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听从汤包的建议,回到诊所后,我和莲华度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时间,对于每天他会说好几遍让我赶紧离他远点,我采取了不听不理不行动的“三不”策略。
于是,他又开启了找茬模式。
咖啡泡苦了,我说,咖啡就是苦的,他说拿回去重泡。
饭菜不合口味,我问,那你想吃什么,他说,随便。
文件格式错了,我问,哪错了,他说,全部。
车开慢了,我说,这里限速,他说,超丫的,然后你去交通局自首。
接到了陌生电话,我说,那是广告,他说,就是你泄露了我的联系方式,你被辞退了。
我揭竿而起:“是!就是我!你再叭叭叭我把你照片和联系方式贴网上,我烦死你!”
他说,你走吧,我说好的,明天早上七点半我来接您。
没到七点半,甚至我刚从莲华所居住的高档小区开出来就接到了莲华的电话,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给我打电话。
“家里没吃的了。”
“那你点外卖啊。”
“不会。”
不会还理直气壮。
“大哥,您是现代人吗?”
“是,”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以前都是汤包点的。”
我突然想起汤包说的,莲华就是个生活白痴!
“你求我。”
“不来就辞退你。”
“说得好像我去了你就不想辞退我似的。”
莲华:......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拧不过莲华,最后还是认命地掉头回去。
关于晚饭吃什么的答案,莲华还是随便,我默默走向了厨房,问:“你们家刀在哪?”
莲华扔了张卡出来,“你随便买。”
我迅速转身拿起卡说,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哥,咱家还有别的卡吗?
然后我就被莲华踹到一边点外卖去了。
外卖到的时候,我叫醒在沙发上睡着的莲华,说真的,像他这么没防备心的换成一般人早被卖了。
“大哥,这么黑都不开灯的啊,人外卖小哥以为咱是鬼屋,差点没敢敲门。”
莲华动了动,然后打开了沙发旁那盏落地灯,我无话可说。
“行吧,吃饭了。”
莲华又把我扥开,气得我想挠他:“我买的!”
莲华拿起筷子气定神闲:“花的我的钱。”
“莲扒皮。”我恨恨道,不由对汤包肃然起敬。
“去检查一遍还缺什么,一起买了。”
我说,啊,不太好吧,我怎么能随便逛一个独居男人的房子。
莲华说,无妨,我没当你是女人。
9
莲华住的是个独幢的别墅,有两层楼,光是一间一间房子去看都花了不少时间,我发现有的房间上了锁,有的房间没有上锁却没有使用的痕迹。
基本可以推出莲华的行动轨迹——卧室、卫生间、厨房、书房。
而这些房间无外乎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有着厚重的窗帘,白天都不透光的那种。
另外,这些房间的布置都及其简洁,除了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和家具以外,多余的家具一件也没有,只有书房还有些摆设。
当时我的想法是,这个男人,不仅自己无趣,过得也无趣,这么多钱都白瞎了。
但后来汤包告诉我他一个定制床的价格时......是我见识浅薄了。
列好需要补充的物品清单后,我下了楼,莲华正好放下筷子,和我擦身而过,一边迈着他裹着名牌西装裤的大长腿上楼一边说:“把垃圾扔掉。”
我敷衍地答应着走向餐桌,桌上的饭菜还如刚摆设的一样。
莲华并没有吃多少,有好几个菜似乎完全没动过,碗筷也整齐放着,连同我原本为自己买的那碗米饭也还放在刚刚的位置上。
想想我在莲华手中受到的摧残,我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吃完饭我将垃圾归拢好打算离开的时候带走,趁莲华不在打开了客厅的大灯等着跑腿小哥。
东西送来的很快,满满的一大包。
分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保姆,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东西扔在桌上让莲华自己去烦心。
可想起他板起的脸,我很有可能又得到一句你被辞退了。
当我拿着新的沐浴露走进浴室打开灯准备替换掉已经用完的空瓶时,我和莲华都愣住了。
他比我先反应了一步,长臂拉过一旁的浴巾将自己围上,当下我的第一想法是——先甩锅总是没错的。
“谁让你不开灯!”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好像声音越大越有理:“再说了,这么黑,我根本没看清!”
“你开了灯。”
莲华指着头顶上bulingbulig存在感十足的大灯泡提醒我,眉头紧锁。
屏住呼吸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汤包告诉我的哲理——犯错的时候,哭!
大概是能够评上奥斯卡的演技吧,我在几秒钟之内挤出了眼泪,当然不是被吓哭的!!
泪光中莲华向我走过来,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不耐烦的声音响在耳边。
“啧,你哭什么?吃亏的是我。”
然后我就被莲华扔出了门外,他顺带夺过了我手上的沐浴露并砰地关上了门。
后来他的浴室门口贴上了一张纸条——“禁止文似锦进入”。
至于吗?我又不是豺狼虎豹!
10
擦干眼泪,我给汤包发了消息。
【你不是说犯错了就哭嘛!我现在被扔出来了!】
不过几秒钟对面就回了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笑笑,你还笑!都怪你】
【我又没犯过错,当时随口说的,谁知道你真信了】
【哼】
【犯的什么错,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我在医院躺的太无聊了】
【......继续躺着吧你!】
【小气!你趁早离莲华远点,否则迟早一个样!】
【不知道当时谁泪眼婆娑的让我好好照顾莲华,现在又让我走!就不!】
【你不会舍不得了吧?】
“怎么?舍不得回去?”
“呵,笑话,莲华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那就从地上站起来。”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莲华已经穿着他的浴袍拐进了卧室,留下一句话。
“明天七点半,准时。”
11
自从做了莲华的助理后,同期生们吃完午饭路过办公室都会停下来问一问八卦,我照常挥了挥手告诉他们:“莲华你们还不知道嘛。”
“我们不知道。”
我:......
“我跟他也不熟。”
好巧不巧莲华推开里间的门,大家忙不迭点头哈腰,恭恭敬敬问好,而我自岿然不动,想看莲华如何在众人面前再次刷新大家对他的印象。
谁知道莲华竟然笑了,说大家都吃完饭了吗,要记得吃饭,不要累坏自己,似锦跟了我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社交,还请大家多照顾,然后一脸温柔地看着我说,聊完记得来吃饭。
我:???
饭在哪呢?我还没定呢!
他优雅转身回了里间,剩我瞠目结舌,而同期生指着我说文似锦你不仗义,太不仗义了!
而我在安抚好同期生把他们劝走后冲进里间指着莲华说你不仗义,太不仗义了!
莲华转着手上的笔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就像在说,对,所以你能怎样?
我挤出笑容问:“莲医生,请问饭呢?咱不是吃饭吗?”
莲华笑了笑说:“文助理,知道没有饭,还不快点?”
我:......
“不饿,不吃了。”
莲华说你回来,我......饿。
我说您自己点,莲华放下手上的笔威胁我说,我要辞退你。
我笑着回答,你一天说八百次要辞退我,可我依旧还是你的助理。
后来我还是打开了某外卖APP,反正是花莲华的钱,不过一边点我就一边数落,哎,你说你非不吃诊所食堂,又死活不学点外卖,不然也不至于非得求着我。
“谁求你了,点外卖是你作为助理的职责。”
“哟,这会儿不嚷嚷着辞退我了?”
莲华转过身没理我,但我听到他的嘟囔——等我吃饱了就辞退你!
意外的有些可爱。
“哎,吃不吃辣啊?”
“吃。”
刚打算下单的时候,莲华接了个电话,神情严肃,整个通话过程莲华一直在回应对方,最后说了句,我马上过去。
我拿着手机问他,餐还点吗?莲华说去开车。
“去哪?”
“蹭饭。”
12
对于去警局蹭饭这件事我持保留态度,一路上莲华又一直盯着手机,我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但达到目的地后,莲华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从停车场直奔警局门口,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留着利落短发的男人迎了上来。
“你总算来了,就等你了。”男人的声音清亮悦耳。
“人呢?”
“审讯室呢。”
“进吧。”
跟着两个人往里走的时候,男人才注意到我。
“新来的助理?”
我抢在莲华之前回答道:“他的实习生,兼助理。”
说完我偷偷瞄了一眼莲华,生怕他下一秒就反驳。
还好在此之前男人就向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这里的警察,我姓......”
“行了,干正事。”
莲华拦住我即将伸出去的友好的小手,让我和帅气警官的缘分戛然而止。
那是我二十几年第一次进警局,行色匆匆的警官们与我擦肩而过,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外来的陌生人。
越往里走越感觉安静,直到一扇黑漆漆的门出现在眼前。
帅气警官歪了歪头,莲华便直接开门走了进去,我自然被留在了门外。
见我有点委屈帅气警官笑着说:“跟我来吧,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跟着莲华在警局工作。”
我心想,别说在警局了,在诊所我都没学到什么,每次诊治莲华从不让我打扰。
帅气警官打开了隔壁的门,示意我先进去,里面坐着另一位穿着警服的警官,朝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又盯着面前那面很大的玻璃。
莲华和一名戴着手铐的年轻男人正面对面坐着,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称之为男孩也未尝不可。
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房间角落里站着的一位警官却用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我似乎看见了悬疑电视剧里常见的场景,有些莫名的兴奋。
“莲华,很厉害。”帅气警官冷不丁开口。
我转过头看他,他顶着帅气的笑脸招呼我坐下开始跟我唠嗑,我问不用看着吗,他说没关系,莲华能搞定。
帅气警官说我是第二个莲华带来警局的助理,第一个是汤包,我忍不住觉得甜丝丝的。
帅气警官还告诉我,莲华读书时就很优秀,在国内顶尖大学心理学直博,本科时甚至辅修了法律。
“莲华本科的时候就对犯罪心理学很感兴趣,硕士研究就偏向这个方向,到了博士索性就主攻这个方向,刚毕业的时候他在警局工作了两年,是警局引进的人才,我就是那时候跟他认识的,合作很多次,可后来他还是辞职了,不过偶尔我还是会请他帮忙。”
帅气警官拍了拍自己的脸跟我抱怨,莲华那个人油盐不进,我豁出这张脸才让他答应,然后就得到了我意味深长的眼神。
“咳......你学习吧,多看看。”
啧啧,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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