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窟卢塔族需要回到岸上。”金说，“这个族群已经隐居了很长时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调查他们恐怕会花费不少的时间。”
他说着起身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我们要分开了。考虑到信息收集不便利，以及往返海上太过麻烦，在调查结束之前，我不会回到海上，不过如果有重大消息我会想办法告知你。”
“要离开多久？”帕莉卡问。
“就算事情非常顺利，最短也要半个月到一个月吧。”金摸了摸下巴，“可能会需要委托具有追踪能力的猎人，放心，我只会找可靠的人。只是以这种方式调查，那就需要给对方额外的委托金，并且数目不低。”
帕莉卡：“欸，需要委托金吗？我还以为金会直接联络对方，以欠朋友人情的方式拜托他们帮忙，至于这个人情，以后可能就不还了……”
“都说了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人情这种东西也是束缚，能不欠就不欠，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欠人情？”
“嗯嗯，这种才是金该有的发言嘛！”
“……喂！”
金深呼吸。
“我听说过窟卢塔族，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这么久，他们这一族必定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应当是具备一定战斗反击能力的。不过考虑到你提起了灭族，说明覆灭窟卢塔族的人也具备一定的实力，且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否则袭击的规模达不到‘灭族’的程度……”
不愧是金，帕莉卡只是透露了只言片语而已，他却根据这只言片语的情报分析出了许多东西，并且他的分析路线是正确的。
“总之，虽然帕莉卡你给我的委托只是调查窟卢塔族，但实际上这项委托的背后会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以及风险。”
考虑到帕莉卡并不了解猎人协会的运作模式，金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职业猎人是如何接取委托的，委托金额大概是什么区间。
总体来说，收益与风险正相关。
他盘膝坐了下来，用食指在沙滩上写字，只不过写的是通用语。
帕莉卡跟金学了一些通用语，听着金的解说能够勉强看懂。
“风险。”金说着，在这个通用语单词后面写了一个数字“1”。
帕莉卡嘴里冒出来一句：“战斗的风险。”
“反应很快嘛，让我少费口舌了。”金轻松地说。
毕竟帕莉卡的委托调查的目的是使窟卢塔族人免于灭族。理想情况下找到窟卢塔族人，只需要把消息告诉他们，他们就会自行考虑要不要逃走。
但是如果接下调查委托的猎人和想要覆灭窟卢塔的犯罪集团发生了战斗，那么任务的等级并不是委托调查那么简单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金接着又在沙滩上写了一个数字“2”。
帕莉卡深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金也托着下巴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喃喃：“总觉得会是一件有点难办的事情，如果是利欲熏心想要得到绯红眼的犯罪团伙……这反倒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唔……帕莉卡不能透露更详细的‘预知’吗？”金没有等帕莉卡回答就说，“算了，高效一点，我问你答，不能回答的就说跳过。”
“嗯！”帕莉卡重重点头。
“帕莉卡，你知不知道窟卢塔族被灭族的具体时间？”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1994年到1995年年初的时间节点，但我不知道具体月份。我也不知道窟卢塔族的聚居地在什么位置……”
“窟卢塔一共有多少族人？”
“好像一共有一百多个人，灭族事件之后，流落在外的绯红眼一共是三十二对。”帕莉卡把自己知道的关键信息全都说了出来。
“已经是很详细的信息了。他们人数很少，怪不得可以平安生活这么久，族人一多踪迹肯定更加难以隐藏。”金思索，“将窟卢塔灭族的犯罪团伙是谁？”
“幻影旅团。”帕莉卡毫不犹豫就说出了他们。
“我有印象，近些年声名鹊起的盗贼团伙，猎人网站上有他们的通缉悬赏信息，但是比较模糊。”金说。
帕莉卡说：“追踪不到窟卢塔的踪迹，或许可以追踪幻影旅团的踪迹，就像要找到大片的鱼群就得追踪那些在海中猎食的鲸鱼……不过这么简单的事情，金肯定也想到了……那么，金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产生迟疑呢？”
她想到金刚才说的话，“为什么你会认为只是利欲熏心的犯罪团伙反而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你在担心……”
“是啊，鲸鱼的后面也可能有着更大的海怪在追着它们。”金说，“就像帕莉卡委托我进行调查一样，也可能是有人对这类犯罪集团进行了委托，所以他们才要屠杀窟卢塔族。”
这些事，在海中生活已久的帕莉卡可能不是很了解。
人类的社会中存在阴暗面，普通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它确实存在。那是由一个个人凝结成的蛛网，利益通过蛛网的丝线传播，它牢固、紧密，难以切割。
金脑海中有一根神经在轻微跳动，直觉在提醒他。
窟卢塔灭族的内幕可能是很复杂的。
它可能涉及到更庞大的利益团体，更恐怖的权势组织。
帕莉卡“预知”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
金在沙滩写下的数字“2”后面加了一个词——“未知”。
“你的预知有多细致？”金说，“我曾经见过需要‘解梦’的预言者，他预言的内容不会直接显示出来，而是需要解读的，问题在于人不会每次都能得到完全正确的解读。”
“你确定，参与灭族事件的只有幻影旅团吗？”
“我不确定，我只知道幻影旅团是明确的凶手，我的‘解梦’准确率可能很低，所以我只说我能明确知道的绝对正确的部分。”帕莉卡谨慎地说，“但还有一个信息……后来有绯红眼流落到了卡金帝国的王子手中，不止一双，那个王子是人体器官收藏家。”
卡金帝国……
金觉得，他的猜测好像被印证了一部分。
“窟卢塔和幻影旅团存在私人恩怨吗？”
“这个……我不知道。金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东西，所以……”
金接口：“所以也别从我们身上夺走任何东西——流星街的格言，幻影旅团成员就是流星街人。”
帕莉卡说：“那个幸存下来的窟卢塔孩子，就是我将来想要做朋友的那个人，他在灭族的现场看到了这个留言。”
这是一句，带有复仇性质的话。
“更复杂了。”金说，“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这句话是流星街人或者幻影旅团留的，说明幻影旅团的所作所为不完全是利益驱动。”
“同时由于帕莉卡你百分百确定幻影旅团参与了灭族，因此他们不存在是被陷害的可能。”
充满阳光的沙滩上，人类和海妖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有些刺眼。
“有点后悔了……”金张开双臂，就这么仰躺在了沙滩上，用手掌挡住了灼目的阳光，“早知道这么复杂就不接受帕莉卡的委托了，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麻烦啊。”
“金很后悔，但是金还是想试试帮我对不对？”帕莉卡小声说。
“帕莉卡，姑且让我再确认一遍。”金说，“在你已经知道灭族事件存在很深内幕的前提下，你依然想要介入其中吗？这已经不是帮助他们摆脱厄运的单纯的救助行为了，你会引火烧身的。”
“名为幻影旅团的犯罪团伙可能是单纯的利益犯罪，但我觉得他们可能还藏有深层次的动机，不管是简单明晰的私人恩怨，还是有更庞大的势力想到夺取窟卢塔的绯红眼，这都不是我和你一起就能够摆平的，其中牵扯的人太多了……”
“嗯……这些我也确实都有想过啦……”
“但还是想试试？”
“差不多是这样……”
“嘛，我所说的那些其实只是表层原因。我不是很想插手，同时也不是很想让你插手，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对于处于故事中心的人来说，你只是一个局外人。”
这才是金真正想说的。
因为一段还没有产生的感情，就介入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这不是明智的行为。可是这个道理就算他不说，帕莉卡也知道。
而如果她选择遵循这样的道理，那么她一开始就不会变成救助人类的海中女神——人类的死亡，本质上也与她无关。
“是啊，我是局外人。”帕莉卡说，“这世界上的很多很多人，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人，只不过那个窟卢塔族的陌生人，是我相对不那么陌生的一个。”
“金，我也对你说过，我本质上是一个自私的海妖，可是你说我不是……金所说的风险，我也考虑到了，但其实我真正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如果将来我想要认识那个男孩子，该如何面对他呢？”
金侧头去看帕莉卡，见她神情好像是在发呆一样。
“我一早就预知他的族人会被杀掉，亲人朋友的绯红眼会被贩卖，也预知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去做什么样的事……我知道了所有，可是什么都没做……那我不就成了残忍的旁观者，助长他痛苦的帮凶？”
帕莉卡第一次在金面前叹了气，她眼神黯淡，有些忧愁。
“一想到这种情况，我就没有办法旁观了，我是想要和他做朋友的。选择旁观的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快乐地和他做朋友了。金，你能明白吗？”
窟卢塔和幻影旅团是什么情况，有没有恩怨，这不是她所关注的重点。
卡金帝国王子收藏人体器官的行为让她感觉到极度反感，但是她没有能力去撼动这样的庞然大物。
帕莉卡曾经阅读过“主角们”的故事，也真实为故事中的人微笑流泪过。
她只是想要和那些故事中的人做朋友。
现在他们不是虚假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人了，那些真实存在的其中之一现在就在她旁边呢，而且已经是她的朋友了！
想和对方坦然做朋友，所以没有办法对他的痛苦坐视不理？
金感觉有点想笑，“这也不叫自私，这只是人类正常的感情。”
“好吧好吧……这样的话，委托的性质就变了。”他说。
帕莉卡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变了？都是要去调查，然后试着救人，目标是一致的呀。”
“对于我来说，委托的性质截然不同。从非常让我头痛的拯救窟卢塔族大作战，变成了保障帕莉卡顺利交到朋友的大作战。”金嘀咕，“说出来总感觉有些幼稚……不过如果是这个委托的话，虽然麻烦，但勉强能够接受吧。”
“呜……金……”帕莉卡看上去简直感动得不行，眼泪已经在眼眶中积蓄了。
“打住！”金招架不住，连连摆手后退，“我可没有想要弄哭你……哇啊，怎么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不要哭啊帕莉卡！”
“金太好了！金竟然是我的朋友，太幸运了！”帕莉卡超大声表白，“我决定了，我要和金一起去陆地上，就今天！就现在！！”
“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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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窟卢塔X大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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