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它不记得你了】——
一瞬间，无数矛盾的记忆细节飞掠过你眼前。
你是一道魂，活物看不见你。当然，他们或许会感知到一阵略显反常的风，冰冷又轻柔，但那只是因为你的经过卷动了气流，而不代表你们之间产生了成功的触碰，事实本应如此。
所以，为什么龙能看见你？为什么它能接触你？为什么它过去能做到这两件事、现在又不能？
你总是把龙联想成狗，撒欢的猎犬、黏人的大型毛球，那么自然，简直像你真的养过一条。可你住在迷宫里，这儿只有魔物，如果你失忆前养过狗，说明你当时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一个有且仅有正常动物存在的世界；说明你曾经和那些冒险者一样，进入迷宫寻求机遇，再离开迷宫回归日常——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从没想过走出迷宫？为什么不去外面找你真正的家，远离居住质量低下的地底，和你心爱的大狗团聚？
以及，最重要也最应该弄清楚的事情在于，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开始思考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你从未意识到这一切有多奇怪？
你有些发晕，忍不住伸手抓向喉咙，因为你已经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无法控制自己正常呼吸，像条撞进网兜的鱼，被不可抗力从水中一把捞起；因为你已经在这一刹那得到了很多问题的答案，而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你拒绝接受真相。
迎面忽而吹来躁动的风，似曾相识的寒气窜过后心口，你打了个颤，愣怔抬头，看见站在道路尽头的纤细黑影。对方伸手摘下兜帽，露出尖长耳朵和一张精致面孔，尽管上次见面要追溯到两年以前，你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脸。
“希斯尔。”你低声说。
精灵蹙起眉。他无神的紫色眼珠上下打量你，你立刻认出了这副表情，就像你认得他的脸，与此同时，你的整颗心都开始向下坠落。
他开了口，用和你们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不带敌意的责怪语气说：“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记得你了，如同你养大的那条龙。
很奇怪，你从不进食，毕竟你不需要食物供给能量来维持生命体征，但在这一刻，你的胃翻江倒海，有非常恶心、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泛上你的喉咙，几乎让你觉得马上就要吐出来。
你最后克制住了这种感觉。你盯着精灵的眼睛，强迫自己平静，并挤出礼节性的微笑。
“我得做个调查。”你说，“来证明一些事情。”
精灵看上去并未听懂你的话，对此也并不关心。他冷漠地摆手，炎龙随之温驯地垂下头颅，他似乎和龙说了什么，隐约提到念作德尔嘉鲁的名字，再后面的，你也没有细听，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领着龙离开。
“就这样让他们走掉吗？”你身侧的狮子雕像伸了个懒腰，“你在想什么，我亲爱的主人？”
你瞥向翼狮，祂正用爪子托住脸，自下而上望着你，那姿态一如既往，耐心且十分值得信赖。于是你也冲祂笑了下，什么都没有回答。
你在迷宫醒来，度过浑浑噩噩的三年，忽视了很多绝对不该忽视的事情，其中有一个问题最令你后怕——翼狮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粉饰的背景故事已经露出马脚，你不可能再相信祂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也不敢赌祂看透了多少你的心思、是否察觉你的忌惮和恐惧，当务之急是先验证你的猜测，为此你需要调查更多样本。
你拾起了许久不用的化形魔法，重新开始频繁地接触冒险者，寻找那些以前打过交道又断了联系的熟面孔，过程并不轻松，要知道每日进出迷宫的人口流量何其庞大。但没关系，你现在不需要抚养一条龙了，拥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整整两个月，你全心投入调查。每找到一个冒险者，一个可供你验证猜测的活生生的实例，你的思路就变得更清晰，你的恐惧也变得更真实。
好吧，这事要从何说起呢？
你是一道魂，活物看不见你，这是客观事实。
然而，如果你能跟他们构建某种联系，使他们对你产生印象，因此留下与你有关的记忆，魂灵和实体之间的界限会变得模糊，活物也能目视并触碰到你。大多数时候，化形魔法即是你与他人产生联系的媒介，至于那条龙，你用化身的血肉替它治疗伤势，不会有比这更直接的联系了。
当然，这种把戏的效果并不长久，一旦对方和你分开超过一段时间，他们会忘记你，进而看不到你，龙是最好的例子，其他接触过你的冒险者也是如此。“被记得”和“被看见”，两种现象的因果于你身上紧密又莫名其妙地纠缠在一起。
至此，调查告一段落，你似乎弄清楚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归根结底，你依旧不懂自己是谁，你没有往前的任何记忆，往后也不会有谁记得你。
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迷宫的地下六层，你在这儿生活过两年，幸福的两年，潜意识里仍把它当做最令你安心的地方。
可即便是这里也和你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迷宫近期一直在发生剧烈的异变，地下六层同样不能幸免，曾经适宜炎龙居住的高热气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冻得人骨头发颤的雪天，地上的雪积起厚厚一层，掩去了你和龙共同的生活痕迹，包括那座你亲手挖出来的水池。
风雪迷蒙，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在这片空白中待得久了，你的胸口开始发闷，胃部冰冷，麻木地挤压着其他脏器。你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离开这里，继续往通道深处移动。
地下六层光线昏暗，能见度差得惊人，你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直到被一丛隐约的火光吸引了注意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那橘红的光芒摇曳生姿，仿佛灯塔一般温暖而醒目，你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发现那是一队冒险者生起的篝火。巧合的是，这支队伍里居然有你认识的人。
二十出头的青年男性，浅金头发，偏白肤色，典型的大陆北方长相，腰间佩着一支长剑。你还记得他的名字是莱欧斯，有个妹妹叫作法琳。
莱欧斯比三年前壮实了点，但整体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他以外，小队里还有一个矮人，一个精灵，一个半身人和一个有些奇怪的猫种亚人，他们都睡着了，只有莱欧斯坐在篝火旁守夜。
你盯着那丛篝火、那张被明明灭灭的火光照亮的脸，目不转睛到出神的地步。这段时日里，你的情绪几经波折，精神高度紧绷，不亚于受了一场酷刑、一种钝刀摩擦伤口般的折磨。
此时此刻，你认为——
【A、你需要休息】
【B、你需要陪伴】
选B，请等待一小时后的更新
选A，请等待下一次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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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第四次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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