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地离丰水县其实非常遥远，只是季甜的灵体轻盈，融入了风中。
山高风烈，一瞬万里，很快，她就站在张家的门外，张家院墙普通，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贫穷，毕竟是新朝，人人都有分地，只要肯劳作，还没有被饿死的。
“……都快二十岁了，哪里说得上亲事啊。她天天把那大儿子当奴仆使唤，在地里干完活，还要去打柴火，如果打不够一挑的柴火回来，她就不给饭吃……”
几个挑着担子的妇人眼看着从路的那头走过来，对着张家的方向指指点点的，看来是在说张讷的事情。
季甜竖起耳朵，仗着人看不见自己，光明正大的偷听。
“这人死了，连个白幡也舍不得挂，怎么，还真觉得自己亲儿子能从虎嘴里逃出来？”
“真是造孽，自己儿子丢了，也要把剩的那个逼死，我都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当时他也在山上干活。”
“怎么说，当时？”
“那张家的小儿子你们也知道，养得身娇肉贵的，这老虎一下山，数他跑得最慢，还得他家大儿子回身拉他。这老虎也不傻，知道大儿子身上也没几两肉，专挑细皮嫩肉的小儿子吃，一口就把那个小的咬在嘴里，那大儿子也没顾着自己逃命，而是追过去一斧头砍到了老虎的胯子上，不过那老虎跑得快，直接把人带走了。大儿子看他弟弟指定是要死了，拿着斧头，自己把脖子给割了一道。就这，那张氏还嚷嚷着那大儿子害死了小儿子，要大儿子给她自己的亲儿子赔命。”
季甜捏紧了拳头。
“她自己的亲儿子不是说被她送去上学了吗？当时怎么会在山里？”一个较年轻的妇人问着。
“就是因为送去上学了，懂得友悌兄弟的道理，知道他哥受苦，才跟着一起去砍柴。”
“你说现在天还热着，光做饭也够用了，哪里需要天天砍干柴，说不准也是她故意磋磨，反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她小儿子也十好几岁了吧，算是个读书人了，就不能让她娘收敛一点？”
“要是张氏肯听，她那亲儿子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上山。”
“啧啧啧，真是个刻毒的人。”
见要路过张家，这几个妇人也不收声，仍旧大声地说着张讷的继母，左右邻居也都出来凑着热闹。
张家大门“嘭”的一声被甩开，这位继母骂骂咧咧地站在门槛外面，“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你敢做这样没脸的事情就不要怕被人说！”大家都是生育过的妇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张家的，你也不要怪人多嘴，张讷死之前，我可是听你骂过老张头了，叫他不要给张讷喂饭。”邻居家的也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是从战乱时候过来的，你也是挨过饿的，不觉得亏心吗？”
“我亏什么心？”张氏叉着腰，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恨着张讷，“我嫁到张家来，难道是为了伺候那个短命鬼留下的种？要不是我拉扯着，他能活这么大？干点活又怎么了，我亲小宝可是读书人，将来要考秀才的！要不是为了这个没用的哥哥，能遇上老虎？”
季甜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张家的院子，里面墙角的柴火堆得足有一人高，显然是张讷生前砍来的，心里更加愤怒。
张氏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我那可怜的小宝……要不是跟着那讨债鬼去砍柴，怎么会给老虎叼了去……”说着，她的眼泪也落下来，这些时日她让老张头也天天出门找着儿子，日夜担忧，十分憔悴。
邻居可不为她的悲伤退却，这些时日，他也受够了，“继母也不是这样做的，平日里张讷任你打骂，听你使唤，现在死了，你不该连口薄棺也不给张讷准备，怎么，是打算趁着哪天晚上直接抬进乱葬岗吗？”
方才说话的妇人也冷笑，“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是虚的，怎么，你敢做，不敢让人说？”
张氏这些时日悲伤的情绪爆发出来，流着眼泪就直接冲上前跟那妇人撕扯起来，其他人连忙去拦。
混乱间，老张头回来了，他也连忙去拽自己的妻子。
张氏见自己丈夫回来，也不闹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连声问着自己的儿子，还探着脑袋，去看他身后。
老张头苦着脸，摇摇头。
“真没用！”张氏怒极，一把甩开他，“你个窝囊废！连自己儿子都找不到！”
老张头嘴唇哆嗦着，不敢言语。
“都滚！少在我家门口嚼舌根！”
没有儿子，张氏也没了心情，她打算转身回家。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突然卷地而起，这炎炎夏日，竟能从风里感受到彻骨的冷意，风越吹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大白天的，哪来这般妖风……”
“这怕不是张讷的魂没走，也在这里听吧？”有人小声嘀咕。
张氏白了脸色，却仍强撑着骂道，“听好了，张讷。杀人偿命，我儿子是为你死的！你活该！”
张家的门被风吹得“嘭”的一声关上，吓了众人一跳，风也小了下来。
但无人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老邻居摇头，“张家的，你也积点德吧。”
张氏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张家大门又一次地大声打开。
一个干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诈、诈尸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张氏脸色煞白，被吓得连连后退。
老张头看着门口的人，更是老泪纵横，他软倒在地，不住地重复，“讷儿啊……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啊……”
被众人惊恐的眼神望着的，正是张讷。
他颈间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面色青白，全黑的眼珠直直望向惊骇的继母。
开口时声音沙哑，“母亲，我砍的柴……够不够一挑？”
说着，他朝张氏走了一步，那僵硬的身体、灰白的指甲无一不显示着他已死的事实。
众人惊叫逃亡，包括老张头。
张氏没有惊叫。
她直接仰倒，昏了过去。
张讷扯动嘴角，露出森然的笑意。
很快，这条巷子的人，都仓皇跑完。
季甜心里得意，正准备脱了这具肉身，去找张讷的灵魂。
谁知转身就看见正主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中元节还没写到中元节[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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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诈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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