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话让我心怀愧疚,女士。”安东尼奥面露难色,他作为阿波罗神的信徒,确实不该违逆他的预言。
从古至今那些被作家们记载在羊皮卷上的故事也无一不在告诉着他们,他们所信奉的神,有着怎样强大的力量,他能赐予力量,能治愈疾病。
可也能杀死那些违逆他的狂徒,为亵渎神意的希腊人降下瘟疫。
可是看着眼前这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女人,他的良知似乎又在隐隐动摇。
“将军,您不需要为难。我只是在为我自己的命运和生存的权力而奋斗,确实不该将您卷进我与阿波罗的纷争里。”沈宜嘉说罢,想起了什么,她朝着安东尼奥深深鞠了一躬,以此来感谢他今夜的照顾,
“夜已经深了,您白日里一直没能休息好,真的不等到天亮再出发吗?”可安东尼奥却仍想挽留,在这样的夜晚出城,并不安全。
何况,对方只是一位独身的女性。
就如沈宜嘉所言,在有了方才的转折后,他也迟疑了起来。不愿将帝国的士兵牵涉进这场凡人与神明的,几乎毫无胜算的赌约里。
同样,他也害怕阿波罗神的迁怒,会在事后给帝国带来不利。
他个人想要为沈宜嘉提供帮助的情感是一回事,可维护帝国的利益对他而言,更是至高无上的使命。
如此,他只能希望她在尽可能安全的环境下,离开庞贝。
可沈宜嘉却摇了摇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既然阿波罗如此笃定,恐怕我无法这么轻易就离开。不抓紧时间多尝试几次,便更没有胜算了。”
既然已经决定对阿波罗的旨意反抗到底,沈宜嘉便不打算再多做停留和犹豫,这个舒适的温柔乡,就到此为止吧。
也许是眼前面临的困难攸关自己的生死,沈宜嘉此时的大脑正处于一种异常的亢奋中,全无半分倦意。
安东尼奥见无法再挽留,只能转身吩咐女奴,为沈宜嘉准备了能够对付三日的干粮,而他自己却带着沈宜嘉再次回到了书房里。
沈宜嘉看着眼前的男人伏在书案前,拿着羽毛笔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正不解着。而想要尽快离开的急迫,又让她觉得这样的等待实在难捱得过分。
终于,约莫过去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女奴们抱着一包食物去而复返,而安东尼奥也终于搁下了笔,将那一张裁切整齐的纸条卷好后递到了沈宜嘉的手中。
“等到了城门,您就将这张纸条交给看守城门的士兵,这样他们就不会将你认作是城中的逃奴把您抓起来了。”
沈宜嘉看着手中拿一卷被人仔细卷好系上了红绳的纸卷,冲着安东尼奥感激地笑了笑,又小心将它贴身收藏好。
再次与安东尼奥道了别,沈宜嘉带上了已经被人包好的,装满了食物的包袱,转身准备离开。可不料,随着她的动作,安东尼奥却也迈步跟了上来。
看起来,他竟然准备亲自将自己送去出城去。沈宜嘉有些错愕,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本不必做到如此。
可安东尼奥似乎丝毫也不曾感到不自在,反而屏退了想要跟上前来的女奴,只与沈宜嘉一起走向了宅邸的大门。
*
“等您出了城,尽量走在大道上,夜晚的野外比您所以为的更加危险,不仅有四处出没的野兽还有盗匪……您真的不在城中呆到明日早上吗?”说道最后,似乎依旧不甘心地问道。
“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您忘了吗,阿波罗的预言所示,我将在庞培,死于维苏威火山的喷发。既然如此,在此之前,他为了不输掉赌约,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让我去死的。
若是我真在火山喷发前就死了,是不是也算是阿波罗输了赌约呢?”沈宜嘉说着,忽然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小声喃喃似自语:“这是什么以身入局,也要胜天半子的剧情……”
安东尼奥的耳力过人,将沈宜嘉的自嘲停在耳中,他脚步一顿,神情复杂地看向因为脚力不如自己而渐渐落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女人。
纵然以身入局,也要胜天半子……他想起沈宜嘉的坚持和笃定,即便是以这样极端的方式,也要夺回自己生命的主导权吗?
他对沈宜嘉不由心生敬佩之意,她有着这个时代许多人都不曾拥有的勇气。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只会认命,静待着死亡的降临,任由神明取走自己的生命,毕竟生命本也是神明赐予的东西。
“愿您一切顺利,我会在这里为您认真祈祷……”可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向谁祈祷?那些正将这场祸事看作是一场用来打发时间的角斗比赛的神明吗?
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无力感,有些不甘却又无力反抗。
“您放心,明日我会让家中的奴隶尽可能的收拾好所有财物,离开庞贝的。”索性,他转移的话题,说起了自己明日的安排。
“至于城中的其他人,我会努力说服执政官和大祭司,只是究竟有几分把握,我心中也没有底,但我向您保证,我会尽力而为。”
既然无法给予她更多的帮助,至少,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了却那些她曾经担忧的事情吧?
如此一来,她就能够专心致志地投入到这场与阿波罗神的角力中,再无旁事需要牵挂了。
果然,听见安东尼奥如此说,沈宜嘉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并且决定在这最后的时刻做一点放肆的事情。
她忽然伸出双臂拥抱了安东尼奥,双手忍不住在对方那坚实的拥抱肌肉上状似无意地摸了摸,手感正好……
若是最后还是输了这场赌局,在临死前知道了帅哥身上肌肉究竟是什么手感,至少了却了人生一桩憾事吧?
片刻之后,沈宜嘉心满意足收回了手,正要找借口解释自己此番有些失礼的举动。
她感受到了安东尼奥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他以右手捂嘴错愕地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张英挺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可以的红晕,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在我生活的地方,这个举动只是表达谢意的方式之一,真是抱歉,好像在这里会引发别的什么歧义?”
看着安东尼奥的反应,沈宜嘉也回过了味来,恐怕在此时的罗马,没有亲属关系之间的异性拥抱,并不是一件得体的事情。
一次外向换来了终生的内向,沈宜嘉尴尬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她不敢再在门口多呆下去,转身便要夺门而逃。
可谁料,她才转身,便感觉手腕被人紧紧握中,对方的手掌传来的炽热温度,在她的肌肤上一烫,令她忍不住在这个渐渐变得寒冷的夜中站立了一下。
“我期待与您在劫后重逢,女士。”她听见身后的男人,无比认真而郑重地说道。
片刻后,安东尼奥立在骤然转冷的寒风中,看着那已经不知不觉走远的身影,忽然觉得心中怅然
若是刚才,自己回应了那个拥抱该有多好?
*
沈宜嘉走在庞贝的街道上街道上除了她,几乎再没有旁的行人。
街道两边不知是何建筑的室内明亮的灯火照射在庞贝的青石板路上,染出一片明晃晃的暖意。
那些屋子里总是时不时地传来模模糊糊地谈笑声,男人的,女人的……里面似乎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晚宴,直到深夜也未曾消停。
伴随着这样的响动,沈宜嘉朝着城门的方向快步走去,只走了不过十几分钟,沈宜嘉便开始怀念起安东尼奥府邸里那温暖而舒适的大床。
“熬过这两天,等回去,我就在酒店里睡到回国为止!沈宜嘉在心中激励着自己,也坚定了决心,收起被勾进那些美丽建筑里的心思,脚步坚定地朝着城外赶去。
“站住,什么人?深夜为何要出城去!在距离城门还有百来米的地方,沈宜嘉忽然被人喝止,原来是负责深夜值守的士兵发现了她。
想到身上携带了安东尼奥亲手书写的证明,她心中再也没有了白日里的惊慌,只是镇定地走向了士兵们,并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卷羊皮纸。
“我的离开已经得到了安东尼奥将军的准许,这是他为我出具的证明。”她说着话,递上了纸条。
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深夜独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女人,竟然与那位位高权重的将军认识?
几人不敢迟疑,打开了那卷羊皮纸,一边阅读着上面的文字,一边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沈宜嘉。最终,两人因为拿不定主意,还是请来了上官裁夺。
看着几人凑在一处对着字条与自己嘀嘀咕咕的模样,沈宜嘉原本笃定的心又再次忐忑了起来。难道,那个字条有什么问题?
但好在,最终,众人依旧选择了相信,看起来似乎是众人长官的男人将那卷羊皮纸再次重新卷好后,毕恭毕敬地交还到了沈宜嘉的手中。
军官亲自为沈宜嘉打开了城门,并将两支燃得正旺的火把交到了她的手中。
“女士,祝您旅行愉快,一路顺风。”军官留下了这句话,再次合上拿上沉重的城门,将沈宜嘉关在了城外。
直到此时,沈宜嘉仍未回过神来,她就这样再次逃离了庞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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