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是个五人小队，除了邓穿瑜、周闫、汪雷云、苗又雪，还有一个A等级的哨兵叫春盈，不太爱说话，正在隔着静音耳麦，拿着电子书看二十四史。
“这太好学了。”苗又雪和周闫咬耳朵，“哨兵也看学历吗？”
周闫还没来得及说话，春盈已经开口了：“谢谢夸奖，不看学历，纯爱好，可以直接问，我听得到。”
苗又雪：“……好的。”
邓穿瑜和三区分塔的人联系完毕后，合上联络器，径直走到苗又雪面前，拎着他的颈环一把把他提溜起来，仔细检查了他的佩戴情况。
“喔喔喔——”
苗又雪吓得脑袋一缩。邓穿瑜离他很近，眉头轻皱。他长相冷硬，眼窝极深，看着有点不近人情的意思，由于长期压着唇角，唇边形成一道淡淡下撇的痕。
邓穿瑜低声道：“戴好你的止热器，小心暴露你的评级，外面疯狗很多。”
苗又雪分化期结束后的S级评级目前在白塔内是甲等权限可看，由于白塔对外暂时还没有公开苗又雪的身份，除了检测中心、总部、向导部的部分高层了解内情，像汪雷云和春盈这种普通哨兵都是不知道的，大家还以为苗又雪是从其他分塔调过来的新同事。
这也是邓穿瑜跟来的缘故，他需要评估公开苗又雪正确评级的各项潜在风险。
苗又雪连连求饶：“知道！知道！喘不过气了要……”
“首席官，不至于吓唬小朋友吧。”
周闫说：“这次非要他来的不也是你们总部的人么？看来你们评估过后觉得任务的难度不高嘛。”
邓穿瑜看了周闫一眼，松开手，道：“进去之后，看好你家小朋友。”
周闫说：“这是自然。”
三区分塔的负责人开着特制车辆来接他们一群人。
“有没有什么其他异动？”
邓穿瑜问。
负责人说：“天光算么？一刻钟前，我们的基站检测到了完整红弧反应。”
周闫探头去问：“红色的弧光吗？那是个大东西啊。”
负责人说：“照片发你们小灵通了。”
苗又雪打开小灵通就看见负责人群发传来的照片是一处小村庄，一位老者正在家门口打井水，他背后的天边染上了一道极为诡异的鲜红色。
这道天光并成一道非常圆满的弧，如同一只眼睛，颇为不祥地闪烁着。
天光指着的地方就是域的入口。
邓穿瑜说：“形态很完整了，降神最迟半小时内落地。带的补给够么？直接过去。”
周闫说：“够了，再说这不还有小苗向导在么？”
邓穿瑜点点头，和负责人说：“车留下给我们，你到时候在外面戒备，多找几个人来。”
负责人说：“可以，后尾箱还有些备用补给。”
苗又雪扯了扯周闫，低声说：“老大，我真的没关系吗？”
周闫低头看了眼缩在车角落的苗又雪。
他看上去就是来郊游的，甚至穿着一件遮不住胳膊的白色衬衫，由于还在失衡后遗症中，根本不知道这辆密闭的车厢里有多少哨兵正在微微浮动的精神力，已经把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浸了个遍。向导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对外来的各种陌生的气息都全盘接受，来者不拒。
“别怕，进去后你就在外圈待着。”
域一样是一种空间内嵌空间的形态，由绝大多数的外圈包裹着中心区。
周闫又有点想拆开苗又雪的止热器摸一摸他的脖子，那里是向导气息最纯净浓厚的地方。
除非结合，任何哨兵都不能在向导这一小块皮肤上留下气味。
他好歹还是忍住了，手臂揽过苗又雪，刮了刮他尖细的下巴——苗又雪比刚入塔那会瘦了些。娇娇真是心狠手辣啊，周闫心里想着，怎么忍心让这么可爱得有些发蠢的向导去干苦力活的？
车里导航显示的地方是一处十分偏僻的无人区，在拍摄出红弧天光那面村子背后的一座无名小土包的附近。
“……”
离域的投射处越来越近的时候，车内几名哨兵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有人来了。”
周闫按了按苗又雪的脊背，低声说。
邓穿瑜说：“几个？”
周闫说：“三个。都是哨兵。”
汪雷云说：“怎么，是三区的人先到了？”
负责人说：“不会吧，这次任务没有抽调三区的驻塔哨兵。”
邓穿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索了下，像是给什么东西上了膛般发出轻盈的一声响，低声道：“开近点我看看。”
远远地，那一面三个哨兵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两个蹲着，不知道在勘探些什么，一个在后头站着，正慢悠悠地抽着烟。
“……”
邓穿瑜的眼睛转了转，从高清晰度的形态变回了正常瞳孔，道：“霍家。”
苗又雪问周闫：“谁？”
周闫不大高兴地啧了一声，说：“冷召白的掌家。姓霍。麻烦事儿。”
负责人将车打了个转，在霍家人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白塔。”
站着的那个应该是话事人，眯起眼睛，把烟灭了，呼出一口气，说道：“动作蛮快嘛。”
邓穿瑜打开车门，第一个跳下去，笑了笑，笑意没到眼底：“霍湛扬。这儿好像还没到冷召白的地盘吧。”
霍湛扬说：“冷召白的不兴讲道理，首席官知道的。”
他生得十分高大，也不知道是掺了哪里的血统，高鼻深目，皮肤偏白，眼睛里带着极幽深的一抹绿，显得阴骛而凶蛮。
周闫把苗又雪往身后遮了遮，说：“这个霍湛扬是个S级哨兵。”
苗又雪一听，蹭地一下闪进去了。
邓穿瑜说：“噢？你们人数好像不占优吧。”
霍湛扬耸了耸肩，道：“舒青。”
霍舒青站起身来，猝然甩出一道残影——一条细长歹毒的竹叶青直直蹿向邓穿瑜的面门，张开了嘶嘶作响的毒牙。
苗又雪才下车门就见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邓穿瑜却更快，就像是在侧面也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抽出注射枪，嘭地一声打爆了那只精神体的头颅。
竹叶青晃了一晃，虚影又在另一处闪现出来，裂开的头颅缓缓长拢回去，带着蛇毒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好身手。”霍湛扬微笑点头道，“白塔这几年也是有些长进了。”
邓穿瑜冷冷道：“雕虫小技。”
霍湛扬刚想说什么，霍舒青却突然朝苗又雪看去。
那条细棱棱的青蛇仰着脑袋，正在盘着身体朝苗又雪的方向发出嘶嘶的声音。
霍湛扬于是捕捉到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微弱视线。
那是个皮肤白皙的青年人。
生了张漂亮得有些不谙世事的脸蛋，正如受惊的动物般缩进周闫的身后，只露出一只瞪得溜圆的，猫一样的眼睛。
“啊。”
霍湛扬似是恍然大悟，走近几步，直直盯着苗又雪，好奇道：“怎么还有只戴环的小狗向导跟来了，是新朋友？”
那是极其阴毒的一抹目光。
苗又雪下意识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止热器。颈环稳稳当当的，没什么问题，再敏锐的哨兵展开精神域查探，都只会判断他是个堪堪擦线过了B级的低级向导。
周闫道：“停下，我下手可没轻重。”
“别那么严肃，又没有恶意。”
霍湛扬眼睛里是纯然的好奇，一错不错地望着苗又雪，半晌露出一抹微笑，古怪道：“‘域’是开放的，既然你们带了向导，不如合作？我可以提供直通通路。”
邓穿瑜道：“不需要，我们人够了。”
霍湛扬似乎也没有要强求的意思，无奈道：“好吧。”
他招呼自己那两个手下：“走了，把位置腾给咱们的白塔兄弟们。”
“掌事……”
霍舒青犹豫了下，但看霍湛扬走得坚决，只好把地上的工具收起来，招呼另一个人一起跟着走了。
就这么走了？苗又雪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三个霍家人。
“我一般不轻易讨厌蛇，霍家的蛇除外，”
周闫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着霍家人的背影，“他们可能会去而复返。”
邓穿瑜说：“我让三区分塔的人过来了。不过能拦住霍湛扬的几率不大，他们如果也想要‘核’，那就各凭本事吧。”
域，一种哨兵向导才能踏入的高维世界折射在地球的一种可流动区域，有着不同的降临形态，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普通人无法察觉，只有同样拥有高维行动能力的哨兵和向导在展开精神链路之后可以获得域的许可并介入。
每个哨兵向导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域，而域的存在与精神域类似，只是和精神域相比，域降临时影响的区域要大多了，谁也不知道域的主人是谁。
如果“域”是另一个层面如同精神域一样的存在，想必它的主人也那一定是一种庞然大物一般不可名状的生物吧。
“直通通路是啥？”
苗又雪问。
“直通域中心区的捷径，你应该知道我们进了域之后就是为了找中心区吧。不过这种打通通路的能力非常罕见，只有少部分的哨兵和向导拥有。”邓穿瑜接话道，“有直通通路能省很多事。”
可惜的是，周闫和邓穿瑜都没有掌握这种能力。
沈与青和张牵水倒是会，但沈与青现在在六区挖泥巴，张牵水又没有参与S级任务的权限……
“这次域范围不大，只是深而已。”
汪雷云说：“我们有五个人，够找了。”
周闫手里握着一面铲子，就着刚刚霍家人勘察的地方下了一铲子，暗骂了一句：“又刨土，下次能不能派我和苗又雪去点轻松的活儿，比如说抓走丢的小猫什么的，老子好歹也是有生活情调追求的，成天就被你们发配出来玩儿大逃杀。”
几铲子下去，地表传来了轻微的振动，那是一种可以和精神域同频的振动，代表“域”的突破入口在附近了。
苗又雪被扬起的泥灰糊了一脸，深表同意：“我这岗前培训没包含我还要挖泥巴啊……”
邓穿瑜说：“以防万一，我信不过霍家人。”
几位哨兵很快挖出来一片深坑，与此同时，那道诡魅的红弧光也已经到了极盛的时候。
“看来是个大块头。”
邓穿瑜说，回头道：“不等三区的人了，走吧。”
哨兵们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域，苗又雪对着空气抓了抓，也学着哨兵们的做法，闭上眼睛，手心贴在地面上。
他突然感到耳边起了风。
周闫附耳过来，捏了捏苗又雪的后颈，小声道：“进去后你会看到一条路，走就完事儿了，走到头了就在原地待着，别乱跑，我过来找你。”
苗又雪还没来得及回复，下一秒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包裹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苗又雪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就像是谁在天地间嗳出长长的一口满足的气息。
“——”“——”“——”
什么声音？
苗又雪睁开眼，就见天地间的物都融化，眼前只剩下一条幽深而狭窄的道路。
通路应该是蜿蜒向下的，内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延伸到极其极其深远的远处去，光凭肉眼看根本看不到尽头。
——深不见底。
苗又雪于是又想到了小灵通里说的，这次可知域的深度：S。
“如果一直这么走下去，会走到地球地心去么？”
他胡思乱想着，低头走进了那条通道。
会走进烂作者的深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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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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