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几天后,前台真的收到了牛岛若利的预约申请,指定由我进行康复治疗。
我公事公办地接诊。
他准时出现,配合度极高。
每一个拉伸、每一次力量训练都完成得一丝不苟,仿佛那天那个抛出惊天动地言论的人不是他。
我们之间的交流严格局限于肩关节活动度、肌肉反馈、冰敷时间。
他不再提“恋爱”或“求婚”,专注得像个最模范的患者。
直到一次手法放松时,我按压着他坚硬如铁的肩胛肌群,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俯卧的姿势有些闷:
“我看了很多资料。”
我手下动作没停:“关于康复的?其实按照计划来就可以,不需要额外…”
“关于恋爱和求婚的。”他打断我。
我手指一僵。
他继续汇报,语气严肃得像在做赛后总结:“普遍观点认为,从‘约会’开始更符合流程。我应该先邀请你共进晚餐。”
我:“……”
见我没立刻回应,他补充道:“如果你认为晚餐不合适,其他方案也可以讨论。”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一点:“牛岛先生,我现在是你的治疗师。讨论治疗方案以外的‘方案’并不合适。”
“我明白。”他从善如流,“那么治疗结束后再讨论。”
我简直拿他没办法。
这个人根本听不懂婉拒!
或者,他听懂了,但他选择不接受,并用他那种独特的、直线条的思维方式继续推进。
疗程结束,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看向我,目光清澈直接:“神崎治疗师,现在不是治疗时间了。关于我之前的提议…”
“我还没下班。”我快速收拾着器械,避开他的视线。
“我可以等。”
“我还有病历要写。”
“你写。我不打扰。”
我终于忍不住瞪向他。
他却一脸坦然,仿佛在说“这很合理”。
看着他那种纯粹又固执的表情,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高中时,就是这种全心全意、毫无杂质的专注,吸引了我。
如今,这种专注似乎掉了个头,对准了我本人,带来的压力简直呈几何级数增长。
但奇怪的是,除了压力,那一丝心动的感觉,似乎也在悄然滋长。
“牛岛,”我叹了口气,第一次省去了敬称,带着点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纠正错误。”他回答得飞快,“十八岁的错误。我想了解现在的你,让你了解现在的我。按照你认为正确的‘流程’。”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我希望你能再次喜欢我。”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依然平直,甚至有点硬邦邦的,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沉默在蔓延。
他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
过了很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妥协,也带着一丝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
“…预约晚餐,也不是不行。”
他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像是扣球得分。
“但我只喝咖啡。”我飞快地补充,竖起防线,“半小时。地点我定。”
“好。”他立刻同意,像是怕我反悔,“时间?”
“…等我通知。”
7.
那次短暂的咖啡之约,像是一个闸口。
一旦打开,牛岛若利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固执己见的“追求”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呵,如果那真的算是追求的话。
他依然保持着每周固定的康复预约,治疗时间绝对专业,绝不越雷池一步。
但治疗一结束,他的“其他方案”就会准时上线。
有时是一份看起来就很健康的营养餐便当,说是“顺便多做的”。
有时是一张附近艺术展的门票,理由是“运动员也需要拓展视野,资料上说的”。
有时甚至只是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今天月亮很亮。适合散步。(根据天气APP数据)”
他的方式笨拙、直接,甚至有点好笑,总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资料支持”感。
但奇妙的是,我竟然一点点习惯了这种古怪的节奏。
透过这种种笨拙,我仿佛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牛岛若利。
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牌”,而是一个在陌生领域小心翼翼摸索、努力执行着他所理解的“正确流程”的男人。
十年时间,他变了,似乎又没变。
他依然是他,只是目标里,多了一个我。
而我坚固的心防,在那件队服铺开的瞬间就已经裂开缝隙,如今,正被这种笨拙的真诚一点点撬开。
我知道,我大概,又要沦陷了。
这一次,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但是,谁说的准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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