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班的班长和班主任老师很快就办好了温泉旅馆的入住手续，他们会在这里的温泉旅馆住两个晚上，分配好房间之后便将行李都放回了房间中，只带了一些便于携带的东西轻装上阵。
雪之下又背起了她的相机，装着镜头的包斜挎在肩上，不二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回复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扫得飞快，就连他走过去都没察觉，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等她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才听到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惊了一下，第一时间回头看了过去，看到是不二周助时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了一些，“不二。”
“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他关心地问道，雪之下摇了摇头，将手机塞进了衣服口袋里，“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前不久新系列发布了吧，我看网上的反响很好，”就在前几天，雪之下的社交媒体上曝光了政治世家斋藤家的丑恶家事，与此同时金融厅也对斋藤启治启动了调查程序，就在这个时间点上，VENVS STUDIO发布了雪之下策划负责的婚纱摄影新系列。
自然，热度别说有多火爆了。
“预约排得太满了，恐怕回去得加班，”她说着耸了耸肩，脸上倒是没有他担心的失落或者茫然，他看向她，距离迹部的生日宴会才短短几天，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关心她的状态到底如何，“满月。”
“嗯？”她抬眸看向不二，他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已经完全敛去，那双总是眯起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完全睁开，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不二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还好吗？”
风吹起她耳畔几缕细碎的发丝，轻轻搔刮着她的脸颊和颈侧，她没有抬手去拂开，任由它们飘动，最终似乎是觉得无奈，“怎么你们都爱问这个问题，我看上去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见他还是一副为她担忧的模样，她转身正视着他的双眸，反而宽慰似的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所有的事情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外，所以也没什么值得伤心或者难过的地方，发布新的婚纱摄影系列也是我和长谷川店长商量好的，这么好的时机如果不利用起来可就有点浪费了。”
那双望着他的眸子十分清亮，他没在里面看出任何伪装的痕迹，只是隐约透出几分疲惫。
也是，这么大的事情尘埃落地，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但这就是她一贯的风格不是吗？务实，高效，针对斋藤家的计划刚刚落下帷幕，就已经马不停蹄地要投入工作中去。
然而，他却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那份沉甸甸的失落感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更清晰。
她的平静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离在外。
她不需要他的帮助，因为一切都在她自己的掌握之中。
她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因为确实没有“伤心难过”需要抚慰。
“是么……”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几分难得的寂寥浮现在眼角眉梢，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背着的沉甸甸的相机包上。
和她做朋友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她和迹部的婚约，不知道她在暗地里的策划，不知道她的那些痛苦遭遇，在她生命的舞台里，他好像始终站在舞台边缘，连递上一杯水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一向不会轻易表露的情绪如此醒目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面上淡漠神情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目光闪烁几分，掠过他的面庞。
“斋藤家的事从头到尾都只与我有关，”她说那话时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不高，还是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耳边，“那些事情是我的过去，我的选择，也是我必须要独自承担的风险和后果，它的启动、执行、以及最终的结果，责任都在我，也只能在我，最多再算上迹部。”
“所以，别露出那种好像没帮上我忙的自责表情了，”她稍稍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合适的措辞，语气甚至都温和了一些，“你能作为朋友一直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接近感谢和安慰的话语，她不需要帮手，但朋友无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哪怕她自己从未刻意依赖过。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近乎透明的少女，看着她肩上那台曾记录过无数虚伪与真实，也曾在某些时刻对准过他们的相机。
“满月。”
从初次叫出这个名字时她的讶异到现如今的回应，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叫自己的名字，只是这次，她好像能感受出他话里的重量。
“关东大赛结束的那天，斋藤大臣在网球中心外等你，”他对上她的视线，音量不高，却带着足以划破平静的力度，“那时你的愤怒，是给我们的表演吗？”
湖面吹来的风在他与她的身前穿梭，卷起几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但这声音似乎被无限拉远，和周围同学们的谈笑、远处湖水的波光、头顶明晃晃的秋阳融成模糊的背景。
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慌张或愧疚的微动，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二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至她闭上了眼，抿了抿嘴角之后说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向你道歉。”
一片红叶不堪重负地从枝头飘落，打着旋坠在他的脚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那些带有情绪的表情似乎都被他藏了起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习惯性地微微弯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温柔的弧影。
“看来满月果然没那么喜欢我。”
不然怎么会理解不了他现在的心情呢。
她觉得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连旁边的空气都跟着苦涩了几分，可他明明舒展而放松，没有一丝锋利的棱角，只有一种近乎永恒的包容。
“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只是，下次碰到这种事情还是告诉我吧，我会演得更逼真一点的。”
那种包容甚至比直接的指责要更让她无所适从，带着湖水的湿气和秋阳的微燥，沉沉地压在她胸口，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理解她的动机，甚至包容她的手段，但这份理解本身，带来的却是刺痛，这些年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用逻辑和计划应对一切，但此刻，面对他的话语和面容，她的所有应对机制似乎都失灵了。
“雪之下！”一个清亮又带着点雀跃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水面，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还有不二同学。”
雪之下几乎是瞬间循声望去，动作快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同班的青木佳世正小跑着过来，脸上洋溢着惯常的开朗笑容，还以为他们又在交流关于摄影的事情，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
“原来你们在这里呀，集合时间快到了哦，班主任让我们去旅馆门口集合，准备出发去新苍山浅间公园，”青木佳世停在两人面前，气息微喘，抬头看着她，“雪之下，我们班就差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对雪之下而言，简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
她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完全背对着他，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现在那股莫名的压力，“啊……好，我这就来。”
她抬手调整了一下肩上相机包的带子，刚刚明明什么没有感觉到，但现在却能感觉到压得自己肩胛骨疼，“抱歉，不二，我们要集合了。”
她语速极快地丢下这句话，声音低得几乎淹没在风声里。
不二周助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略显仓促的背影，她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似乎微微绷紧，脚步快得几乎要拖拽起一阵风，带起了她外套的下摆，匆忙之间甚至没有回头确认一下他是否还在原地。
秋日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穿过层叠的枫叶，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也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掩住了下半张脸，冰蓝色的眼眸里，方才的寂寥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的狡黠光芒。
指缝间，泄露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气音的轻笑。
“呵……”
笑声融入了风穿过树叶的簌簌声里。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些本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的慌乱和话语里的不冷静，还有敷衍的告别。
也许，她并非不需要，只是不懂得如何接受，或者，不敢轻易触碰。
“看来，”他低语，声音轻得像是对风说，又像是在回应枝头某只好奇观望的鸟雀，“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啊，满月。”
那点小小的、因为窥见她真实反应而带来的愉悦感，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扩散。
脚下，踩碎的枫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没关系。
他找到了那扇门的缝隙。
下次，他会更耐心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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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紧闭门扉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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