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们一路疾驰,待抵达赫库兰尼姆时,太阳已经自地平线上升了起来。
众人在距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农舍里,悄然停驻了马。这里是他们的一个据点,每每需要入城时,都会先在这里藏好自己的武器,装作是准备入城为居住在此地的权贵们运送物资的农夫。
男人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下了马,可被架在身前的女人却依旧安静,身子就那样毫无生气地垂在马背上。
不会是死了吧……他皱着眉,伸出一只手指,探向了沈宜嘉的鼻底。
鼻息微弱,但还算均匀,看来只是昏过去了。他略略放下了些心,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沈宜嘉的脸上。
“喂,臭娘们,醒醒!”
沈宜嘉在一阵脸颊火辣辣地疼痛中清醒了过来,那只脱了臼的手依旧软趴趴地垂在身侧,身旁围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硕男人,就那样双手抱臂地看着她,似乎想看她出尽洋相。
她抿了抿嘴,皱起了眉头。他们不过想要她开口求饶罢了,休想!
强忍着剧痛与胃中恶心欲呕的,撑起了还能动作的左手,试图从马背上直起自己的身子。
身下的马因为马背上传来的异动而有些不安地撩动着马蹄,在地上挪动了几步,沈宜嘉有些害怕地抱紧了马背。
“哈哈哈……”身旁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沈宜嘉却理也不理,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待马渐渐平静后,再次直起了身子,然后,尽量控制着滑落的速度,让自己滑下了马背。
可此时她的身子早已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加上一晚连惊带吓也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而变得虚弱。脚才触到地面,双腿没有足以支撑身体的力量,很快,她便瘫软在了地上。
右臂承受着浑身的重量,重重砸在了地上,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仿佛一算无形的巨手在一瞬间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
沈宜嘉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冷汗也在一瞬间渗出了脑门,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只是咬紧了牙关,只本能地闷哼了一声后,便再也不肯发出半点声响了。
这一次,她的周遭变得异常安静,本以为的嘲笑声并未响起。
若是她还能睁开眼睛,还能看到这伙盗贼打量着她的目光里,似乎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许的敬佩。
“把她带下去吧,让图莉亚给她换身衣裳,告诉她,这个女人身上的这件丝绸丘尼卡就归她了!”男人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已经发不出声音的沈宜嘉,淡淡说道。
*
沈宜嘉是被人架着拖进了室内的。
隐约间,她听到了有人的对话声,期间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惊呼和尖叫。
“图维卢斯!你们又带女人回来了!城里的士兵已经盯上我了,要是下次你们再带着女人,我是不会让你们进院子的!”那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语气里透着几分泼辣,语速极快的抱怨着。
“嘿嘿,图莉亚,巴尔巴图斯说了,让你给这个女人换身衣服,她的衣服就归你了。你可好好看看,这女人身上穿的可是上等货,赛里斯来的丝绸,边缘还绣着金线呢!
要我说,你要是穿上这一身,可比赫库兰尼姆里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漂亮多了!”另一个声音带这些讨好似地,似乎是想要以此来平息名叫图莉亚的女人的怒火。
阵痛已经缓了过去,沈宜嘉强打起精神,勉强抬起了头,打量着屋中的人。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明艳女人,身材丰满,模样也颇为出色。一头火红的卷发,正一脸贪婪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一身安东尼奥赠与自己的衣裳。
她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猜出,双方一定十分熟稔,而这样的事情,恐怕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果然,女人听了图维卢斯的话,脸色稍缓,不再言语,挥了挥手,让他们将沈宜嘉架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房门旋即关上,沈宜嘉坐在了一旁半旧不新的木椅上,略带沙哑地声音急急对着女人唤道:“图莉亚?”
图莉亚转过了头,有些困惑地看向了她,手下却不停地在箱子里翻找着衣物。
“图莉亚,求求你,放了我。我认识庞贝城的安东尼奥将军!若是我回去了,我会请他给你一笔丰厚的奖赏的!”
沈宜嘉顾不得她是否愿意搭理自己,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图莉亚闻言,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迟疑地打量着沈宜嘉,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庞贝城的安东尼乌斯将军,她又怎会不知道呢?可是那样高贵的人物,对她而言,犹如天边的云彩一般遥不可及,可眼前的女人竟然能够认识那样的大人物?
她并不言语,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大概是翻找到了一套令她满意的衣服,她从木箱里将那件已经泛黄的亚麻丘尼卡抽了出来。
正要丢在沈宜嘉的身上让她自己换上,却看她那条垂在身旁的胳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的胳膊……”
“被屋外的男人掰断了……”沈宜嘉叹了口气回答道。她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因此分辨不出脱臼的掰断的区别。
可不论如何,她的惨状都让图莉亚面露不忍之色。犹豫了片刻后,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动手帮着沈宜嘉换下了衣服。
正如图维卢斯所言,沈宜嘉身上所穿的这件衣裳,即便放在丝绸里,也是极上等的货色,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
图莉亚贪恋地又摸了摸还带着余温的丘尼卡,对沈宜嘉的话先信了三分。
“逃跑你就别想了,这伙人常干这样劫掠民女的勾当,何况你不仅伤了一条胳膊也没有马。我要是放你走,你非但跑不脱,还会连带着我也被他们杀了的。”
就在图莉亚替沈宜嘉将那条粗布腰带系在腰间时,她小声在沈宜嘉的耳边劝道。
沈宜嘉明白,她说的没有错,但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危急当头,沈宜嘉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她便想到了新的应对之策。
“那若是等他们都走了,你能帮我去庞贝送口信给安东尼奥将军吗?告诉他我的位置,他一定会给你奖赏的!”
其实沈宜嘉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搏上一搏了。总比什么也不做,困死在赫库兰尼姆强得多。
距离维苏威火山喷发还有两日的时间,要是任由这伙贼人将自己卖进妓院,两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沈宜嘉眼中带着哀求,看着图莉亚:“同样都是女人,谁又愿意被卖到那样的地方呢!您救救我,等安东尼奥将军将我救出来,我也会好好报答您的!一定比这伙人给您的报酬多!”
也许是尚有一丝良心未泯,也许是同为女人的感同身受,也许是沈宜嘉许诺的报酬打动了她,图莉亚在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帮你报信,但是你有什么证明与安东尼乌斯将军的东西吗?否则以我的身份,恐怕很难见到他。”
沈宜嘉想起来那卷被盗贼们收走的通关文书,心中不免后悔不已:“之前倒是有,是安东尼奥将军亲自为我写的通关文书,可是已经被那伙马匪的头子收走了……”
谁知她的苦恼似乎并不曾让图莉亚感到为难,得知沈宜嘉确实有信物在巴尔巴图斯身上,她竟笑了笑,表示有信物那就好办了,看模样颇为的不以为意。
说着话,图莉亚也为沈宜嘉换好了衣裳,将她推出了房间。
*
沈宜嘉被图莉亚推出房门时,右臂的剧痛让她几乎咬破了下唇。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巴尔巴图斯审视的目光。这个盗贼头子正倚在一根斑驳的石柱旁,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卷安东尼奥的通关文书。
“看来我们的赛里斯玫瑰恢复了些精神。”巴尔巴图斯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他又故意将文书在沈宜嘉眼前晃了晃,这才接着说道:“你那位将军情人的字迹倒是很漂亮。”
看模样似乎是方才闲来无事,又将通关文书取出来看了看。只是,他好像误会了沈宜嘉与安东尼奥的关系。
图莉亚因为巴尔巴图斯的举动,对沈宜嘉的话又信了几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又很快掩去,只是默默站在了沈宜嘉的身后,假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这真是那位将军的亲笔信?巴尔巴图斯,快让我看看!”图莉亚的声音在这时适时响起,似乎带着些许的好奇。
“你识字吗?给你看了有什么用?”巴尔巴图斯语带不屑地嘲笑道。但想来两人早已熟识,对于图莉亚他并不防备,只将这当做是一个女人愚蠢的好奇心和攀比心,十分随意地便将那通关文书丢给了她。
眼见文书到了手,沈宜嘉知道要找些其他的话题,让这个名叫巴尔巴图斯的男人将注意力从文书上移开。
沈宜嘉的左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再让文书回到巴尔巴图斯的说中,来不及细想,她选择了激怒他。
“那是将军亲自签署的通行证”她强忍疼痛,声音却异常清晰:“你拿着它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是你们犯罪的证据,若是被他知道你们劫走了我,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报仇?这话等你有命见到你的情人再说吧!”
不是是被沈宜嘉的威胁激怒亦或是感到担忧,巴尔巴图斯忽然冷笑着向沈宜嘉走来,拎起了她的衣裳,竟就这样将她整个人拽离了地面。
就这样,他拽着沈宜嘉,离开了这间不大的农舍,带着乔装好的手下,扮做是一伙农夫,混进了赫库兰尼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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