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高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对明镜依旧以礼相待,堪堪维持住了表面的和谐。
但知画第二天早上想出府采买,却被刘家下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回来。
“刘知寨说了,慕容娘子风寒未愈,先在寨中好好歇息几天,也请知画姑娘留在屋内好生照料,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就是。”
想来是刘高抓不到宋江,心中怒气未平,又怕明镜给慕容彦达写信,袒护花荣一干人等,索性先将她们软禁起来,等知府手下心腹到了再做分晓。
知画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跑进来,对明镜道:“娘子,那刘高怎么敢这么对我们!”
明镜打量着自己新写的几个大字,觉得很有进步,便满意地放到一边:“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我们只是慕容知府的亲眷,刘知寨这么做已经很给面子了。”
毕竟她每天都是“身在刘营心在花”,刘高本想拉拢她以便扳倒花荣,没想到自己使钱出力,反而给花家找了个帮手,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那我们怎么办?”
“等兄长那边派人来呗,帮我看看,这个字写得好不好?”
“哎?娘子您手腕还没好吗?”
“是啊哈哈,你看扭得多严重,到现在也没好利索哈哈哈……”
不能出门,生活又变得清闲起来,明镜每天除了练字,就是派知画从身边的女使那里打听自己话本的相关消息。
说书老头倒是守信,从那天起就改弦更张,按照她原本的剧情开讲,然而改话本常见,把男女主角色颠倒过来的却不常见,一时间“巾帼女将”成为大街小巷的热议话题。
因着穆桂英智斗未婚夫杨宗保、生擒公公杨六郎等故事前所未闻,大部分人都觉得话本改完之后更加新奇有趣,也有不少人质疑这故事无史可考,批判穆桂英太过叛经离道,还有那无聊文人做了几首酸诗,暗讽话本作者“水月娘子”,认为她必是个“不通礼义”的荒□□子。
对此明镜十分欣慰:黑红也是红!有讨论就代表有热度,有热度就代表她的话本可以被更多人看见!
而且有好几个女使们表示,虽然剧情大胆乖张,但她们其实都挺喜欢巾帼不让须眉的穆桂英,愿意多听听这类故事。
被读者认可了,好感动!
明镜尽量压住嘴角,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得意。
忽有年轻的女使好奇道:“这水月娘子是谁啊?以前却从未听说过。”
“何止是你没听过?就连说书先生本人也不知她是谁,据说啊,那几页话本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说书先生案头的!”
“真的吗?”
“可说呢!说书先生看了之后觉得忒大胆,就改成了最初的杨宗保征辽故事。”
“那后来怎么又变回去了?”
“还不是因为改了本子,惹水月娘子生气了,当晚她就托梦,说那话本是玄女娘娘命她传到世间的,凡人怎能随意修改?如果再有人敢肆意改动娘娘真谕,必遭报应。”
“哇!”
明镜坐在女使们中间,和她们一起发出惊呼。
别说小姑娘们惊讶,她作为当事人也不知道竟有这么一段因果。
她举手提问:“这都是谁说的?”
“说书先生亲口讲的啊!”
看不出来,那老头是个营销界的好苗子,各种噱头是一套一套地往外编。
女使又道:“可惜他擅自改动话本,触怒了水月娘子,任凭现在如何焚香祷告,娘子都再无回应。剩下的故事他也并不知情,只能先讲前一部分。”
看来话本确实反响不错,说书先生想找她买后续却找不到人,才编了这么一套瞎话。
明镜心中明白,自己的优势在于能写出一些新颖的情节,可如果长期找不到她,说书先生自会请人编排之后种种征辽故事,并假称是她所作。
但恐怕文章质量和女主地位就无法保障了。
虽然她好像莫名其妙变成了野史写手,却也要做一个有操守有追求的写手,绝不能允许烂尾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然而如何在不出刘府的情况下,与说书先生联系呢?
明镜叹口气,再次怀念起拥有智能手机的世界。
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她只好努力存稿,边写边改,足足写了万字有余。
故事的最后,穆桂英带领杨家女将,大破天门阵,平定大辽,最终班师回朝,拜将封侯,成为了护佑大宋数十年安宁的女将军。
工工整整地抄写定稿后,明镜通读一遍,矜持地起了个“杨门女将破辽军”的题目。
标题基础,内容就不基础。
那些讲究“三从四德”的腐儒爱骂就骂,反正她写爽了。
而且说书先生都帮她找好理由了:这都是玄女娘娘的旨意,要是有不满意的,先去玄女庙求一签吧。
她把整理过的书稿交给知画收好,知画高兴地应下,当晚便熬夜追更,隔天起床时眼睛红红的,还总打哈欠。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也没什么事情,明镜就关上院门,让她回屋去睡觉,自己则留在院子里,披着件披风乱逛。
皎洁的月亮高悬于天幕,照得庭院地上如同聚了汪清水一般澄澈,明镜沐浴着月光,开始构思新的话本情节。
以她多年同人女的眼光来看,那日花荣搭救宋江,便是个绝佳的题材。
人设和剧情点都有了,她正排演整个故事的走向,突然听见围墙上有轻微的响动。
响声太轻,分不出是猫鼠还是人类的动静,她从地上捡了把笤帚做武器,小心翼翼地往屋中退去。
忽地墙上探出个人头,随即一个黑影纵身跃入院中。
刘知寨你家里还能进贼呢?这清风镇的治安也太不好了!
明镜毫不犹豫就要张嘴唤人,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姐姐!是我!”
她定睛一看,诧异道:“宝燕?!”
院门外传来家丁的询问:“慕容娘子?可出什么事了?”
她连忙道:“没事没事,我饭后散步,不小心绊了一下。”
家丁们不疑有他,没有再追问。
明镜赶紧丢掉扫帚,把花宝燕拉进屋,低声道:“现在刘高正卯着劲儿抓你哥的把柄呢,你私自闯进刘府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姐姐你放心吧。”花宝燕拿起桌上的热茶灌了两口,“我过来是告诉你,宋押司无事,但刘高那厮日日盯着,只怕短时间内走不脱。”
“好,让他好生待在寨子里便可,刘高总不敢直接去搜你哥的住处。”
花宝燕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包点心,说是带给明镜尝鲜的:“都是我嫂嫂做的,她之前提过要送给你尝尝,正好我这次带过来了。”
瞧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像是偷偷闯入兄长死对头的家院,倒像是来串门走亲戚的。
明镜哭笑不得,又生怕她待久了有闪失,捡紧要的事情问了几句,便道:“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去。”
“好吧。”花宝燕不满地撇撇嘴,“对了,姐姐,那穆桂英的话本是你写的吧?”
明镜拍了下脑门,回身从桌底取出一个布包:“话本的后半部分都在这里,能不能帮我把它送到瓦肆说书先生那里去?价钱无所谓,你先帮我收着,只要提醒那先生牢记约定就好。”
“没问题!我可以先看看么?”
“可以可以,回家路上千万小心,之后别再过来了!”
“放心啦,我的轻功可是清风镇数一数二的。”
花宝燕在明镜“注意安全”的嘱托中一跃而起,身影在墙头一晃便不见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确很有传奇志怪里的女侠风范。
明镜赞叹两句,随手拿起块梅花酥饼咬了一口,五官瞬间皱到一起。
花家买糖不要钱吗?这糕点里搁了多少糖啊?!
古代刷牙的难度比较大,她只能用热茶漱嘴,喝了一整杯茶水后方觉嘴里的甜味儿渐渐淡去,这才铺床就寝。
第二天早上还没起床,就听见知画的叫声:“谁买的点心!腻死人了!”
还没等她同知画讲昨晚的事情,就见有女使过来行礼:“前厅来了位黄都监,知寨请您过去。”
想来这位黄都监便是慕容知府手下良将之一,“镇三山”黄信。
明镜换了衣服,随女使走到前厅,就见一个脸生络腮胡,身型长大的军汉正坐在当中,和刘高饮酒。
见她过来,那大汉起身抱拳:“这位便是慕容娘子了吧?”
明镜还了个万福:“正是,黄都监此来,想必是领了兄长的言语。”
黄信点头道:“的确,知府大人命我护送娘子去往青州,不过下官另有其他差事要办,还请娘子稍候几日。”
“无妨无妨,公务要紧。”
客套了几句,明镜正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青州的情况,就听刘高徐徐道:“既然都监到了,却与那花知寨再做理会。”
说话时他不住拿眼打量着明镜神情:“可恨清风山上贼人之首,至今被他窝藏在寨中。”
黄信道:“既如此,我想个主意把他赚过来,再派人搜查便是。”
明镜默不作声地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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