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说实话,神崎辽的确也察觉到,那场火灾之后,村濑先生变得有些不同。
作为一名自由摄影师,他一直以感知力和洞察力为傲。
五六年前初次在御殿场结识村濑先生后,他们很快就熟络起来。对方健谈开朗,又同样热爱摄影。每年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处。
闲聊之中,村濑先生总能抛出出人意料的见解,甚至让他在拍摄时灵光一现,捕捉到更具生命力的画面。
然而这次再见到时,他立刻感觉到了违和。
村濑先生沉默寡言了许多,面对他的攀谈常常只是敷衍点头,偶尔甚至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过去最喜欢谈论的摄影话题,如今仿佛完全失去了兴趣。那双曾经因谈到构图和光影而闪亮的眼睛,如今暗淡得像被浓烟熏过。
毕竟,半年前那场大火几乎夺走了他的生命。即使伤口已经痊愈,脸上依旧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烧伤的痕迹。性格大变,也并非难以理解。
神崎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为他辩解,但心理还是希望村濑能够尽快恢复过来。
但这样天真的想法在最近一次共同进餐时被打破。
他还记得村濑是对花生过敏,在霓虹来说,花生并不是一种常见的过敏源,它远排在鸡蛋、牛奶和小麦后面。
第一次听说村濑对花生过敏,他还有些诧异。
村濑对此也表示无可奈何,他从不食用花生,即使少量的花生都有可能引起过敏性休克,自从幼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食花生进了医院,他就对此格外注意。
但最近一次共同进餐时,他却看到村濑主动端了一小碟柿种米果出来,里面混杂着花生,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下酒小吃。
村濑在他主动点出里面有花生时,甚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将花生扔进嘴里。
那清脆的嚼碎声,至今仍萦绕在神崎的耳边。
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直窜上来,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村濑先生”,无论神态还是习惯,都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微妙地错开了,即使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
这些异样飞快地在脑海里闪过,他抬起眼,带着探究与迟疑的目光望向降谷和西上。
“两位是……侦探?还是警察?”
西上清司觉察到青年的犹疑,半真半假地说,“私家侦探,我们是受人委托来御殿场调查的。”
他随口提及,委托人是一位女性,怀疑如今的村濑先生并非真正的本人,并举了几个生活细节作为依据。
那些细节里,有几条与神崎自己观察到的惊人地重合。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才注意到的违和之处,竟然早已被别人发现。
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他记得村濑已经结婚多年,若真有异常,最早察觉的,理应是身边亲近之人才对。
神崎胸口的疑虑逐渐消散,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自己观察到的怪异之处也一并说了出来。
“如此看来,这位村濑先生确实可疑。”
降谷零平静地开口,余光落在西上身上。
他很好奇,西上究竟是如何从照片中看出村濑的异常,那种只有亲近之人才可能捕捉到的违和。
在遇到神崎辽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山腰上还有一间旅馆的存在,而西上更不可能与村濑有过接触。
西上清司顺着降谷的目光回望过去,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们现在去富岳馆?”
“嗯。”降谷暂时压下心中疑惑。
两人没有再多停留,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们的步伐比之前明显加快许多。
脚底踩在砂砾与残雪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冷风不断从山腰呼啸而下,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天地间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灰白色的山路尽头,渐渐浮现出一栋低矮的建筑轮廓。
那是一座木质小旅馆。
屋檐仍覆着未消的残雪,木墙颜色暗沉,却显得修葺一新。门口挂着一块写着“富岳馆”的招牌,在风雪中晃动。
降谷零神情冷峻,走在最前方,脊背微微绷紧,整个人的警觉性已被提到极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旅馆门前。木门虚掩着,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推门而入,室内摆着几张木桌木椅,整洁却空无一人。除了屋外呼啸的风声,再听不到半点人声。
降谷放轻脚步,绕到楼梯口。
就在他踏上台阶的瞬间,耳尖捕捉到楼上传来极轻的动静,像是木板被踩出的一声细微颤音,还未等他分辨清楚那是什么。
砰——!
枪声从楼上骤然炸开,瞬间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降谷眼神一变,身形几乎与枪声同时跃起,顺着楼梯飞奔而上。
拐角处,一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降谷猛然调转方向,冲到窗前,双手撑住窗框,毫不犹豫地跃出窗外。
双脚刚刚落到旅馆外的硬土地上,身后响起西上的喊声。
“降谷,接住。”
他回头向上望去,一把左轮手/枪从楼上窗户口抛了出来,他下意识伸手一抓,冰冷的金属触感沉甸甸压在掌心。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眼神骤然一凛。
这家伙……居然随身带着枪?
一瞬间,疑问与震惊在心头闪过,降谷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强行压下,没有半点犹豫停顿,身形如利箭般追向黑影消失的方向。
西上清司收回探出窗外的上身,站在窗前,看着降谷零的身影在风雪中飞速远去,很快被灰白的天地吞没。
他眉梢一挑,旋即转身,顺着木质楼梯快步上到二楼。
走廊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木气息。拐角处,第一个房门紧闭,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
就在他靠近时,屋内传来一阵压抑却猛烈的咳嗽声,像是被硬生生压抑许久才爆发出来。
“村濑先生,你还好么?”
西上清司站在门前随口问道,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等回应,猛然抬脚踹开房门。
门板猛地震开的一瞬,白光骤然闪烁,一柄寒光森森的刀刃顺着门框横斩而下,直扑面门。
西上反应极快,身体猛地一侧,刀锋划破空气,险险擦过肩头。
“真是吓人啊,村濑君。”
他语调轻快,唇角微勾,仿佛完全没将方才的险境放在心上。
对面的男人低声冷笑,脸上烧伤的痕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狰狞,眼神阴鸷,他双手握刀,动作凌厉,完全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旅馆老板。
刀光再次逼近,冷冽的刃锋直取喉咙。
西上眼神一沉,脚下猛地一错,身体下沉,瞬间闪进刀锋的死角。反手一探,手掌如铁钳般扣住村濑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村濑闷哼一声,脸色骤变,却咬紧牙关,另一只拳头猛地挥出,直奔西上的面门。
“真是危险呢。”
西上错开攻势,语调悠闲,膝盖上顶,准确无误撞进对方的腹部。力量透过骨头和肌肉传递出去,村濑身子剧烈一弓,胸口像被压碎般疼痛。
西上趁势一扭,借对方的力道将刀刃从他手中夺下,反手一压。
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过冷芒,稳稳架在村濑的颈侧,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划破皮肤。
冷芒在灯光下跳动,映得村濑脸上的烧痕更加狰狞,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疼痛。
“作为一名旅馆老板,你的待客之道似乎有点太过激烈了吧。”
西上唇角微微上扬,刀锋下压,冰冷的刃口很快在颈侧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血珠渗出,顺着颈侧滑落,浸入衣领。
村濑浑身僵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带着慌乱与愤怒。
“你们是……警察吧,我是公安的线人!我……手里有重要的线索,你……你不能杀我。”
这句话像是最后的护身符,被他死死抓在手心。
他刚刚可是看到这金发小子把手/枪抛了出去,在霓虹敢公然持枪的也只有警方。
他早该料到那具尸体根本无法骗过公安。
“可惜,不是哦。”西上低声笑了下,语气懒散,像是听到某种荒唐的笑话。
“真是拙劣的易容,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西上指尖钳住那块假皮与真皮交界的细小裂口。
“等……等一下!”村濑瞳孔骤缩,声音因恐惧而破裂。
话音未落,西上猛然用力。
嗤啦——
假皮被生生扯下,带起一阵剧烈的拉扯感。胶质与皮肤摩擦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剧痛瞬间袭遍半边脸,村濑闷哼一声,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眼角的青筋暴起。
血丝伴随着假皮边缘被一同拉开,伤口溢出点点血珠。冷汗与血液交织,顺着他的下颚淌落,滴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西上随手甩开那片被撕下的假皮,轻轻落在地上,沾满血迹与黏稠的胶质,像一张诡异的残膜。
“抱歉,我向来没什么耐心等别人自己摘下面具。那么,说些我感兴趣的话题吧,村濑君,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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