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降谷零终于开完会走出警察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打开卧底用的那部手机，未接来电和短信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绝大部分的发件人是出云浅溪。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跟她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忙把电话拨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耽误了，现在立刻开车去接你！”降谷零边说边往停车场跑，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嘲讽的冷笑：你有没有看表，现在都几点了？电影都要散场了，你才打电话过来。”
降谷零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已经快要九点了，他隐隐想起开会的间隙花还三分钟吃了一份盒饭，那似乎是课里配送的晚餐。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你现在在哪？电影院吗？”
“我在哪？”他觉得那声音空洞得像是飘在半空，显得缥缈而不真实，就像是她无处安放的灵魂。“你不是侦探吗？那你倒是推理看看啊。”
电话那头杂音很大，好像是尖叫与喝彩的声音，她八成又跑到哪个酒吧里蹦迪去了吧。降谷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有过深入的接触，他真的会以为她就是那种轻浮浪荡的女人。她明明没有办法从那种交际中获得实质性的满足，却还是热衷于把自己灌得烂醉，只是为了逃避这个没有新海平仁的世界。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问她这样糟蹋自己到底是要搞哪样，但是对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这种问题她显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降谷零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机问：“那么，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我要是能够在电影散场之前找到你，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哦~这样啊”她查了一下手机，兴致立刻被提起来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微笑着提醒道：“那么，你只剩下十九分钟了哦，小侦探。”
“你等着，我肯定能找到你！”降谷零挂上电话，立刻打给了风见：“喂，风见吗？立刻把天眼系统打开，把那个女人（the woman）给我找出来！对，就是上一次你在我家里见过的那个女人。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她还在米花町的美食街等我，从那里开始追踪就好了。”
打完电话后他就坐进车子里，开始查实时交通地图，准备一拿到位置就选一条最通常的路过去找她。风见很快把位置传了过来，是米花町的一家地下酒吧。
从这里开车过去的话，至少也要三十分钟，现在离游戏结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马自达！”降谷零踩下油门，车子“轰”的一声飞了出去。
灰色西装的男人像风一样撞进地下酒吧的旋转门，肉眼的自动检索功能开启，立刻锁定了目标。那个女人穿着鲜艳的红色连衣裙，高挑的身材在舞池里格外得引人瞩目。她和现找的舞伴在跳街舞，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节奏感还挺强，手一直在女人腰上舍不得移开。
“出云浅溪！”降谷零大喊一声冲了进去，一把扯住了女人的手肘。他低头看表，还差五秒到九点钟。
“是我赢了！”他把表盘亮给出云浅溪，大口喘着气。出云浅溪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西装和头发都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的男人，就连系好的领结都跑开了。
“你跑步经过步行街用了多久？”完全是出于好奇地询问。
“十七秒。”完全是出于炫耀的回答。
她认认真真地在心里计算了三遍，才说：“恭喜，你刚刚打破了男子200米跑的世界纪录。”
“啊，谢谢。”降谷零微笑着点头，甚至开始跟面前的女人握手，但随即他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重点。
“是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啊，好像是吧。”她转过身，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有让降谷零看到她悄悄扬起的嘴角。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找过来，就算公安手眼通天真的找到了她的去处，他也不可能在约定时间内赶来的。但是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既然这样的话，让他赢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不是好像，是绝对！”降谷零绕到她面前拦住她嚷嚷着，一副考了满分硬缠着妈妈带他去游乐园玩的幼稚鬼样子。
“好，是你赢了。”出云浅溪被他逗笑，顺着他的话说着，无奈里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她回到座位上前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金色的鸡尾酒，抬起上调的眼尾望着他：“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降谷零看了一眼那个追过来的臭小子，思考了很久，才愤愤地说：“我要你以后不许再跟别的男人搭讪！”
女人笑出来，却没有回答，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她身上绝对不乏成熟女性的魅力，那种不需要任何加持就能流露出的自信和高傲的气场，让他忽然开始不自信起来。
出云浅溪是很完美的那种女人，除了喜欢喝酒跳舞睡男人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但是在酒厂，这些好像都不是缺点，而是每个酒厂女人的向往。
降谷零并不是那种，面对所有事情都可以从容自信的男人。他很清楚莱伊才是日本男性的标尺，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不过是个样样都不如他还性子急爱冲动的幼稚鬼。这是贝尔摩德告诉他，在年长的女性面前，他总是这样的对自己没有信心。出云浅溪是比他稍微小一点的，但是女人总是比男人成熟得早，他有时候会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是和那个女医生一样的女性长辈，还像个孩子一样赖在她怀里撒娇，于是就更加地没有自信了。
“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他虚张声势地喊。
“哦，那要是别人来跟我搭讪呢？”她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调皮地闭上一只眼睛。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身经百战的小公安努力稳住阵脚，试图打赢这场心理战。
“领会得不够透彻。”她耸肩，一脸为难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当你的女人吧？那可有点伤脑筋啊，你究竟要用哪个身份跟我交往呢？是波本，安室，又或者，是Zero呢？”
绝妙的反击，她眼中闪动着胜利的光芒，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捉弄起她的猎物。
“我……”降谷零语塞，低下头，目光躲闪开，“我才没有要跟你交往呢！我只是因为……因为不想看到你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就这样糟蹋自己，才会拼了命地赶来这边！你到底懂不懂啊？傻瓜！”
他明亮的蓝色眼眸中带着义愤，好像闪烁着跳动的光芒。
出云浅溪望着他，心跳突如其来的变化将她此刻的情绪昭彰于众，她根本就没有否认的余地。
其实那个男人很迷人，在他展露出这样，为了理想不顾一切的疯狂的时候。
年轻的，火热的，正义的。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心脏。
“你好烦，降谷零。”出云浅溪扁着嘴站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已经出局的人。”
她走到自动存取柜前取了寄存的包和大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冬天还没有过去，大街上还是冷的。出云浅溪穿上大衣，靠在门口的玻璃上等降谷零。那个男人不知道干什么，在里面磨磨蹭蹭地不出来。
降谷零慢慢从旋转门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浅灰色西装外套和已经撤掉的领带。衬衣的领扣解开了，从等他的时间来推算出云浅溪甚至怀疑他刚在里面和某个性感女郎干了一仗。他抬起头看到出云浅溪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
“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啊，我又没开车。”
他“哦”了一声，神情落落的。
“那个，答应你了。”女人漫不经心地说着，偷偷抬起头看他的反应。
“什么？”
“我可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她生硬地解释着，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但是又不要好得太过头。
降谷零蓦地扯住她袖子，“真的？就……答应我了？”
“嗯。”不然呢，总不至于大半夜的再去找个公证人签合同吧？
“那个……”他一鼓作气叫住走在前面的女人，“其实我是想问你，你该不会，也喜欢莱伊那种男人？”
“莱伊？”她皱了皱眉，“说起来挺遗憾的，我还没来得及把他弄上床他就死了。听贝姐说，长得蛮有型的。”出云浅溪是出了名的嘴巴刻薄，尤其在这种，非常刁钻却又很容易借题发挥的问题上。
“果然……”降谷零拎着西装的手垂了下来。
不管怎么努力，总是被那家伙抢先一步啊……
“什么？”
“莱伊那个混蛋有什么好？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比他做得更好！”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杀死自己，也绝对不会让我的女人被琴酒那家伙杀死。莱伊那个混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哪门子的男人啊？
那可是，那可是明美啊……
他还记得小时候见到她那时候的样子，景光其实是有点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艾莲娜的话，也会喜欢她的。这样的女孩子，却因为赤井秀一被琴酒杀死了。现在就连浅也……
凭什么那个男人就处处压他一头啊！
“你到底在那边讲什么蠢话？”出云浅溪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他，“我只是表达一下想把那个男人弄上床的愿望，好像没有用到什么比较级的表达方法吧？再说他都已经死了诶，你就不能稍微放过他，让他好好地安息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降谷零委屈地喊，“你来酒吧找乐子都要点黑麦威士忌，你难道不是更想要他吗？”
出云浅溪愣了一下，大概意识到事情的起因是降谷零喝了她留在卡座上的酒，开始发酒疯了。
“啊，你是说这个。我本来点的是波本，可是店里没有了，调酒师就换成了黑麦威士忌。”她努力解释着，看着波本那双因为委屈而弯下去的蓝色眼睛。
“真的吗？”
“是啊，我可是一个实事求是的科学家，我编谎话骗你干嘛？”
我能说，我是因为生气，所以特意把黑麦威士忌和波本威士忌掺在一起喝，就是为了把你跟你最讨厌的莱伊调在一起出气吗？谁知道你眼里只有黑麦，根本没喝出我还往黑麦里兑了波本。（还好没喝出来，不然今天晚上我可能没办法活着走出那间酒吧了
“那么那么，我和赤井秀一，你更喜欢谁一点？”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那种，希望被选择，希望胜过那个人的渴求。
出云浅溪按了按太阳穴，头疼。真不愧是波本啊，只要一沾上莱伊就是送命题。“他都已经烧成灰了，我喜欢他干什么？把骨灰扒出来冲蛋白粉吗？”已经损到这种程度了，能放过她让她的灵魂也一起安息吗？
“那要是他还活着呢？”波本扯着她，不依不饶地问：“比如说，如果那是他精心策划的假死呢？就像雪莉一样。”
“那你再去补他一枪让他死透一点不就好了？一天到晚念念叨叨要杀死他的那个家伙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有机会见到活着的莱伊吗？”
“不行。”波本还是不满意，“就算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死他。你知道雪莉逃脱的半年里被组织追杀过多少次吗？她现在不还是一样好好的活着。”
好吧。出云浅溪彻底被打败了。现在已经不是莱伊有没有死掉这个问题了。就算莱伊已经化成灰了，只要她不选波本，波本就会把这个问题念到地老天荒。
“我又不是宫野明美，你觉得我对一个一天说话不超过五十个字的男人会有什么兴趣？我们用什么交流？脑电波吗，还是方程式？”
“他数学很好的。”波本酸溜溜地说，“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所有见过他的女人都喜欢他。”
“那可不见得，贝姐就不喜欢他。”
“贝姐喜欢琴酒。”
“……现在是今夜不寂寞时间吗，波本？”
“那是什么？”
“专门为你这种晚上找不到床伴的寂寞男人开放的深夜情感类广播。”
“……”波本低着头沉默，出云浅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果然更愿意跟莱伊睡。”这是波本坐进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因为他长得比我高，还是他的灵魂比我有趣？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第一，身高差过大会增加接吻的难度。第二，我不觉得他的灵魂比你有趣。恰恰相反，我最不感兴趣的就是他的灵魂。第三，我喜欢金发。”满意了吧，满足了吧，开心了吧，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回答你的问题，我脾气怎么会这么好坐在这听你发癫啊！
“你给了我启发。”波本忽然说，“我们可以构建一个量规，这样就可以测出你更喜欢我还是莱伊。”
一个合理的量规的构建需要经过数轮的专家咨询和小规模测验，不过我死都不会告诉你这种事情的。出云浅溪看了一下腕表，“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提问，然后这辆车要开在回家的路上。我可不想把周末的时间都耗在这种无聊的问卷调查上。比起那种已经烧成灰的家伙，我对活着的男人更感兴趣。”
波本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记事本和笔，煞有介事地思考起来。
出云浅溪以为他顶多问一问身高差和年龄差这样的送分题，没想到一上来就是送命题。
“如果你身份暴露被琴酒抓住了，你会更希望是我去救你，还是莱伊去救你？”
出云浅溪沉默了。
“如果我选你的话，你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干掉琴酒并且把我活着捞出去吗？”
“很难讲，可能我跟你一起都被琴酒干掉了。”
她干笑两声，“所以，我只能选莱伊，是吗？”
“呃……还是下一个问题吧。如果大楼着火了，直升机上只剩下一个位置，你会救谁？”
“……那我下去？”她眼底冷笑着看着波本。
“为什么不能让莱伊下去？”
“如果让莱伊下去，FBI会放过我们吗？”
“不好说。”
“……那我下去。”
“我换一个问法……如果我和莱伊同时被琴酒抓住了，他给你一把枪让你杀一个，你会杀谁？”
“莱伊。”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
“你不怕FBI干掉你了？”
“你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吗，波本？”
男人望过来的目光阴测测的，出云浅溪缩回了脑袋，阴阳怪气道：“我觉得我被飞田男六干掉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那是个看到我睡在你家就恨不得开枪干掉我的暴力狂。”
“他才不是暴力狂，他只是太爱我了。”波本低头在小本本上记下了这个仇，然后接着问：“已知莱伊一晚上能搞四次，我和他你会选谁？”
“你听谁说的？我可不觉得明美会堕落到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你知道有一阵子我跟他住在一起吗？”
“……你们在一起比这个吗？他那种有女朋友的人，还会自渎吗？”
“那是他杀完人以后减压的方式。”
“所以，你们一起？”
没有回应。
“他不仅比你多，还比你久？”
波本气哄哄地坐着，还是没有回应。
那表示默认了。
出云浅溪叹了一口气。如果她选择波本，他一定会追问为什么。如果她选择莱伊，他就会开始问下一个问题，然后继续追问为什么。
“如果你稍微查查资料，就会知道女性的__和对方的__的次数不是线性关系。它的复杂程度是无法用函数拟合的，因为影响因素是，质性的。”出云浅溪指根按着额头解释，“所以我会选你，我们已经，互相了解了。”
“可是如果他学会了，他或许比我做得更好。”
“你教他吗？”出云浅溪斜睨着他，“你见过他对明美以外的女人表现出兴趣和耐心吗？就算他出于某种目的跟我-_-也只会敷衍我。”
波本噎了一下，随即说，“其实你是想的，只是实现不了。如果莱伊愿意_你的话，你还是更愿意跟他_。”
“你不能用这种论调，波本。因为我无法证明我的思维里不存在某种东西，你就硬要说它存在，这是诡辩。”
波本双臂交叠在方向盘上，自暴自弃似的把脸埋了进去。
“对，我没有办法证明你的思维里没有这种东西。”他揉着他的头发，一头金发揉得乱糟糟的。“我只想知道你在我和莱伊之间会不会选择我，可是你和我都说服不了我自己。有一次我甚至梦到你和莱伊-在了一起。”
“可我不是已经选择你了吗，波本？你为什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就连你找我做你的协助人我都没有拒绝你。”
“有的。”他低声说。“我去你家的时候，地下车库里停着那个接替了雪莉的奥美嘉的车子。”那是个高个子的日本人，留着一头和莱伊一样的长发。
出云浅溪这次彻底闭嘴了。她前阵子确实跟那个男人滚得比较多，不过她会说，那主要是因为对方很主动。不像波本，约会迟到四个小时以上，真不是一般男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波本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默认，几乎是哽咽了一下，“果然还是莱伊……”
她很想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跟谁-都跟他没有关系。但是如果她说出来的话，波本可能真的会哭。
“你知道我跟他-是因为什么。我跟他-就代表我喜欢他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不管，反正他在闹脾气，趴在方向盘上望着窗外，拿那个乱蓬蓬的金色后脑壳对着他。
“搞得好像你没有跟别的女人-过一样。”她恹恹地说。
“我可没有你那么旺盛的精力。”回得还挺利索的。
“你为什么不问一个更简单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比如，如果你和奥美嘉同时给我发短信，我会回复谁。”
“我可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如果你敢回复他的话，我不敢保证他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波本？”她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凑到他的耳边说，“你开枪的话，我又不会阻止你。”
血的味道在味蕾和思维之间弥漫开来，刺激着敏感的神经末梢，他很快有了反应，像一匹嗜_的狼火热地回吻……
……
天可怜见，总算让他忘掉莱伊了。
波本从忽然想到什么，从女人怀中起头，问：“你知道莱伊和明美的初__是怎么渡过的吗？听说是在一间欧式装潢的酒店里。不然我们也过去试一试？”
……
“好吧，如果这样就能让你闭嘴的话。”
她无奈地坐起来，弯腰拾起了掉落的大衣，遮住了被扯坏的连衣裙。
“赶快开车，波本。我要冻死了。”
the woman
神探夏洛克的艾琳艾德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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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OVA 8 胜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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