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垃圾山照例是灰色的。
我蹲在 6 区废铁坡,用一把钝剪刀拆旧洗衣机外壳。
侠客在十米外,把拆下的铜线绕成弹簧,再塞进背包。
他今天戴了副破耳机,耳机里放的不是音乐,是昨天录下的风声。
“喂,花祈,”他喊,“今天想吃什么罐头?”
我抬头,太阳被乌云切成碎片,像坏掉的霓虹。
“番茄牛肉吧,”我说,“今天是星期一,番茄牛肉不会过期。”
在流星街,罐头日期靠感觉。
我们把铜线卖给 2 区集市,换回两罐番茄牛肉和一片止痛贴。
侠客把止痛贴撕成两半,一半贴在我左手虎口——那里昨天被铁片划了口子。
另一半他贴在自己耳后,说这样“可以听见风的频道”。
我翻白眼,却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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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教堂后院。
库洛洛抱来一台坏掉的录像机,磁带里录的是外星战队《Power Cleaners》。
“我们要给旅团做宣传片。”他宣布。
侠客负责音效,飞坦负责爆破,玛奇用废布做披风。
我被派去配音女主——因为整个后院只有我的普通话最标准。
录音棚是废衣柜改的,衣柜里塞满破棉被隔音。
我拿着用易拉罐做的麦克风,念出第一句台词:
“正义的蒲公英,一定会落在最干净的土地上!”
侠客在衣柜外笑得打滚,说我的声音像没电的磁带。
那天,我们把录音剪成 3 秒循环,挂在集市门口当广告。
没人听得懂,但孩子们会跟着节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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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垃圾山下来了个卖糖的小女孩,叫萨拉萨。
她背着塑料桶,桶里装着用色素和碎糖压成的彩色星星。
我用一块废铜片换了两颗糖。
一颗给了侠客,他含在嘴里,含糊地说:“比番茄牛肉甜。”
另一颗我留到傍晚。
傍晚,萨拉萨被外来拾荒者拖进废楼。
尖叫声像撕碎的风。
我冲进去时,只看到她散落的糖纸。
侠客从二楼跳下,弹簧刀划破雨幕。
我抱住萨拉萨,她的呼吸像快熄灭的烛火。她在我手心放下一颗完整的糖,说:
“姐姐,替我活下去,要甜一点。”
然后烛火熄了。
那一夜,我们七个人围着尸体,雨把糖纸冲成彩虹。
库洛洛把萨拉萨的蜘蛛发夹别在我头发上,说:
“以后,蜘蛛为她活下去。”
我点头,把糖纸折成小花,放进胸前的口袋。
糖纸很甜,雨却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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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从暴雨开始。
六点,屋顶的铁皮被雨砸得发鼓,我和侠客蜷在废巴士里分最后一罐番茄牛肉。
罐头边缘生了一圈褐斑,我用匕首削掉,把肉块倒进两人共用的搪瓷杯。
雨声太吵,侠客把昨天录好的《Power Cleaners》片头循环播放,砰砰的爆破音混在雨里,像给天气加了节拍。
“今天录哪一段?”我问。
“女主死前独白。”他咬着勺子,声音含糊,“需要哭腔,你行不行?”
我翻白眼:“哭腔收费一颗止痛片。”
他爽快地从口袋摸出半片——昨天贴我虎口剩下的那半片。
我含在舌下,苦味在舌尖炸开,眼泪顺理成章地滚下来。
录音棚依旧是我们改造的那只衣柜。
今天漏雨,雨水顺着缝隙滴在磁带上,滋啦滋啦地吃掉高音。
侠客不慌不忙,把坏掉的磁带剪成三段,用透明胶粘连,再倒放——于是女主的哭声变成诡异的笑。
库洛洛听完,点头:“保留,蜘蛛不需要正常人的情绪。”
傍晚,雨停了,我们把剪好的音频挂在集市门口。
孩子们围着衣柜转圈,踩得水花四溅。
我弯腰捡起他们落下的糖纸——和萨拉萨那天一样的彩虹。
甜味混着铁锈味,我突然想哭,却忘了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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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没有太阳。
我们把萨拉萨埋在 13 区最高的垃圾坡。
没有墓碑,只有一块废车牌,玛奇用念线把车牌缠成十字架。
库洛洛站在最前,手里握着那朵塑料蒲公英。
“从今天起,蜘蛛有八条腿。”他说。
他把十字架插进土里,转头看我:“零号足,你来封墓。”
我走上前,把昨天配音剩下的磁带碎片撒在坟上。
碎片在风里打转,像一群白色蝴蝶。
侠客递给我一颗番茄牛肉罐头,拉环啪嗒一声。
“敬萨拉萨。”他说。
我们七个人围着小小的土堆,用罐头当酒杯,碰了一下。
番茄的酸味混着铁锈,像提前尝到未来的血。
夜里,库洛洛在废教堂召集第一次正式会议。
没有桌子,只有一圈空罐头盒。
他宣布:
“蜘蛛的名字,叫幻影旅团。”
“目的:把世界欠我们的,一件一件拿回来。”
我举手:“拿什么?”
库洛洛抬眼,漆黑瞳孔里映出我的影子:“拿日常。”
那天,我在笔记本上写下:
【蜘蛛宣言第零条——替萨拉萨拿回甜一点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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