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无形的压迫感锁在狭小的准备间内。幸村精市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侧卧蜷缩的姿态如同献祭的羔羊。护士冰凉的消毒棉球一遍遍擦拭着他腰骶部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寒意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深处。
他闭上眼,鸢紫色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脑海中翻腾——冰冷的器械,穿透皮肉的锐痛,深入椎间隙的恐怖触感,还有术后那如同被抽空灵魂般的虚弱和持续数日的、钝刀割肉般的头痛。仅仅是回忆,就让指尖那被强行压制的颤抖几乎要破笼而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门外,迹部景吾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伫立着。半开的门缝如同一个残酷的画框,将里面那个蜷缩的身影牢牢锁定在他冰蓝色的视野中心。他看到幸村紧绷的背脊线条,像一张拉满的弓;看到他环抱膝盖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寂的青白;看到他紧闭的眼睑下,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毫无血色的侧脸。一种尖锐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心脏的痛楚瞬间攫住了迹部。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瓦格纳教授带着助手出现在门口。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放松,幸村先生。”瓦格纳教授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现在开始局部麻醉。”
幸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迹部看到护士拿起细长的注射器,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然后,那点寒光刺入了幸村腰骶部的皮肤。
幸村的身体猛地一僵!环抱膝盖的手骤然收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声!他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脖颈处瞬间暴起的青筋和额角如瀑布般滚落的冷汗,像无声的尖叫,撕扯着迹部的神经!
迹部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缓缓推入的药液,看着幸村的身体在无声中剧烈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深刻的、带着血丝的印痕。
短暂的等待如同酷刑。幸村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现在开始穿刺。”瓦格纳教授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
幸村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眼睫毛疯狂抖动,环抱膝盖的手臂肌肉绷紧到了极限!
穿刺针缓缓刺入。
幸村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的头猛地向后仰起,脖颈拉出一道脆弱而绝望的弧线!汗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鬓发和衣领!
迹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只穿刺针狠狠贯穿!他猛地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死死攥紧的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里,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痛苦和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愤怒!
时间在炼狱中煎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穿刺针被拔出。幸村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瞬间瘫软在检查床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脆弱的轮廓。他依旧闭着眼,脸色惨白如纸。
“送幸村先生去观察室。”瓦格纳教授的声音平静无波。
护士开始整理器械,准备推床。
迹部站在门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更加沉痛、更加决绝的坚定。
护士协助幸村小心翼翼地平躺下来,推着检查床走出准备间。当检查床经过迹部身边时,幸村似乎有所感应。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微弱得几乎被空气吞噬的声音,低哑地吐出几个字:
“别怕……”
迹部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在护士推着床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猛地伸出手,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幸村垂在床边、那只刚刚经历过剧痛、此刻正微微颤抖的手!
掌心传来一片冰冷的湿滑——那是幸村未干的冷汗。那冰凉的温度,却像烙铁般灼烧着迹部的神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感受到那单薄皮肤下脉搏的微弱跳动。
幸村的身体猛地一震!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鸢紫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突然握住自己的手,然后顺着那只手,撞进迹部冰蓝色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
迹部的眼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没有施舍般的同情。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惜,一种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不容置疑的坚定!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咆哮:我在!我在这里!
幸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那眼神太沉重,太复杂。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迹部的手却收得更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守护意味。
时间仿佛凝固。护士的脚步顿住了。幸村看着迹部眼中那片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复杂情绪,看着他掌心传来的、带着血腥味的滚烫温度……他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鸢紫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冰湖之下,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凝聚。
他没有再挣脱。只是任由那只滚烫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自己冰冷而颤抖的手。
迹部缓缓松开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留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幸村手背那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颤抖。
护士推着床继续前行。幸村重新闭上了眼睛,但那只被迹部握过的手,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观察室。
惨白的灯光,单调的消毒水气味,还有身体深处传来的、如同被碾碎般的虚弱感。幸村平躺在病床上,后腰穿刺点传来阵阵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发被冷汗濡湿,几缕黏在额角。六个小时的平卧时间,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酷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幸村缓缓睁开眼,鸢紫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疲惫和茫然。他费力地侧过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后腰的伤口,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名字——不二周助。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的颤抖似乎更明显了一些。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幸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不二周助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他惯有的、温和如春风般的语调,却似乎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幸村……君?”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听说……你请假了?身体……还好吗?”
那声“幸村君”的称呼,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距离感,却掩盖不住语气深处那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紧绷。
幸村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神经。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观察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两人通过电波传递的、压抑的呼吸声。
“……”不二周助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焦虑?“东京的樱花……快开了。今年的花期,似乎比往年早了一些。”他像是在闲聊,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笨拙的转移话题。
樱花?花期?
幸村鸢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前世,在他病情最严重、几乎绝望的时候,不二周助曾打来一个电话。电话里,不二也是这样,用樱花和花期作为开场白,试图用无关紧要的话题掩饰他话语里深藏的担忧和……某种无法言说的沉重情感。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那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那种隐藏在温和语调下的焦虑……和此刻电话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难道……不二周助……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幸村脑海中炸响!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电话那头,不二周助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瞬间的沉默和呼吸的变化,电话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幸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问,不二,你是不是也……但他不敢。他害怕那个答案,害怕那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暴露他此刻的狼狈和脆弱。
“……”不二周助的呼吸似乎也急促了几分。隔着遥远的电波,幸村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和……那份呼之欲出的关切。那关切,似乎不仅仅是对朋友的担忧,还夹杂着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精市……”一个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突然从电话那头传来,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精市。
不是“幸村君”,而是“精市”。
这个称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幸村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前世,在他最低谷、最绝望的时候,不二周助也曾这样,在电话里,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唤过他的名字。那一声呼唤里,包含了太多他当时无法理解、也无暇顾及的情感——是痛惜,是无力,是挣扎,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被深深压抑的爱意。
幸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猛地闭上眼,鸢紫色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不二周助……他真的也重生了!而且……他对自己的感情……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震惊、慌乱、一丝被窥破秘密的狼狈,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关心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无力感。他现在深陷病痛的泥沼,前途未卜,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怎能去承载另一份如此沉重而复杂的情感?
“……”幸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和疏离,“我没事,不二。只是处理一些私事。谢谢关心。”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幸村甚至能听到不二周助压抑的呼吸声,那呼吸里似乎带着一丝受伤和……了然。
“……是吗。”不二周助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黯然,“那就好。你……多保重。”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在听筒里单调地回响。
幸村缓缓放下手机,指尖的颤抖似乎更加明显了。他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波澜。不二周助那一声“精市”,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带着前世的沉重和今生的复杂,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迹部景吾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冰蓝色的眼眸扫过病床上脸色苍白、闭目养神的幸村,目光在他紧握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走到床边,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感觉怎么样?”迹部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幸村缓缓睁开眼,鸢紫色的眼眸深处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复杂和疲惫。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水杯,又看向迹部。迹部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刚才在准备间门外那惊心动魄的触碰从未发生,也仿佛他并未听到刚才那通电话的只言片语。
“还好。”幸村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
迹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姿态从容。他没有看幸村,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只是来履行一个陪同者的职责。
幸村看着迹部沉静的侧脸,看着他冰蓝色眼眸深处那片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深邃,又想起刚才电话里不二周助那一声压抑的“精市”……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混乱席卷了他。他重新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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