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和手冢国光聊完后，砂川月羽觉得自己好多了，至少注意力被分散了，没有再去想见上绘凛，下午的课上她也能够集中精力专心听讲了。
社团活动结束后，砂川月羽掐着表离开了活动教室，来到校门口时看到了等在一旁的越前龙马。
还以为自己来得很快的砂川月羽：“越前你竟然已经到了！”
“是前辈太慢了，”越前龙马随意说道，“而且前辈不是不喜欢等人吗？”
“其实也还好，没有那么严格，再说我们也没有约定具体时间，所以没关系，”砂川月羽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
“前辈笑什么？”
“有点感动。”
越前龙马疑惑不解。
砂川月羽解释道：“因为越前会在这种小事上顾虑我。”
“前辈都说了是小事了，所以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不是哦，正因为是小事所以才更加……”砂川月羽顿了顿，想到了合适的词汇，“珍贵。”
“这样啊，”越前龙马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后笑了笑，“前辈打算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砂川月羽卖了个关子：“先保密，到了你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独自生活了两年多又完全不喜欢自己动手的人，砂川月羽对学校周边还有家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可提供食品的商店都十分熟悉，难得今天要带小朋友一起去吃饭，还得吃点与众不同的。
砂川月羽带着越前龙马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苍蝇小馆。
餐馆老板是个中国人，姓庞，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女性，日语不太标准，不过人很好，砂川月羽几乎每周都要来一回，已经是熟客了，庞老板经常会送她一两碟小菜。
恰逢饭点，小店里一共六张四人桌，五桌都坐了人。
砂川月羽和越前龙马在唯一一张空着的桌子边坐下，在柜台坐镇的庞老板见又有客人来了，立刻迎了过来，有些惊讶地说：“这还是小砂川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来呢，是弟弟吗？”
砂川月羽摇了摇头，笑着解释：“是学校里的后辈。”
庞老板笑了笑，也没多问，而是说：“今天有特供的三虾面，小砂川要来一碗吗？”
听到三虾面的时候，砂川月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有幸吃过一次，因为时令和人工成本的关系，庞氏小馆一年也做不了几碗三虾面，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了。
“当然要！”砂川月羽连连，随即又想起今天不止自己一个人，便看向了越前龙马，“越前可以吃的吧，虾？”
“可以。”
于是问题就变成了：“庞老板，今天的食材够做两碗吗？”
“小砂川运气不错，刚好还剩两碗的量。”
砂川月羽也觉得今天运气不错，心情愉悦地又点了两个菜。
庞老板记下后便将单子拿到了后厨。
店里人虽然不少，但不算嘈杂，庞氏小馆是没什么特定菜系的中餐馆，五花八门的都有，主要看老板和厨师想做什么。
在等待上菜的期间，砂川月羽向越前龙马解释了一下三虾面的三虾指的是虾仁、虾脑以及虾籽，因为都是要靠人工分离，格外耗时耗力，所以供应量很少，定价也偏高，一碗就要2800円（折合人民币约140元）。
这个价格让越前龙马小小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那前辈今天可太破费了。”
“是哦，”砂川月羽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所以越前你那份，要不还是你自己出了吧。”
越前龙马旧事重提：“前辈果然是没什么诚意。”
“开玩笑啦，当然还是由作为前辈的我出。”
“前辈还是那么喜欢‘前辈’这个身份。”
“或者越前你可以叫我，”砂川月羽刻意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姐姐。”
琥珀色的瞳孔稍稍放大，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显大了，高亮在其中快速地跳跃了一下。砂川月羽觉得他此刻的模样宛如一只受惊的猫咪，有点可爱。
“不要，”很快，越前龙马就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这两者之间，区别根本不大。”
砂川月羽不轻言放弃，徐徐图之：“你看啊，我本来就比你大，叫姐姐也很合理，对吧？”
“不要。”
“别害羞啊越前。”
“不要！”
“就一次，就这一次。”砂川月羽稍稍向前朝他凑近了一些。
越前龙马避开了她充满期待的目光，妥协了，他的大脑在莫名的紧张之下促使他飞快地脱口而出：“月羽姐姐。”
赢得了胜利的砂川月羽愉快地笑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墨绿色的头发，“乖。”
越前龙马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但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任由她的手在他头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暖意退开，他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不知何时开始就紧绷了起来的身体，谁知砂川月羽又语出惊人：“越前你要不要认我当姐姐？”
短暂的静默被一个上菜的小哥打断了：“茶到了，客人请用！”他放下茶壶和杯子后就迅速走开了。
砂川月羽提起茶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越前龙马面前，“喝茶吧。”
茶在瓷白的杯子里呈现出一种很浅的黄色，越前龙马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是适宜的温热，茶的味道很淡，有很细微的甘甜，气味是清新的香，越前龙马分辨了片刻，没有从记忆中找到相似的味道。
“是菊花枸杞茶。”砂川月羽说。
越前龙马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后说：“前辈喜欢到处认亲戚吗？”
砂川月羽笑了一下，“只是突然觉得，如果有一个像越前一样的弟弟，还挺好的。”
“除了前辈之外，应该没什么人会这么觉得吧。”
“越前有姐姐或者哥哥吗？”
“有一个姐姐，”越前龙马垂下眼帘，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了两下，“还有一个很久没见了的哥哥。”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故事，”砂川月羽有点好奇，但没有多打听，“越前应该也不是从小就像现在这样吧？”
越前龙马迅速否认：“没有，我从小就这样。”
“否认得太快反而会显得更可疑哦。”
“那我重来一遍，”越前龙马忽然就没有了急于撇清的心思，“我从小就像现在这样。”
砂川月羽被他逗笑了，“越前你果然很可爱啊，可惜不认我这个姐姐。”
“就算我不是前辈的弟弟，也不会变得不‘可爱’吧。”
“也是。”
“所以前辈也不是非要有一个弟弟。”
砂川月羽点点头，勉强接受了他的辩解。
又过了片刻，之前来过的上菜小哥再次出现，将两碗面分别摆在了他们面前，“面到了，客人请用！”话音刚落，又匆忙走开了。
三虾面用的河虾个头不大，但胜在量多，混着虾脑和虾籽的虾仁几乎不留缝隙地铺在面上，看着就十分有满足感。
“这个面要先拌开再吃。”砂川月羽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对越前龙马说。
越前龙马应了一声，学着砂川月羽的样子将虾仁和面条拌匀。
砂川月羽意思意思喊了一句“我开动了”后就怀着期待和愉悦挑起一筷子面吃了起来。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河虾带着的与海鲜不同的鲜美在口中绽开，调味适宜，不咸不淡也不会掩盖掉虾本身的风味。
“味道还不错吧？”食欲得到满足后，砂川月羽才想起要问一下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咽下口中的虾和面，笑了笑，“啊，感受到前辈的诚意了。”
“虽然本来想带你来吃的不是这个，但这个算是特级惊喜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吃别的好吃的吧。”
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越前龙马垂下眼帘望着碗里的面，说了声好。
吃饱喝足后，砂川月羽去结账，庞老板掌勺做完了三虾面后就又回到了柜台，收银后将小票递给了砂川月羽，笑着问：“今天的面还合胃口吗？”
“超棒的，可惜一年也就只能吃上一两回。”砂川月羽夸赞了一句，又惋惜地说。
“这样小砂川才会多一点期待。”
砂川月羽笑了笑，说：“也是呢，人总要有点期待的。”
见惯了独来独往的客人，可砂川月羽身上残存的遗世感还是隐约被庞老板窥见了。
“之后还会供应三虾面吗？”砂川月羽问。
“下周还会有的，小砂川周四周五过来都可以。”
“好。”
走出庞氏小馆，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夕阳还剩余晖。
“前辈心情好点了吗？”越前龙马忽然问道。
“好多了。”
“那前辈要不要把上次没讲完的故事继续说一说？”
砂川月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并不会太感兴趣。”
“只听了一半的故事，任何人都会想要继续听下去吧。”
砂川月羽点了点头，认同了他这个说法，“之后啊……”
之后见上绘凛成功入侵了砂川月羽的生活，她和她一起吃饭、午休、回家，很多时候她们并没有太多交流，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起，像两颗生长在一起的植物，悄无声息地陪伴着对方，砂川月羽也从被动习惯她的出现到主动接受了她的存在。
见上绘凛的人缘很好，她的朋友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跑去和独行侠砂川月羽做了朋友。
“你可以不用管我。”终于有一天，砂川月羽又一次接收到了来自见上绘凛朋友们的不满目光后，对见上绘凛说。
见上绘凛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起身走到朋友们的面前，语气温和地和她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很快重新回到了砂川月羽的身边，“我不是在管你，我也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怜悯想要拯救你的心态才总是和你一起的。”
“那是为什么？”
“我的确可以和很多人都交上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们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砂川月羽轻笑了一下，“难道我就是了吗？”
“月羽的话，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我无法抗拒的引力，”见上绘凛笑了笑，“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突然就特别特别想要和你说话，很莫名其妙吧，明明那也不是我第一天认识你。”
“是很莫名其妙。”
“所以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想要待在你身边。”
砂川月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月羽在想什么？”见上绘凛问。
“在想我为什么不排斥你。”砂川月羽回答。
见上绘凛分外好奇，目光期待，“那月羽想到了吗？”
“可能是因为，和你一起的时候和我独自一人没有太大差别。”
见上绘凛皱了下眉，摇了摇头，“不太理解。”
砂川月羽也不太能准确描述自己的感觉，思考了片刻，说：“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被打扰的感觉，你不会让我觉得被打扰。”
听了她的解释，见上绘凛笑了起来，“所以我对月羽来说，我是特别的人吗？”
砂川月羽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但其实月羽也可以试着去接纳一下其他人，不用完全敞开心扉，只要留出一点点缝隙就好。”
“为什么？”
“因为我会担心，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又会变得刀枪不入了。”
“对我来说，一个人反而更好。”
对于现在的砂川月羽来说，独行才是她适应的生存方式，的确没有必要硬生生将她拽入人群。见上绘凛想通后就没再打算继续说服她，“也是呢，反正现在我也还在月羽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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