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猫鼠同人]与君成说 > 第8章 第 8 章

第8章 第 8 章

(本章又名,猫鼠带你逛汴京(外城))

庆历元年,申月(七月)下旬,溽暑未消。展昭与白玉堂自陷空岛启程,乘舟沿汴河溯流而上,返回汴京。舟行数日,两岸稻浪翻涌,蝉鸣聒噪,蒸腾的热气裹着水汽扑面而来,纵是习武之人也觉烦闷。船至陈留地界,离汴京已不过一日脚程,二人弃舟登岸,欲借陆路稍解舟楫劳顿,也顺道领略一番京畿郊野的夏末景致。

时近申正(下午四点),日头西斜,暑气稍敛。官道两旁林木蓊郁,投下斑驳的凉影。二人策马徐行,忽闻前方道旁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与呼喝叱骂之声。

“有情况!”展昭神色一凛,勒住缰绳。白玉堂早已按捺不住,剑眉一挑:“听这动静,怕不是剪径的毛贼在作祟?”话音未落,他已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循声冲去。展昭紧随其后,一身便于行路的靛青棉布直裰在绿荫间掠过。

穿过一片疏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官道旁一处稍阔的平地上,五辆满载箱笼货物的骡车被十余名手持朴刀哨棒、面目凶悍的汉子团团围住。七八名商队护卫正奋力抵挡,却已左支右绌,地上已躺倒两三人,血迹斑斑。

混乱之中,却见一辆堆满竹篾茶箱的骡车旁,立着一位身着素青窄袖褙子、下系月白罗裙的女子。她约莫双十年华,发髻微松,几缕青丝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神色却异常镇定。她并未慌乱躲藏,而是紧盯着战局,指令清晰:

“王伯,护住东首车辕!阿成,补西面缺口!”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被她点名的护卫精神一振,咬牙顶住压力。

然而,劫匪人数众多,且显然惯于此道,配合默契。一名身材矮壮、脸上带疤的头目狞笑着,挥刀逼退一名护卫,目光却如毒蛇般越过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定了缩在另一辆骡车后、一个约莫十三四岁、衣衫褴褛的少年。那少年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眼神惊恐万状。

疤脸头目眼中凶光一闪,竟对近在咫尺的货物视若无睹,猛地矮身从两名护卫的缝隙中钻过,手中朴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那少年头颅!

“阿青小心!”指挥的女子失声惊呼,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鼠辈敢尔!”一声清叱如惊雷炸响。白玉堂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画影剑出鞘,剑光如冷电惊鸿,后发先至!

“嗤——!”

一声轻响,血光迸现。那疤脸头目的狞笑凝固在脸上,脖颈间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迅速扩大。他手中的朴刀“当啷”落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麻袋,软软栽倒,再无声息。

几乎同时,展昭也已杀入战团。他未拔巨阙,仅以一双肉掌,身法如游龙惊鸿,掌风所至,刚猛无俦。只听“砰砰”几声闷响,三名扑上来的劫匪如遭重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昏死过去。剩下的劫匪眼见头目瞬间毙命,同伴非死即伤,又见这靛青身影武功深不可测,顿时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兵刃,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转眼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被救下的少年阿青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挣扎着爬起,对着展昭和白玉堂的方向,用带着浓重洪州(今江西)口音的官话连连叩首:“多、多谢两位恩公救命!多谢恩公!”声音犹带颤抖。

那指挥若定的青衣女子快步上前,先是对展白二人深深一福,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多谢二位壮士仗义援手,救我等性命于水火,大恩大德,苏隐铭感五内。”她抬起头,目光在展昭那身靛青棉布直裰和沉稳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

“展大人?”苏隐试探着唤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确认。

展昭微怔,他确信自己与此女并无深交。见她唤出自己姓氏官衔,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赧然与疑惑:“姑娘认得展某?”

苏隐见他神情,便知他并不识得自己,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婉得体的笑意,解释道:“小女苏隐,忝为汴京云叶轩掌事。大人时常来小店采买茶品茶果。小女子常在柜台后或二楼理事,远远见过大人几面,只是未曾上前叨扰。大人每回所留布粥善银,惠及无数贫苦人家,云叶轩上下感念于心,账目亦清晰记录,一直未曾有机会当面致谢。”

展昭恍然,连忙拱手还礼:“苏掌事言重了。展某微末俸银,不过杯水车薪,略尽绵力。云叶轩平价待客,广施粥米,惠泽百姓,才是真正善举。展某钦佩之至。”

展昭顺势向白玉堂介绍道:“白兄,这位便是汴京鼎鼎有名的云叶轩茶楼掌事苏隐姑娘。云叶轩的茶品上乘,茶果子更是精巧,公孙先生是常客,连包大人家的小公子也极是喜爱。”

白玉堂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云叶轩?可是汴京东角楼街那家?"

"正是。"苏隐转向他,目光在画影剑上停留一瞬,笑意更深,"这位公子气度非凡,想必是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风采,果如江湖传闻,更胜清风剑客当年。"

白玉堂眼中讶色一闪,随即化为一丝复杂的光芒,问道:“苏掌事认得家兄?”

苏隐笑道:“云叶轩与清风剑客白大侠,确有一段渊源。此地非叙话之所,二位可是也要回返汴京?若是不弃,不妨与商队同行一程,容小女路上细说?”

展昭看向白玉堂,白玉堂微微颔首,眼中带着探究之意。展昭便对苏隐道:“如此甚好,有劳苏掌事。”

商队众人此时已稍稍定神,开始收拾残局,救治伤者,收敛同伴遗体,气氛沉重。展昭和白玉堂帮着将散落的货物重新捆扎上骡车,那搬运杂物的伙计对着前来帮忙的二人笑了笑,未发一语却鞠了一躬,而后便向负责照看骡马的伙计走去,快速地用手比划着什么。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猜测,二人走向正在指挥众人清理现场的苏隐。白玉堂正欲寻苏隐询问,却见那位青衣女子从疤脸劫匪的尸身旁缓缓站起,用手帕仔细揩拭着指尖沾染的血迹。

"张叔,"苏隐唤来一名年长伙计,声音平静无波,"将此人一并葬了吧,就在山坡那片野槐树下。"

那伙计面露踌躇:"姑娘,这等凶徒..."

"他虽然作恶,但终究是一条性命。"苏隐整理着微微染血的袖口,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礼记》有云,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无论此人是谁,这是云叶轩对生命的敬重。"

伙计低声应了,招呼同伴抬尸。苏隐这才转身,正对上白玉堂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微微一怔,随即展颜笑道:"白五爷可是有事?"

白玉堂收回视线,指向远处那两位手语交流的伙计:"冒昧相询,那两位兄台可是患有喑哑之疾(1)?"他语气温和,带着真诚的关切。

苏隐顺着白玉堂的目光看去,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是,那二位兄弟,还有另外两位在方才混乱中受了轻伤的伙计,皆是天生喑哑。云叶轩在汴京及几处大城的分号,只要力所能及,都愿意雇佣一些身有残缺却肯踏实做事的兄弟姊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让他们不必流落街头,乞食为生。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求一份温饱,一份做人的尊严。”她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展昭此时也走了过来,恰好听到苏隐这番话,肃然起敬:“‘生民有命,皆具天秩;草木同春,岂分贵贱’苏掌事与云叶轩东家此举,实乃大善。展某感佩。”他想起公孙先生曾言云叶轩东家乐善好施,如今亲见其行事,更觉不凡。

白玉堂也收起平日的戏谑,正色道:“苏掌事高义。能予人尊严,远胜千金。”他看向苏隐,目光中多了几分真诚的敬意。

苏隐微微一笑,道:“二位谬赞,苏隐愧不敢当。论起来,这是云叶轩同白锦堂大侠的渊源”。苏隐见队伍已收拾妥当,便示意可以启程。骡车辘辘,重新驶上官道。她与展白二人并辔而行,缓缓道来:

“此事需从我家姑娘说起。我家姑娘,便是云叶轩的东家,闺名砚心。”苏隐语气带着敬意,“约是十数年前,姑娘尚在稚龄,随其父母行走商队,行至荆湖路一带,不幸遭遇山洪,与父母失散,流落荒野。正当饥寒交迫、惶恐无助之际,幸得清风剑客白大侠所率的商队路过。白大侠不仅收留了姑娘,更是不辞辛劳,多方打听,最终助姑娘寻回了双亲。”

“姑娘曾言,在白大侠的商队中,她亲眼见到几位身有残疾的伙计,或跛足,或眇目,却各司其职,与常人无异。白大侠待他们,并无半分轻视怜悯,只有平等的尊重与信任。他曾对年幼的姑娘说过一句话,姑娘铭记至今,也成了云叶轩立身行事的根本。”苏隐顿了顿,目光悠远,“白大侠说:‘天地生人,各禀其性,岂因形骸之异,而失立世之权?生民各得其所,方为大道。’

“后来姑娘执掌家业,创立云叶轩,便沿用此例,也算承白大侠遗泽。”苏隐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小女亦十分感谢白大侠。我幼时父母亡于疫病,流落街头,若非当年仅长我三岁的姑娘将我捡回,悉心教导,苏隐早已是乱葬岗上一具枯骨。姑娘说,那是她看见我,便想起了被白大侠所救的自己。”

展昭听罢,心中感慨万千,叹道:“白大侠一句箴言,竟能成就云叶轩今日之善业,更惠及无数困顿之人。”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听着的白玉堂,目光略过他握着缰绳微微收紧的手指,道:“清风过庭,德音不已(2)。白大侠在天有灵,必然十分欣慰。”

白玉堂听出展昭言语中的宽慰,眼底泛起一抹暖意,嘴上却不饶道:“猫儿何时也看起《诗经》了?”

苏隐将白玉堂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抿唇笑道:“果然江湖传言不可信。前些日子还听说锦毛鼠为‘御猫’封号之事,在汴京城里好生闹了一场。今日亲眼得见二位相处,方知传言谬矣。”

展昭指尖在缰绳上微微一顿。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白玉堂,无奈道:"不想市井传言走得这般快。"

“二位不必挂怀。茶馆本就是流言蜚语生长之地。那些茶客说不了几日新鲜,自然就转向别的话题了。”苏隐的眸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补充道:“二来,小女知晓也不过是因为云叶轩的消息灵通些而已。”

“哦?此话怎讲?”白玉堂好奇道。

苏隐莞尔:“云叶轩分号遍布几路州府。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走江湖的朋友,多在店中歇脚饮茶,闲谈间皆是各地见闻。云叶轩各分号也会将听来的奇闻趣事记下,互通有无。不过也不足为外人道。”

展昭颔首,暗自思索道,想来这便是公孙先生常去云叶轩的原因了。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骡车的吱呀声、马蹄的嘚嘚声,伴随着远处归巢倦鸟的啼鸣,交织成一曲略显沉闷的归途序曲。汴京的城郭轮廓,已在天际线上隐隐浮现。

夕阳西沉时分,汴京外城的轮廓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暮色中的城郭比白日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烟火气。城头戍卫的灯笼次第点亮,远远望去,如同漂浮空中的星辰。汴河两岸,酒旗招展,炊烟袅袅,远处隐约可闻丝竹管弦之声。

"到了。"苏隐勒住缰绳,马蹄在铺着青条石的路面上清脆地叩了三下。她下马对商队打了个先走的手势,又将展昭和白玉堂请到一边。

苏隐福礼道:“苏隐代云叶轩上下多谢二位此番相助。”说罢,她从腰间解下两个绣着流云纹的荷包,递与二人,"这是云叶轩特制的茶香荷包,以君山银针与茉莉相配,有清心明目之效。"

展昭正欲婉拒,却听苏隐压低声音道:"荷包亦是信物,凭此物可入云叶轩三进(3)雅阁。"她莞尔低声道:"公孙先生上月在雅阁坐了三盏茶工夫。"

展昭瞳孔微缩。开封府上月刚了结一桩拖了许久的案子,还是多亏了公孙先生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线索。但结案后先生却向包大人预支了一月的月银,想来,云叶轩的信息贵得很呢。

苏隐见展昭听懂,笑道:“这是云叶轩的规矩,二位若推辞,苏隐回去可不好向姑娘交差。”

展昭朝看着他的白玉堂点点头,不再推辞,抱拳道:“那便多谢姑娘美意了。”

说话间,远处传来暮鼓声声,沉重悠远地回荡在城池上空。

"挝鼓(3)已响,"苏隐望了眼天色,"内城城门应当关了。二位若要回开封府,恐要等到明日卯时。不如去'满庭芳'(4)暂住一宿?我与那里的掌柜相熟,可以免去二位花费。"

展昭摇头道:"多谢苏掌事美意,我二人住官驿(4)便是。"

苏隐面露欣赏之色,又福一礼,道:“那苏隐就此别过。”

暮色四合时,二人终于来到官驿门前。官驿位于外城西南隅,紧邻漕运码头,是座三进青瓦院落。门前两株老槐树投下浓荫,树下一方青石棋枰,几个驿卒正借着灯笼光下象棋。见展昭亮出鱼袋,驿丞慌忙起身相迎:"展大人回京了?这位是..."

"这位是新授六品带御器械的白大人。"展昭引荐道,"烦请安排两间相邻的厢房。"

驿丞偷眼打量白玉堂,见他一身白衣胜雪,腰间佩剑愈发衬得眉目俊朗,不由暗暗咋舌:“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穿过影壁,庭院豁然开朗。驿丞带路道:“第一进是饭堂与马厩,第二进住着几位押送贡品的大人,第三进清净些。”说着推开东厢房门,“上月新修葺过的,床帐都换了湖州绸。窗下还移栽了几丛菊花,再过两个月就能看见盛景了。”

白玉堂环视一圈。房间不算大,却收拾得极干净。临窗摆着一张黄花梨书案。靠墙一张实木床,被褥叠得方正。

“白兄可还习惯?”展昭安置好行李,过来敲门问道。

白玉堂正伸手轻拭窗棂,见手指不沾尘,颇为满意:“挺好的,比我预想中讲究。”说着转身,指腹撵了下指节,笑道,“不过我这会儿饿了,展大人带路找个食铺?”

展昭闻言失笑:"是我疏忽。走,带你尝尝外城有名的灌汤小笼。"

二人沿着街向东而行。汴京外城华灯初上,屋宇雄壮,门面广阔。各色铺席扎着彩楼欢门,绸缎庄前罗列着"茜红""霁青"的纱灯,香料铺飘来阵阵檀香与沉香的气息。一个挑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经过,担上插满竹蜻蜓、彩鬃小马等土宜。

食坊就在虹桥南岸。店家见展昭进门,忙不迭引到二楼雅座:"展大人久不见了!今早刚到的黄河鲤鱼,给您来个鲤鱼培面?"

展昭看向白玉堂,见他闻言双眸亮了亮,于是对店家点点头,道:“好。烦请再来两屉灌汤包,两碗杏仁茶,再上个时令的青菜(5)。”

等菜间隙,白玉堂支着下巴看窗外漕船如梭,忽然问道:"这的小笼包和开封府后门那家,哪个好吃?"

"单论小笼包,我觉得府衙后面那家好吃些......"展昭一愣,“你知道那家?”

白玉堂托着腮,嘴角扬起一个轻快的弧度,“顺路尝过,味道不错,”那双惯常神采飞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目光蜻蜓点水般在展昭面上一拂而过,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果然跟着猫儿有好吃的。”

少年的笑意,伴着发梢前额被窗口轻柔晚风吹拂的细碎动作,透着股浑然天成的焕然意气,干净又纯粹。展昭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

楼梯木板吱呀作响,“二位爷的灌汤包和黄河鲤鱼——”店小二托着热气腾腾的托盘掀帘而入,蒸笼掀盖时腾起大片白雾,蟹油混合绍兴黄的浓烈鲜香汹涌扑来。

展昭往后仰了仰,觉得这蒸汽熏得人面上发热。他不动声色地挪过手边青瓷执壶,冰凉的瓷壁沁入掌心。修长的手指平稳地将两人的茶杯沏满,目光落在杯中舒展的碧绿茶芽上。

小二退下,桌上却迟迟没有动静,展昭疑惑抬头,见白玉堂筷子拿在手上,却并未夹菜,只是看着他,于是问道:“不合胃口吗?”

“不是......”

展昭想起与陷空岛五鼠一起吃饭的场景,失笑道:“你是在等我动筷?”

白玉堂脸上一热,撇过脸去,却也还是没有动。

展昭见状,忙夹了一个包子放到白玉堂盘中,又夹了一个放到自己盘中,笑道:“吃吧,当心烫。日后若就你我二人,不必讲究这些。”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低头咬了口包子,皮薄馅足,汤汁鲜美滚烫,他轻嘶一声,又闷头笑了下。展昭也未再言语,只是又给白玉堂夹了两块鱼肚。

待二人饭饱,展昭搅着碗中的杏仁茶,道:“汴京虽是常来常往的地方,但真住进来还是有不同,庙堂规矩又多。我略讲讲,你好有个准备。”

白玉堂还嚼着吃的,只鼓着腮帮子点头。

“带御器械之职本负责官家安危,但官家命你我供职开封府,只需每月入宫轮值一夜即可。平日里则听从包大人调遣。开封府的职司无外乎三样——护卫、巡街、缉盗。事情看着简单,却也耗心力。护卫之责,不止要随包大人外出,还要盯紧府衙内外往来之人;巡街,不光是震慑宵小,还要查看各处火烛、城防水闸是否无恙……”

“另外,官员日常需自行在外城或内城赁屋,开封府内虽有官廨,就是演武场西边那排瓦房,但条件比不上陷空岛。白兄且暂住几日,找找合适的宅子。(6)”

“不麻烦了。”白玉堂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同你一样就好。”

白玉堂舀一勺杏仁茶送入口中,粉质细腻、花香四溢、坚果香脆。他满足地眯起眼,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包大人不是有御赐宅院?怎么我看他也住在开封府。"

“大人觉得路上来回太耽误时间,宅院都是夫人和公子住,大人每十日一休沐时才回。”

白玉堂点点头,问道:“那明日怎么安排?”

展昭给白玉堂添了茶,继续道:明日卯时内城门开,不过我们不急。等早朝散了,先去开封府见包大人,再面圣。”展昭安抚一笑,道:“不必担忧,官家和包大人宽厚仁善,不会为难你。且我同你一起,若有不知怎么答的,你保持沉默就是,我自会替你周旋。”

白玉堂眉头轻蹙,深深地看向展昭,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展昭道

“只是,有两件事,展某免不得要再啰嗦几句,”展昭斟酌着词句,"一来,庙堂不比江湖肆意,许多地方桎梏颇多,白兄不可意气用事。"

“我记着了。”白玉堂笑道“展大哥,玉堂虽任性些,却并非不通人情事故。临行前更被几位哥哥和大嫂耳提面命过多回,你且放心就是。”

“好。这二来......”展昭轻叹道:“官职于白兄而言虽是束缚,但到底是圣旨亲授,难免有人眼红。若听到什么闲话,或遇人刁难,白兄莫往心里去。”

白玉堂一愣,随即心下了然,展昭会如此叮嘱,怕是源于他的亲身经历。白玉堂笑道:“世事难周全,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就是。”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白兄好境界。”展昭欣慰,且不论是否真的能做到超然物外、不惧人言,能有这样的初心就是好的。

“诶,”白玉堂摆摆手“你可别给五爷戴高帽。若爷哪日烦闷了...”白玉堂狡黠一笑,“猫大人可得陪我喝酒。”

展昭呵呵一笑,温声道:“好。”

窗外忽然传来震天喝彩声。只见虹桥两岸人头攒动,几个赤膊汉子正在河心画舫上表演"打铁花"。烧红的铁汁被柳木棒击向高空,霎时间漫天火树银花,与水中倒影交相辉映,恍若星河倾泻。

白玉堂三两口喝完了剩下的杏仁茶,眼睛亮亮地看向展昭:“明日不着急是吧?”

展昭失笑,放下结账的铜板,道:“别太晚就是。”

……

二人挤进人群中时,恰逢艺人变完一场吞刀吐火的戏法。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铜钱如雨点般抛进场中。

白玉堂掏出几枚碎银,手腕一翻,直接将碎银凌空抛向表演者。那艺人眼疾手快,长杆一挑,稳稳接住。周围观众又是一阵惊呼。

离开杂技班子,沿街商铺琳琅满目。白玉堂兴致勃勃,在书画摊前驻足,又在泥塑匠人的摊子上捏了个猫脸陶偶,回头冲展昭促狭一笑:“送你?”

展昭哭笑不得。

经过一处绸缎庄,门口支着小棚,光影晃动间,竟是有人在演皮影戏。白布上映出的是《三国》中的三英战吕布,台下围坐着几个孩童,咿咿呀呀跟着喝彩。

白玉堂忽然拉了拉展昭的袖子,低声道:“那是‘悬丝傀儡’?”

展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家药铺门口,一位老者用丝线操控木偶,演示“悬丝诊脉”的手法。白玉堂看得入神,直到艺人收了摊才依依不舍地挪步。

“早知汴京这般有趣,当初就该多玩几日。”白玉堂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找你打架了。”

展昭莞尔:“现在玩也不迟。”

二人沿御街漫步,又瞧了一处“斗茶”。十几个闲汉蹲着围观,当中二人各执茶盏,比试谁的茶汤色泽鲜白,泡沫久聚不散。白玉堂探头看了看,摇头:“这有什么意思?”

展昭正待解释,街角忽传来一阵清脆的吆喝声:“新摘的茉莉——”

一个双丫髻的小姑娘拎着花篮凑过来。白玉堂顺手摸出几枚铜钱,挑了串茉莉别在衣襟上。花香清幽,他侧头对展昭道:“比庙里烧香强。”

展昭失笑:“白兄若喜欢,开封十月的菊花更是一绝。相国寺的万寿菊、龙亭的墨菊,公孙先生院子里还藏了几株绿菊……”

白玉堂一听便来劲儿了:“绿菊?当真?”

展昭点头:“你到时看了便知。”

……

夜色愈深,街肆的灯火反而愈发稠密,影影绰绰散落在汴河粼粼的波纹上。白玉堂脚步一顿,停在虹桥石栏旁一个挑担的酒摊前。摊上支着“雪醅佳酿”的布幡,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用长柄木勺从青石坛中舀酒,动作不疾不徐,透着股沉静的韵律。

“老丈,来两小壶。”白玉堂递出铜钱,取了两个拳头大小、油亮亮的黑陶酒壶,将其中一壶塞进展昭手中。陶壶带着新酒特有的微凉,触手却有一丝温润。

他拔开自己那只坛的软木塞,清凌的酒气慢悠悠逸散开来,混入河风与市声。白玉堂依着石栏,目光流过那些被千万点灯火点亮的画舫、楼檐,流过桥上熙攘而又遥远的人影。白玉堂遥遥碰了下展昭手中微凉的小壶壶身,发出极轻悦耳的声响。他浅啜了一口酒,唇角噙着一点极淡、又极舒展的笑意。夜风拂起他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掠过带笑的唇角和月下愈显清亮的眼底。灯火坠在他眸中,流动跳跃,像揉碎了一汪河水的星辰,纯粹而生动。

那笑容里的敞快,混合着米酒的香气与汴京夏夜的暖风,猝不及防地撞进展昭的眼里,竟让他也觉出几分暖意。展昭握着微凉的小陶罐,看着他被灯火勾勒的侧影。眼前这濯濯如月下积雪的少年,与身后这烟火升腾、光影摇曳的长河,此刻竟浑然一体,像一幅缓缓铺陈的画卷,有着熨帖人心的安和,让展昭心底生出了静水流深的盼待。

展昭也举起了酒坛,冰凉的陶壁贴在掌心。没有言语,只是朝白玉堂的方向略一抬腕,同样仰头饮下了一口。白玉堂察觉了他的动作,眼角微弯,将坛中余酒饮尽,转身朝向官驿方向,却又回首,廊下灯笼昏黄温暖的光恰好为他清逸的身影勾了边,眼中笑意未散:

“走了。展大人,明日掌卯,你可是前辈。”

话音未落,白色的衣角已卷进敞开的驿馆大门,融入门后那片温暖的橘色光影里。吱呀一声轻响,木门替住了汴河里鼎沸的人声。展昭握着犹带凉意的酒坛,站在原地片刻,随后微微一笑,亦向那门内走去,只留下驿馆檐下暖融融的灯笼光晕。

【碎碎念】

(1)进主线前,还是铺垫一下,来点日常叭。大家放心,苏隐是一位热爱搞事业的小姐姐,没有感情线。

(2)啊,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家感受到,小白是那种看起来任性张扬,但内里其实是个乖巧又知礼数的少年的感觉。

(3)关于地理布局:开封府衙的布局参考现在的开封府,虽然这个开封府是重建的,比历史上小,但布局差不多。汴京城的布局参考开封的“清明上河园”

(4)关于文中汴京城的夜生活:“清明上河园”和开封的“万岁山武侠城”是真的有,强烈建议大家去玩一下。

【注】

(1)喑哑:宋时对聋哑的称呼

(2)“清风过庭,德音不已",出自《诗经·小雅·蓼萧》

(3)挝鼓:北宋城门关闭信号。汴京分内城外城,且有严格的宵禁制度。内城开放时间约为早上5:00到晚上7点左右(天黑就关)。

(4)开封的清明上河园真的有“满庭芳”和“官驿”这两个民俗酒店,有兴趣的可以去体验下。

(5)以上都是开封特产,可以吃吃看

(6)是的,北宋官员也要租房,且房租血贵。只有宰相等重要大臣或功臣,皇帝才御赐宅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道姑小王妃

女帝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