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有她在,之后黄信和刘高的对话毫无营养,全是在互相吹捧,中间还夹杂着大量对慕容彦达的恭维,令人眼皮黏连、昏昏欲睡。
终于苦捱到散席,明镜刚走到院子外,就见知画跑过来:“娘子,刚才刘夫人进屋略坐了会儿,问我昨夜您睡得可还好?”
难道是刘高夫妇察觉了花宝燕的行迹?
明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怎么回答的?”
“照实说了啊,昨晚娘子就寝略迟了些,但睡得挺好的。”
见明镜脸色发沉,知画惶惶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算什么大事,之后再有人问,你就说一切都好,简单应付几句,别太实诚。刘夫人还有别的话吗?”
知画摇头,明镜犹不放心,又仔细问过一遍,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似乎那刘夫人只是恰好路过,进来喝杯茶尝两块点心,顺便关怀一下府上客人的起居。
明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祈祷花荣能看住花宝燕,别再让她半夜翻墙闯进刘府。
回到屋中,就见昨夜的梅花酥饼都装了盘摆在桌子上,知画边倒茶边道:“您什么时候买的点心?怎么这么甜啊?”
明镜摇头:“哪里是买的,是昨夜花女侠亲自送来的。”
“花……”知画连忙捂嘴,用气声道,“宝燕姐姐来过?”
听明镜讲了昨晚的经历,小姑娘“哇”了一声,羡慕道:“我也想像花姐姐一样,能够飞檐走壁,行走江湖!”
看她托腮神往的模样,明镜摇头笑笑,自去取了字帖,坐到桌前练字去了。
一练便是几个钟头,搁笔时已到傍晚,窗外天色暗沉,寒风凛冽,不多时便有雪花淅淅沥沥落下来,给大地铺了薄薄一层白绢。
明镜起身关上窗户,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知画点起炭火,坐到她身边好奇道:“您在干嘛呢?”
“算算账。”明镜示意她拿出钱袋子,从里面倒出一堆儿块状金银,挨个拿手掂量,“这块银子有二两重?”
“将近二两半了,我帮您一起算吧。”
两个人数了一圈,很快算清了剩余财产,称不上许多,却也够农家人两三年滋润生活。
明镜把钱全放回袋子里,满意地掂了掂,递还给知画:“收好了。”
知画忙伸手接过,明镜又翻出个木箱笼,往里塞了些衣物用品。
前往青州路上尽是崇山峻岭,想跑路需得轻装简行,她思考一番,掏出几样东西,又把手腕上那只精致的圆珠玉镯摘下来,用衣服包着塞进箱笼里。
见她收拾得齐整,知画忍不住问:“娘子,我们是要回青州了吗?”
“嗯,大概就这几天。”明镜顿了顿,把最后那句“但我可能会在中途逃跑”咽了回去。
知画藏不住事,很容易被人套话,还是暂且对她保密为好。
忽地院中传来熟悉的轻响,像是有人从墙头跳落在地,明镜从思绪中回过神,心中涌起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木门被推动,身着夜行衣、腰挂牛皮箭袋的花宝燕走了进来:“呼,好大的雪。”
知画惊喜地站起身:“花姐姐!”
花宝燕朝她眨眨眼,看明镜扶额叹气,立马凑过来,摆出张大大的笑脸:“姐姐别担心,我很谨慎的,连墙根底下的老鼠都没惊动。”
来都来了,再教训她也是无益。
明镜无奈起身,为她拂去肩头落雪:“平安就好,你家里一切如常吗?”
见花宝燕点头,她继续道:“青州派了都监黄信过来,现在人已在刘高寨子中,千万嘱咐你哥小心行事,别答应黄信任何的宴饮邀请。”
花宝燕答应着,取出一个小荷包递过来:“这是说书先生给的报酬,三两银子,姐姐你收好。”
明镜惊讶道:“竟然有这么多?”
“那是自然。姐姐你不知道,这几日听众络绎不绝,镇上好几家富户都携了家人前去听书,每天光打赏就能有个三五百文,更别提瓦子的分红了。说书先生还特意拜托我,再有水月娘子的话本务必先拿给他。”
几天就赚了这么多,宋代的文娱产业当真是大有可为,未来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去东京谋发展。
明镜暗暗握拳许愿之时,花宝燕目光随意扫过桌上几盘点心,高兴道:“你们尝了吗?是不是特别好吃?”
知画快言快语地开口:“又酥又香,一尝便知是新做出来的,就是太甜了。”
花宝燕“啊?”了一声:“甜吗?上月刘高夫人去我家做客时也这么说,我还以为是她故意为难嫂嫂呢。”
她正伸手去拿糕点,明镜却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说刘夫人?”
“对啊,纵然嫂嫂不喜她,但毕竟他家是正知寨……”
“坏了!”
花宝燕吓了一跳,手指松开,金黄酥脆的糕点砸进盘子里,裂成了几瓣:“怎么?这点心坏了吗?”
“不是!”明镜急道,“今天刘夫人尝了这点心,多半猜到你来过,只怕她告诉刘高,设下了埋伏等着抓你。”
花宝燕不以为然地拍掉手上点心屑:“不至于吧姐姐,酥饼到处都有卖,又没刻着我嫂嫂的名字,再说他们哪能猜到我何时过来?”
谁家卖梅花饼能这么舍得放糖?
明镜咬牙道:“你们家的点心太……有特色。总之小心为上,你现在就走,以后别再来刘府,记住了吗?”
“好吧好吧。”
花宝燕正要推门,突然怔了怔:“院里好像有人。”
下一秒,就听见黄信的大喝,伴随着杂乱脚步声:“休要走了那女贼!”
花宝燕瞬间后退几步,背手擎弓,动作快如闪电。
明镜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就见花女侠目光凌厉,手中箭已上弦:“都进来!本姑娘让你们认一认我的箭!”
纷杂的脚步声慢慢顿住,似乎是刘高在小声说话:“快停下!停下!都监,那女子可是花荣的妹子……”
花家人的箭术在青州声名远扬,听见刘高如此说,门外再无人敢上前半步,门内三个女子也全部屏住呼吸,留神听着动静。
一片死寂中,只有北风无所顾忌,席卷着雪花,在天地间呼啸作响。
僵持了半晌,窗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花宝燕立刻偏转身子,轻展双臂。
但见弓开似满月,箭去如流星,窗外人顿时惨叫起来:“我的头!头被射穿了!”
花宝燕笑道:“射中你几撮头发而已,至于嚎成这样?青州的兵士竟如此窝囊。”
黄信大怒:“众人听令!跟我冲进去!”
花宝燕横眉竖眼,早又抽了三支箭在手,明镜生怕她有闪失,连忙扬声道:“都监且慢!都是误会,误会,夜已深了,屋里都是女眷,不便与诸位军爷相见,大家暂且歇下,明日天亮再做分晓如何?”
黄信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又被明镜打断:“花小娘子只是想同我说几句话,怕刘知寨阻拦才翻墙进来,纵然是有失体面,却并非贼人。若真打起来,两位知寨面上须不好看。刘知寨,你说对不对?”
虽然埋伏是刘高安排的,黄信也是他找来的,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身为女子的花宝燕武艺如此高强。
如今他生怕被花宝燕一箭穿心,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对,对,都监莫要动怒,左右那花氏逃不脱,您先去休息,我派人把守,待明日再向花荣要个说法。”
刘高好说歹说,最终把黄信劝走,但院里的士兵并没有离开。
明镜透过窗上的破洞扫了几眼,发现门外少说得有二三十人,每人都手拿朴刀,如临大敌。
指不定院外还有多少人在严阵以待。
花宝燕却满不在乎地一仰头:“我就这么闯出去,看他们谁敢拦我?”
明镜连忙给知画使眼色,一左一右拉她坐下:“你箭袋里不过十支箭,一箭串两人尚且不够用,若和他们近身搏斗更是毫无优势。”
“那怎么办!明天我哥知道了肯定要来找我……”
明镜沉吟片刻,突然计上心来:“宝燕,这里刘高安排的人手太多,怕是难逃,可如果我们在黄信的押送下同去青州,你有没有把握在半路脱身?”
花宝燕愣了愣,随即道:“黄信带了多少人?”
“二十余个。”
“刚刚好。”花宝燕喜形于色,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一大包东西,“姐姐你看。”
明镜愕然道:“这是什么?”
“这个叫七步倒,顾名思义,人吃后七步之内必倒;这个叫麻倒牛,牛吃了能睡一天;这个是痒痒粉,沾之即痒,痛苦难耐;这个是睡成狗,据说能让一健壮男子昏睡三天,我还没试过;这个是按姐姐上次那个‘喷雾’做的,我又加了些东西进去……”
花宝燕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知画两眼放光,满怀崇拜,明镜……明镜大为震撼:“你每天都揣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到处跑?”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绝对够黄信他们喝一壶的了!”
何止喝一壶?按她这个储备剂量来说,一人吃一口都够了。
“既然如此,你可愿与我一起前往青州?”
花宝燕犹豫片刻却摇头:“我当然愿意,只怕我哥会阻拦,姐姐,万一黄信他们算计我哥怎么办?”
明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你看这样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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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睡成狗与麻倒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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