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眼里,凡人与蝼蚁又有什么区别?你接受凡人的供奉,却从不曾正视他们!在你看来,这些不过是施舍而已吧!赐予恩典还是收回,都只取决于你的心情好坏与否。”
沈宜嘉望着眼前俊美的神明,怒目而视。她厌恶阿波罗这种不把人当人,发自内心的蔑视凡人渺小的傲慢。
可显然,看着被自己激怒的沈宜嘉,阿波罗却只觉得洋洋得意。
“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们凡人会因为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捣毁了一个蚁穴,而对蚂蚁心怀愧疚吗?”
沈宜嘉因为阿波罗的话而冷静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些高高在上,拥有无上力量的神明而言,一个人类、乃至一个帝国的生死兴衰,他们是无感的。
就像蝼蚁之于人类,因为力量实在太过悬殊,对于阿波罗而言,他要毁灭她,甚至连指头都不需要动一动。
但更可怕是,面对蝼蚁,许多人尚且能避则避,不忍误伤了性命。可阿波罗即便早已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也懒得将其放在心上。
这个与天同寿的神明,世人只看他俊美优雅,代表着完美的男性与永驻的青春,是神圣法则的守护者。
可沈宜嘉却看到了他的傲慢与自负,善变又偏执。他的残忍,还残留着些孩童的天真与蒙昧。
“阿波罗,你休想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我是不会对你顶礼膜拜的,因为你不配!”沈宜嘉被阿波罗的言行激发出了血性,她昂起头,对着阿波罗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说方才的拒绝还带着一丝仿徨和犹豫,那么现在沈宜嘉无比坚定的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一个凡人在他的面前,挺直了脊梁。
阿波罗有些错愕地瞪向眼前的女人,直言到:“你知不知道,我甚至不需要动手,就能杀了你。”
可语气却不知为何,比方才还要和软上了几分。
“我知道,就向你说的。对于你而言,杀死一个凡人与碾死一只蝼蚁没有分毫的区别。可是你杀死了我的□□,我的精神也依然不会屈服。
你驯服不了我,现在不可能,未来也不可能。我可以对我之前的言语冒犯向你致歉,可是我并不认为我要为我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一点。”
被人戳破了自己的心思,阿波罗神色不善地眯起了眼睛,俯身凑到沈宜嘉的近前,恐吓似地说道:“不,因为冒犯我而付出生命代价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忒拜的尼俄柏胆敢嘲笑我的母亲只有两个孩子,而她却育有七子七女,所以我和阿尔忒弥斯便射杀了她所有的子女。
对于你,我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耐心。当然这是因为你这个人实在有趣,为我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某一种可能,又凉凉地补充道:“放心,我现在还舍不得杀了你。我还要看你为了偷生,能够挣扎到何种程度。”
说着,恶劣的神明伸出了手,触向沈宜嘉的脸庞,却只惹得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宜嘉本能地偏过了个头,很快避开了阿波罗的触碰。
站在对面的阿波罗神却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好脾气的先生,对于她的抗拒并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便收回了手。
“好了我也该走了,至于你,小姐。好好享受所剩无多的人生吧,和那位愚蠢的,就这样相信了你的将军一起。”
作为一位有着预言能力的神明,他似乎已经预见了眼前人的死亡,并为之感到兴奋和期待。
在最后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阿波罗就如来时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
直到室内彻底恢复了安静,沈宜嘉才回过神来,身体仿佛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床榻上。
沈宜嘉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快极了,她想要强迫自己回到被窝里,将这当作是一场恐怖的噩梦。
可当手抚上战栗的肌肤,她才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方才在阿波罗面前表露的强硬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直至此时,方觉后怕……
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透过被风吹开的窗帘,庭院中月色正好,却不能安抚她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得了,她现在就想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
想到这,她披衣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向着对面那处仍摇曳着烛火的房间跑去,那是安东尼奥的卧室。
她要离开,获得安东尼奥便支持便是必须的条件。
*
“女士?!您怎么了?”看着敲开的房门外张这的沈宜嘉,安东尼奥脸上闪过一丝不解,还有某些,沈宜嘉所不解的复杂神情。
“虽然我想您深夜造访一定事出有因,可是女士,我还是要提醒您,深夜只身拜访一位独身的成年男子,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沈宜嘉将对方的唠叨听在耳中,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絮叨后,急急地说道:“将军,我刚刚又见到阿波罗神了!”
安东尼奥还没说出口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口,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沈宜嘉的背后,就好像那个在凡人眼中神秘莫测的神明就站在那里一样。
“祂……和您说了什么?”半晌后,他才讷讷问道。
“他说我必将死于两日后的火山喷发,将军,我想知道您是否可以现在就把我送出城去!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说着话,沈宜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抖,微微泛红的眼眶昭示着她那濒临崩溃的情绪。
安东尼奥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沈宜嘉的请求,而是在犹豫片刻后,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那里也有供主人坐卧休息的软塌,他将沈宜嘉安置在了榻上,亲自为她斟满了一杯葡萄酒,并塞进了她的手中。
“女士,我想您现在需要先冷静下来。喝两口葡萄酒吧,这有助于您恢复理智。”安东尼奥看着只是呆握着酒杯,却没有再下一步动作的身影,出声劝道。
醇厚低沉的男声,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带这些安抚的意味。
沈宜嘉在他带着诱导似地劝说下,稍稍回过了神,有些机械地依言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可本该甘美的酒液此时入口,却只觉得异常的苦涩,让沈宜嘉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头。
“将军,我没有骗您,刚刚阿波罗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落进了他的眼里!”她不愿话题就此打断,再次急急地向着安东尼奥说道。
“那阿波罗神还说了什么?”安东尼奥从未曾亲眼目睹过神迹,对于此事十分的向往,忍不住便又追问道。
可沈宜嘉却犹豫了起来,她真的要把方才与阿波罗的对话尽数告诉安东尼奥吗?以他对阿波罗神的虔诚信仰,自己那些在信徒眼中僭越的话,真的不会激怒他吗?
“我……他只是向我预言了我最后的命运,可是我不认命,我想活下去。将军,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最终,她还是掩下了她与神明之间的大部分对话,不愿将之完整地告知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安东尼奥却在此时露出了一个略显困惑的神情:“既然阿波罗神已经预言了您的死亡,您又何必再挣扎。
神的意志是不可违抗的,凡人怎能去神明相抗衡呢?何况,您并不是神话里的希腊英雄,您只是一介女流。”他问得真诚,并无丝毫的冒犯之意。
毕竟,在他眼中,此时的沈宜嘉就连想要离开庞贝,都必须获得他的准许。
沈宜嘉这才发现自己失了言,实际上,她就连阿波罗的预言也不该透露给他的。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他的疑问:“可即便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我也做不到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不是阿波罗的顺民,我也不愿温柔地走进那良夜。
何况这本不是良夜,而是他人强加于我的死亡。我绝不做阿波罗玩弄命运的棋子,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能够决定。”
安东尼奥看着因为情绪激动,不知不觉间自榻上站了起来的女人。两人一站一坐,让安东尼奥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她脸上的神色。
他的出身高贵,自小便是低头俯视他人的时候多,而如此仰视旁人的时候少。
可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个名叫沈宜嘉地女人身上所燃烧着的昂扬斗志,不,她的身上此刻正燃烧着的,是生命原该有的热量。
也许是安东尼奥的沉默让沈宜嘉的心中产生了误解,她忽然转头看着安东尼奥,无比认真地说道:“将军,我了解您的顾虑,你害怕忤逆了阿波罗的预言。
那么我恳求您,纵然无法出手相救,也请您袖手旁观。我就不信,只凭我自己,就出不了这庞贝了!”
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定,神情无比的坚定。
沈宜嘉与阿波罗之间,似乎终于正式吹响了开战的号角。这既是阿波罗与那不知名人士之间的赌约,也是关乎沈宜嘉性命的豪赌。
可她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既然不如,便不如甩开膀子,就和这可恶的神明干到底。
日历翻过了10月21日,来到了22日,沈宜嘉终于彻底抛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投入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战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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