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
纯粹、霸道、仿佛能湮灭一切意识的白光。
凌十三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纯粹能量漩涡。身体的感知完全消失，只剩下灵魂被撕扯、被洗涤、又被强行塞入陌生信息的剧痛。
破碎的画面、无法理解的音节、绝望的嘶吼、还有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
她看到了……文明的终末。不是人类文明，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奇异的存在的最后悲鸣。那幽紫的水晶并非自然造物，而是无数怨念、绝望和失控能量的凝结体，是那个文明死亡后的癌变增生。而那个所谓的“系统信标”……那枚菱形晶体，它在影像中绽放的净化一切的白光……
『警告！未知高维信息冲击！精神屏障过载！』 『检测到超高强度能量共鸣！源质匹配度71%！危险！』 『强制吸收程序意外激活……尝试解析……』
腕表在她意识深处发出断续的、几乎要崩溃的警报。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白光和信息的洪流才开始减弱。
感知一点点回归。
首先感觉到的是冰冷坚硬的触感，她似乎趴在地上。然后是浑身如同被拆开重装过的剧痛，尤其是大脑，像是被最粗暴的手法搜刮过一遍，嗡嗡作响。
她艰难地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随后慢慢聚焦。
他们似乎还在那片水晶簇区域，但周围的景象截然不同了。那些原本妖异闪烁的幽紫水晶此刻全部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裂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能量。浓郁的雾气也稀薄了许多，不再具有那种强烈的腐蚀和精神干扰性。
而那个引发一切的菱形晶体，正安静地躺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光芒彻底内敛，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稍微好看点的透明石头，再无之前的威能。
她……还活着？
凌十三试图动一下手指，却引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手腕处——那里残留着一圈清晰的、仿佛被冰钳箍过的青紫指痕。
伊尔迷！
她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触感。
她艰难地偏过头。
伊尔迷就倒在她身边不远处，面朝下，一动不动。他黑色的劲装上沾染了不少灰尘，鸦羽般的发丝也有些凌乱，遮住了他侧脸。
“喂……伊尔迷？”凌十三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没有回应。
一种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这个永远冷静、永远游刃有余、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难道……
她顾不上全身的疼痛，咬着牙，一点点向他爬过去。每移动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在抗议。终于，她够到了他。
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侧。
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脉搏跳动传来。
凌十三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脱力般地瘫软在地，心脏还在狂跳。
他还活着。
幸好。
为什么会有“幸好”的感觉？他死了，天价债务不就一笔勾销了？她下意识地为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庆幸找着借口。
缓了几口气，她再次撑起身体，检查伊尔迷的情况。他似乎只是力竭昏迷，体表没有明显的新伤口，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大概是最后为了保护她（或者保护自己的“资产”？）强行对抗那场能量风暴，消耗过度了。
凌十三坐起身，环顾四周。死寂。一片死寂。连之前隐约能感觉到的危险生物的气息都消失了，仿佛都被那场恐怖的能量爆发彻底净化或驱散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黯淡的菱形晶体上。
封印？钥匙？
伊尔迷的判断可能是对的。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信标”。它内部蕴含的信息和能量超乎想象，而且似乎……对她身上的系统能量有特殊的反应（源质匹配度71%？）。师丈那个混蛋，到底让她来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力气，从储物表里拿出高能量营养剂喝下，又给昏迷的伊尔迷喂了一点清水。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依旧昏迷的伊尔迷，心情复杂。现在是个机会。摆脱他的机会。带着这个危险的“信标”离开黑暗大陆，想办法回去找师丈算账……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
但……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圈青紫的指痕。最后那一刻，他抓得很用力，甚至弄伤了她，但那确确实实是一种保护性的动作。
而且，没有他，她一个人真的能安全走出黑暗大陆吗？就算现在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了，之外呢？
理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拉扯着她。
最终，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开始处理现场。她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绝缘布包裹起那个黯淡的菱形晶体，将其收入储物表。然后，她费力地将伊尔迷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好重！这家伙看着精瘦，肌肉密度也太变态了！
就在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将他半扶半抱地弄起来时，伊尔迷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猫眼最初是涣散而迷茫的，失去了平日里的空洞和锐利，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凌十三吃力扶着他的样子，扫过周围黯淡碎裂的水晶，最后落回她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有些失焦，似乎在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
凌十三屏住呼吸，有点紧张。她不知道经历过那种冲击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几秒钟后，伊尔迷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甚至……比平时更锐利了一些。他仿佛彻底消化了刚才被迫接收到的那些混乱信息。
他看了看凌十三架着他的姿势，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虚脱状态，非常自然地调整了一下重心，将更多重量压在了她身上，让自己站得更省力一点。
然后，他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已经恢复了那平稳无波的语调：
“刚才的能量风暴，强度评估为超A级灾难。提供紧急避险及人身安全保障服务，费用按最高标准计算。鉴于你是我服务的最大受益者，承担百分之七十费用。有异议吗？”
凌十三：“…………”
所有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同情、担忧、复杂情绪，瞬间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她差点直接松手把他扔回地上去！
“伊尔迷·揍敌客！”她气得牙痒痒，“你刚才差点死了！我也差点死了！我们现在还困在黑暗大陆不知道哪个角落！你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跟我算钱？！”
伊尔迷微微歪头，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死亡风险已纳入服务成本计价体系。现在我们还活着，说明服务有效，自然需要支付费用。”他解释得有理有据，甚至带着点“童叟无欺”的诚恳，“而且，正因为困在这里，才更需要明确债权债务关系，避免后续产生纠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收着晶体的储物表上，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你收取的那个危险物品，基于它引发的灾难性后果以及后续可能带来的未知风险，建议交由我专业保管，保管费用可以另计。或者，抵扣部分债务。”
凌十三彻底无语了。她觉得自己刚才那点犹豫和心软简直蠢透了！
这只黑猫的脑子里除了戒尼和风险评估，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那些冲击性的古老记忆画面，难道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臂（可惜没甩动）：“想都别想！这东西是我的任务目标！债务我会还！保管费免谈！”
伊尔迷被她甩了一下，身体微微晃了晃，但站得很稳。他看着气鼓鼓的凌十三，那双猫眼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笑意的东西，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但他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好的。记账模式。现在，优先考虑离开这里。”他的体能恢复速度惊人，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基本可以自己站稳。
他再次看向那片变得稀薄的雾气，眼神锐利起来：“能量风暴平息了，但之前的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我的目标……大概也湮灭在那场风暴里了。工作失败，损失惨重。”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居然真的带上了一点点几乎听不出来的……惋惜？
凌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比起担心他的工作失败，她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往哪走？”她没好气地问。
伊尔迷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几秒后，他指向一个方向：“那边。能量的流动相对平稳一些，可能是离开这片雾谷的路径。而且……”
他睁开眼，看向凌十三，语气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点很有趣的残留信息。关于那个‘信标’，也关于……它为什么会对你产生那么强烈的反应。”
凌十三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信息？”
伊尔迷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身，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先离开再说。这部分信息，可以作为附加情报出售。价格……我们可以慢慢谈。”
他的背影在稀薄的雾气中依然挺拔，仿佛刚才的虚弱从未存在过。
凌十三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猫不仅醒了，还似乎抓住了更大的把柄。
而她这只老鼠，不仅负债累累，前路未卜，身上还多了个不知道是福是祸的烫手山芋。
黑暗大陆的“度假”，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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