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单打二号的比赛开始之前,青学的大家都有些担心,砂川月羽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对方选手亚久津仁的事迹,也明白了他们担忧的原因。
比赛正式开始前,两人站在网前,亚久津仁突然举拍挥到了越前龙马面前,距离控制得不错,差一点就能正中越前龙马头顶了,在此过程中,越前龙马不为所动,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显然,他并不高兴,这和他往常的状态相去甚远。
在砂川月羽的认知里,网球比赛是会让他感到高兴、兴奋的,以及他似乎非常喜欢在比赛开始前先出言挑衅对方一番,总之就是多少带了点小恶魔属性,但这次他没有走这个流程,而是一直冷着张脸,很严肃、也很不好惹的样子。所以,他果然是生气了吧,因为对方之前的那些恶劣行径。
亚久津仁的行为得到了裁判的警告,然而他恶狠狠地瞪了过去,裁判就怂了,只说了一句“快点开始比赛吧”。
“一局定胜负,青学越前发球。”
第一个发球越前龙马就做出了一个让大家惊讶的举动——发球上网,全然不顾前辈的劝告。
砂川月羽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叛逆啊。”是很符合越前龙马性格的叛逆。
两个来回后,越前龙马用抽击球A故意、刻意、特意地击中了亚久津仁的脸,然后用球拍指着跌坐在地上的亚久津仁,“刚刚那球是报胜郎的仇,还有河村前辈的,哦姑且再算上荒井前辈的吧。”
“的确是个好孩子呢。”见上绘凛凑到砂川月羽耳边低声说道。
砂川月羽感慨似的说道:“是啊,可不就是个表面冷淡的好孩子吗。”正好与她相反,他的底色是暖色调的。
虽然早就脱离了那段行尸走肉般的过去,但本质上砂川月羽其实并没太大的变化,只是处世的态度变得积极了,也不再继续自我折磨了,而不变的基调是她还是处于一种游离态,冷眼旁观,不动情,不动心,只对极少数的人与事怀抱着热爱。
温和的表象并非伪装,就像越前龙马看似冷漠的外在也不是矫饰,只是一座自然而然且足够舒适的连接到人群的桥梁,至于褪去表象后的内里,往往并不重要。
砂川月羽的桥梁宽阔而绵长,不似越前龙马的,会轻易坍塌,而后桥下湍急的水流会告诉人们,他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有再想太多,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比赛上。
亚久津仁是个身体条件过于优越的人,每一条神经每一处肌肉都在宣告它们的主人是个运动天才,这让越前龙马陷入了一场苦战。接下来,他就如同戏弄般地将球打向与越前龙马预测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但实际上越前龙马并不会觉得苦吧,他应该只会感到兴奋和愉悦,然后用尽全力去打败对手。
目标明确,精神力强大,内核稳定,他像一柄坚不可摧的利刃。
和手冢国光,太像了。他们表皮之下的内心,有着同样与人为善的原则,以及要坚守的本心。但过于执着,有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吧。砂川月羽想着,又觉得这种事情似乎轮不到自己去担心,而且就算担心,也没什么用。
最后在强敌的攻势下,得到了进化的越前龙马赢得了胜利。
比赛看完了,砂川月羽和手冢国光说了一声后便和见上绘凛先走了,没有去打扰他们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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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见上绘凛好奇地问:“月羽明明很关心越前,刚刚比赛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只是打个网球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吧,”砂川月羽不以为意地说,“而且我也没有很关心他。”
“没有吗?”见上绘凛笑了笑,“我看你好像有了什么感悟呢。”
“算不上什么感悟,只是对于他的性格有了一定的认知。”
“可月羽根本懒得去剖析别人的性格吧。”
砂川月羽愣了一下后才说:“确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得多了一点。”
见上绘凛倒是没有再继续对此发表什么看法,而是把问题留给了砂川月羽自己。
回到家后,砂川月羽忽然伤感了起来,神色郁郁。
“怎么了?”见上绘凛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问道。
砂川月羽语气怅然:“过了今天,就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月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本来其实也没什么,你一直在国外,虽然无法见面,但我们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可是这次你回来了,反而让我变得不再能接受你远在天边。”
见上绘凛没有去讲一些安慰的话,而是说:“那最后一点时间,我们好好珍惜吧。”
这个晚上,见上绘凛破例睡在了砂川月羽家,两人挤在一张不大的床上,说着不切实际的畅想和胡编乱造的未来,恋恋不舍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是周一,砂川月羽要去上学,见上绘凛则要回去稍作整理,等待飞机起飞。
见上绘凛让来接她的司机将砂川月羽送到了校门口,下车前,砂川月羽伸手抱了抱见上绘凛,而后一个字也没说,飞快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学校。
她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转身往回看,看到了缓缓起步的车,慢吞吞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砂川月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睁眼时,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越前?”
“前辈在做什么?”越前龙马问。
砂川月羽转过身,与他并肩而行,“调节情绪。”
“那有调节好吗?”
“好了一点点。”
“是因为前辈的朋友吗?”
砂川月羽点了点头,“绘凛今天就要走了。越前你,还真是敏锐呢。”
“因为能让前辈这么在意的,很少吧。”越前龙马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砂川月羽笑了笑,没应他这一句,“差点忘了恭喜你,昨天的比赛,很棒!”
“到了第二天才说,前辈还真是没诚意。”
“昨天看比赛的时候我可是有在心里很认真地夸你的!”
“哦,是吗?很难让人相信。”
“越前你应该多对我抱有一些信任才对吧。”
“我尽量。”
“那么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放学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越前龙马轻笑了一声,“前辈这样,像在贿赂。”
砂川月羽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多了点威胁:“所以你要不要去?”
“当然。”
“那放学了校门口见。”
-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午休的时候砂川月羽没有再去天台,而是躲到了社团的活动教室。她把小仙人掌放到窗台边,让它晒日光浴,自己则是拉把椅子坐到窗边,仰头朝向天空。
砂川月羽不自觉地想起了见上绘凛,现在她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再过十多个小时,她就会降落在那个她未曾踏足过的遥远国度。
她抬起左臂盖住双眼,轻叹了一口气。还真是莫名其妙地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看来这两天她还得找点事情做才行。
砂川月羽将小仙人掌先送回了教室,然后去了一趟三年A组,不出意料没有看到手冢国光,于是她前往图书馆。
午休时间,图书馆人很少,砂川月羽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正专注阅读的手冢国光。她走了过去,轻轻敲了下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冢国光抬眼看到砂川月羽时怔了一怔,这很难得,在这个地点,在这个时间,砂川月羽会特意来找他。他拿起还没看完的书,登记借阅后和砂川月羽一同走出了图书馆。
砂川月羽没有丝毫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国光陪我聊聊天吧。”
这可就更难得了,砂川月羽竟然只是来找他聊天。但他很快就想通了个中缘由,点头答应。
结果最后还是回到了科普社的活动教室。
砂川月羽让手冢国光随便坐,自己则是趴在桌上,视线定格在一处后一动不动,“今天早上,绘凛走了。”
“你在难过?”
“很奇怪吧,这种情绪不是我该有的。”
“这很正常。”
“正常人会产生的情绪出现在我身上,就很异常了。”
“也许只是因为,你正在变得正常。”
砂川月羽换了个方向,看向了手冢国光,“变得正常,是好事吗?”
“正常或不正常,只是两种状态,没有好坏之分。”
“可是如果我还是不正常的话,就不会难过了。”砂川月羽语气沉闷,又带了点茫然不解。
手冢国光却一针见血地指出:“月羽,不正常时候的你并不是不会难过,只是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也不允许自己难过。”
这是他后知后觉的领悟,在当时,他也只是单纯地认为,她是真的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直到那一次,她压抑的情绪突然爆裂,如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炸了一地。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充满了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眼神!”她的语调头一次变得不再平稳,有了起伏,有了情感。
在不知所措之前,手冢国光最先感到的竟然是一阵欣慰,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欣慰被很好地藏了起来,否则势必会沦为火上浇油。
事情的起因其实只是他一句简单的带了点感慨的话,在发现砂川月羽偶然会和见上绘凛通话时,他说:“月羽终于愿意交朋友了。”
他可以保证自己的这句话毫无恶意也不具备任何讽刺意味,只是单纯地为她感到高兴,但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让砂川月羽从中听出了“高高在上的怜悯”,抑或是她长久以来过于压抑的情绪恰巧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像濒临喷发的火山,无法再隐忍不发。
她的语气很快就平缓了下来,重新变回了没有情感的模样,就连问句也是平铺直叙:“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被家人抛弃又没有朋友的我非常可怜,是需要被施舍关爱的存在?”
面对她的质疑,手冢国光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在心里也问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如她说的那样想过,即使只是一秒,然而混杂在一起的情感本就难以逐一分离,他无法笃定自己在对待她时是没有分毫同情怜悯的。
在砂川月羽到来前夕,手冢国光已经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她的情况,母亲只是对他说:“把月羽当成朋友和家人就可以了,不要让她认为我们觉得她很惨很可怜。”他一直都是这样执行着的,可或许他还是没法完全脱离她的遭遇,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她。
他的沉默在砂川月羽的意料之内,她的嘴角稍稍上扬了些许,勉强可以将其称之为笑容,“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其实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非常感谢了。”
这一声道谢让手冢国光觉得她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从此两不相干,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家人,但不应该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如果真的要表达感谢的话,我想应该有更好的方式。”
“更好的方式?比如说呢?”砂川月羽问得很诚恳,似乎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于是手冢国光很认真地说:“不要总是把我们拒之千里。”
砂川月羽愣了一下,转而陷入沉思。
手冢国光安静地等待她思考出结果。
终于,砂川月羽说:“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她已经在人际关系的迷宫里迷路了许久,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找到出口……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
面对自己的难过,砂川月羽妥协了,她不再纠结不再挣扎也不再抵抗,而是让这种情绪慢慢淡去。
她忽地起身挪动了椅子,让自己与手冢国光的侧面相对,然后她重新坐下,上半身前倾,额头抵住了他的左肩,为了避免被他的肩骨硌到,砂川月羽有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重心。
手冢国光任由她靠着,坐得依旧笔直端正。
砂川月羽并没有靠太久,待情绪好转了一些,就直起了身子,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突然想到:“手肘最近情况还好吗?很快就要关东大赛了。”
“不会有事的。”
“最好是这样,”砂川月羽半信半疑,而后又软了语气,“不要逞强。”
“啊。”
虽然砂川月羽觉得按他的性格很有可能会逞强,并且还不会认为自己是在逞强,但他真的不是个听劝的人,或者说是过于坚定了,像把拗不弯的钢尺,“算了,但愿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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