一天才督促养成了每十点去阳台浇花的好习惯。”
泪水流下来,渗进衣料里,分不清是雪还是盐。
那天阳台的花没等来水,如今的你们没等来富士山,但却等来了十年前的那场大雪。
彩蛋02.
携手走在风雪里,你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块榛子巧克力。很甜,很廉价的那种。
彩蛋03.
他把你从雪地里拉起来时,身体并没有挣扎,只是脏器在心口处狂跳。
你忘记是谁先主动开启了这个吻,紧接着你们变都成为了主导者。
陌生的触感源于时间的长度,仅眨眼间,便已作灰飞烟灭。这反倒徒增了伤悲与眷恋,错过了时间,又赢在了终点。
就像暴雪不会永久下落,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温和、轻柔,最终你们额心相对,匀着氧气,呼吸交错,慢慢平息。
“你怎么来了?”
“十年前,我答应过一个人啊。”
这章偏现实主义我好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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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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