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也是如此想得吗?”太安帝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的请求,只是反问道。
齐天尘微微一愣,但笑不语。
景玉王轻轻吸了一口气,重重开口:“陛下。臣奏议,将今日阻刑之人全部锁拿,问阻刑之罪……”
“兄长!”萧若瑾尚未说完,萧若风却抬高声音压住了他的话,面色愤然,将之前众人高呼无罪的情景又拿言语复述了一遍,并着重问道。
“兄长要锁拿所有的阻刑之人,是要拿下喝止行刑的叶羽将军之子叶鼎之,是要拿下呈上证据的臣弟我,还是要把在场一起喊过冤的无辜百姓一起通通锁拿了?!”
萧若瑾被他逼得不得已退了一步,声音却明显泻掉一半的气力。
“本王做为今日监刑官,未能确保行刑按照流程正常进行,即是本王失职……”
萧若风冷声喝道:“因为兄长在其位谋其职,所以就只为以全责任而不顾法理公正吗?”
“兄长莫不见今日群情激奋,兄长这样做,是要激民愤吗?与其这样……”
他抬起头,一面说,一面屈膝跪下,看着萧若瑾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兄长便先锁拿臣弟吧!”
萧若瑾踉跄后退。虽然明知道若风性情刚毅。可有一瞬间他甚至支撑不住这副景玉王的壳子。
他用萧若瑾的模样强行维系着景玉王该有的模样,也在行刑台上跪下了,面向高台:
“儿臣失职,向父皇请罪。”
苏长安抬手拽了想要做些什么动作的叶鼎之,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台上两人跪立,两人站立。
苏长安和叶鼎之是不跪的。
另两人。
扶着赵御史的程环见此松了手,心中大气,跪倒在地弯腰匍匐,两位王爷都跪了,他哪有不跪的道理。只是此时此刻他气的是,事已明显不可为,自己的小命怕是没有机会再保下来了。
赵御史闭了闭眼睛,往地上也跪下了,不说其他,只道:“老臣悲痛欲绝,已无力再为陛下效力。还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台上的三个人似乎已经代表着三个观点,互不融洽。但有谁能想到,甚至不过在半个月前,这三人在朝堂上还是坚定的同一同盟。
太安帝终于在此时开口了。三个人,三件事,事情一件一件处理。
第一件事,太安帝选择从舒心到最不舒心的来。他慢条斯理的开口挽留了一心辞官的赵御史,赵御史再请,太安帝再挽留,赵御史摇摇头,坚定三请,太安帝这才无不感怀伤心的准奏、并表示一定会为赵御史抓到杀害儿子的真凶。
此时的赵御史并不知道,是夜,一个装着人头的匣子就被送到了他即将离京的府上。打开一看,血淋淋的人头正是程环。
第二件事,便是冤案必须洗白了。太安帝的目光看向了苏长安,让人在行刑台上亲自给苏长安解了镣铐。
当场压抑着杀意口述一道恩旨。此时,太安帝是生平再一次感觉到这帝王的龙椅上生长出荆棘来,把他捆绑在上面动弹不得。
第三件事,冤案既洗,拦截法场的人又该怎么算?恩赏完了,自然该是定罚了。萧若风求的是救下苏长安,好啊,现在苏长安的确被他从刑场上救下来了。
后果那便也该萧若风担着了。琅琊王扰乱法场,忤逆顶撞,罚于王府禁足三月,王府所有门客侍从均不可出入。景玉王既然坚持请罪,办事不力,太安帝让他罚俸半月。
此间事后,圣心得失已然昭然。
萧若风彻底失了圣心,而萧若瑾得圣心。
而太安帝语,叶鼎之为大将军叶羽后人,孤薄大兄良多。但叶鼎之实在藐视皇室威仪,不敬天子,更是行事恣意狂妄,桀骜难驯。实不堪受封世子之位。
但太安帝不过刚刚说到这里,叶鼎之却骤然当场打断了太安帝的话。
“我叶鼎之本就无心王爵。”叶鼎之嗤笑道,“什么世子不世子的,我叶鼎之也根本不在乎。这次急入天启城,若是能用一个王爵世子什么的爵位换得苏长安一个安然无恙。我心甘情愿。”
“我叶鼎之一介江湖人,天启城不是我该待的地方。这次过后,我要携苏长安远走江湖,只求一家安好。”
帝王应允。
帝王暗藏杀机。
帝王让禁军全部让开,让出了一条可以供叶鼎之和苏长安离开的道路。
苏长安站在行刑台上,叶鼎之握住了苏长安的手。
叶鼎之想要拉着苏长安想要飞速离开,在苏长安耳边耳语几句。
苏长安却拉紧了叶鼎之的手,摇摇头,示意他慢行。
就站在行刑台上,苏长安更是不急着与叶鼎之走出这一步,离开的这一步迈开就是真正的生死竞速了。
她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叶鼎之身上,执手相望,嫣然而笑。话说出口时,却是不再隐藏的哽咽。
“叶鼎之,那可是一个王爵之位,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就这么为了我舍了荣华,舍了富贵。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得吗?”
一个字一个字在口中转圜,说出口,每个字都仿佛带着能把什么凿穿的力量。
含泪而笑,句句弹在牙间。
大道在前,围观的百姓虽然见事情落幕了,却还没有什么人走。然后一听苏长安这话,立马一个激灵,目光齐齐盯紧了台上。
叶鼎之虽然不知苏长安后面还有什么后手,但见她问的认真,便也答的认真。
他故作惊讶的道:“苏长安。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吗?王爵富贵啊,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可尽是麻烦。我随便找个小村子,安安稳稳活着都比当个世子轻松自在。”
苏长安抿着唇摇了摇头:“若是这次我百口莫辩,当真要被问斩……”
“那我也来劫法场。”叶鼎之毫不避讳的当场说道。
苏长安没有制止叶鼎之这样说。
“那你可就是通缉犯了。”苏长安噗嗤一笑。
萧若风和萧若瑾都站在一旁等着这台上今日的两位主角下场。
萧若风心知,这会儿算是中场休息,杀机暂停。能煽情就多煽情一会儿吧。心里只暗自祈祷着,他们接下来也能一起活下去。
叶鼎之想了想,故作豪迈的一挥袖:“我本亡命者,何惧再天涯?”他目光温柔珍重的看向苏长安,
“我本来也就当了十多年的通缉犯了。亡命天涯,有一次,再有第二次也没什么。况且,没有你,我说不定也没办法看到我父亲翻案的那一天。”
“……若是如此,此后我便随你一起去那天涯吧!”苏长安长叹一声笑了起来。
她豁达的看向远方,“如果我们能一起活下来的话。”
“天涯海角,听起来真像是一句美丽的誓言。那就让我们一起共赴天涯吧!”
叶鼎之另一只手也拉住了苏长安的手。
此刻,好似生死也没有那种重要了。叶鼎之,心里也同样涌上一股豪情与豁达。
以命为誓。
向死而生。
从这一刻起,苏长安才真正的心里有了江湖的模样。这不只是叶鼎之带苏长安走对于朝廷的抗争,也是让苏长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比起朝堂,她会选江湖。
是的。这是苏长安心里最大的转变。之前她其实一直都是回避着这个问题的。她为别人的公道而奔走,知道自己不想要看到什么,但是她心里想要看到什么却是不清晰的。
现在,她明白了。
事实上,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苏长安也是走过了这么多的路,终于在此刻找到了一个不后悔的答案。
苏长安看向那条被禁军们让出路的尽头,脸上轻轻笑了起来。
“来了。”
有些意外,有些释然,也有些感动。
那里有着一个人从人群外缓缓而来。
叶鼎之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只见是一个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是那个中年儒生,穿着一身灰袍,十分坦然的走在禁军陈列两旁的大路中间。目光悠悠含笑,显得十分温和。
不过眼前着他走的极为缓慢,却又好似几步便到了十丈开外。
“是祭酒先生?”
“哪个祭酒先生?”
“废话,还有哪个祭酒先生?稷下学宫的新任祭酒先生。那是山前书院,陈儒!”
人群中有见识的人已经认出这来人是谁了。心中不由得再次激动起来。
“是了,我记得苏姑娘怎么说也还是学堂的人啊!学堂怎么没出面保下苏姑娘,现在这是要来了?”
“可是苏姑娘是前任学堂祭酒李先生的弟子,现在换祭酒了,也不知道这位先生会是个什么态度?”
叶鼎之离开天启城的时候,陈儒还没有成为新任祭酒。
而苏长安从入学堂开始,就是一头扎进了权谋漩涡,费劲心力破局谋篇。她是真的过于忙碌,也与这位新任祭酒不太熟识。不过,交集还是有的。
“苏姑娘。”陈儒温和的开口。
苏长安和叶鼎之向他见礼:“见过陈先生。”
陈儒轻轻摇了摇头,笑容温和可亲:“没有会在这里见到我吧?”
他一抬手,手中拿出一只温润美玉雕成的玉佩,然后递给苏长安。
“不管何时何地,苏姑娘到底是我学堂弟子。这是之前大理寺收缴姑娘的公子佩。彰显着学堂弟子的身份。”
苏长安讶异的接过玉佩:“没想到祭酒先生会特意帮学生寻来。”
陈儒一挥袖,东西送到便要离开了:“记住你是学堂的人。学堂最是护短。我从李先生手里接了学堂,他定下的这条规则,我自然是要帮他维护维护。”
苏长安不禁有些许热泪盈眶。
她一度以为,这些学堂弟子中唯有她不过是挂个名分,所以从没想过学堂会为了她做些什么。
如今这样被当着学生护,让人心中感慨万分。
陈儒已经走了几米远了,声音悠悠传到后面来。
“怎么还不想走吗?先生送你们到城门口。”
“江湖”,两个字很多人会有很多的解读。
到底什么是江湖?
在我心中,对于苏长安来说,江湖是重情重义,江湖是对于王爵富贵弃于敝履的傲骨。江湖是选择自己的一方理想,对此而矢志不渝。
这将是苏长安心中的明月。这将是无比理想化的前路。
也许会这样想的人很天真,但是我想苏长安本身也就是一个浪漫而天真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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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先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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