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塞连同月色都化作狼藉的废墟。费奥多尔带着乔伊，穿过断壁残垣走到街道上，连衣角也没脏的两人与毁灭的景象格格不入。
乔伊的脸色变得苍白。浓雾尚未完全散去，商业区的街道上充斥着异能者临死前的恐惧、绝望与痛苦的哀嚎，这些尖锐的“绝望”如同无数根针，持续刺入他的大脑，让他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和难以抑制的烦躁。
费奥多尔似乎在对他说话，但乔伊听得断断续续，那些话语连同他的心声皆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只能捕捉到零星几个词。他集中精神，即使努力压制异能的作用范围，汹涌的情绪也还是一股脑地往他的脑子里挤，最终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希望对方没有在问什么重要的问题。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广告牌的阴影下，等待已久。
一坐进车内相对密闭的空间，乔伊便几乎是脱力般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外部噪音隔绝在外，但效果甚微。他向费奥多尔的方向靠拢了一些，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魔人可不是什么好的依靠，可现在，些许的肢体接触让他获得少许虚幻的安定。他看起来难受极了。
就在这时，车窗外骸塞的上空，一道暗红色的、充满毁灭性力量冲天而起。即使隔着这么远，那股最直接的强大存在感如此鲜明。
污浊的忧伤正在与巨龙抗衡。“真是……令人惊叹的力量。”费奥多尔轻声感慨，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观赏性的赞叹。“完全释放的‘荒霸吐’，其存在本身就如同天灾。”
乔伊看向那神魔般的景象。他感受着那股力量：滔天的愤怒，纯粹的毁灭欲，以及……一种深埋其中、几乎被狂暴掩盖的、以及某种决绝忧伤。
这种强大、单一且极致的情感洪流，与他平日里接收到的所有杂乱心绪都不同。一种混杂着痛苦、震撼和极度好奇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他尽力去无视难以无视的嘈杂，在其中寻到属于中原中也的那一缕，一种傲慢的好奇在他心底萌生，“我……能‘控制’住他吗？”语气像是在评估一件过于强大的工具。
费奥多尔闻言，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或许吧。但引导这样的风暴去摧毁它想要摧毁的一切，远比尝试驾驭它要来得……省力且有趣得多。但很可惜......”没有「人间失格」制止的「污浊」，恐怕就会像烟花一样，一瞬的爆发随后凋亡在空气里吧。
龙最终未敌名为“荒霸吐”的神明，但费奥多尔预料中的凋亡也并未出现，那席卷天地的狂暴咆哮和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戛然而止。
不是肆意摧毁后的逐渐减弱，而是像被人掐断了电源一般，瞬间归于寂静。
这突兀的结局，让费奥多尔脸上的浅淡笑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他沉默了片刻，随即了然，一种近乎愉悦的叹息融在他的低语里：
“呵……原来如此。”没有挫败，反而更像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玩味和一丝由衷的感慨。“竟然用这种方式……在最后关头被摆了一道啊，太宰君。”
雾气正在消失，费奥多尔白色的装束尚为换下，他从容掏出一把枪，动作流畅而寂静地旋上预先备好的消音器，
枪口隔着座椅，精准地指向前方司机的后脑，司机在此刻，已经从“有点用的人”升级成了“可能泄密的瑕疵品”。
一声轻微、沉闷的声响。
车辆猛地一顿，即将失控向侧边滑去。费奥多尔早已预料，探身越过中控，拉起了手刹，将车强行停住。
“看来，今晚输得很彻底呢，乔伊。”费奥多尔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惋惜，仿佛在遗憾一场好戏被打断，而非刚刚处决了一个人。
乔伊不得不承认，也许语言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用，起码现在的状态下，他无法用异能力准确地将思绪传达给费奥多尔，也完全“听”不清费奥多尔的想法，
“让果戈里来一趟吧”
乔伊反应了一会儿后，一个电话过去，几分钟后，连接空间两侧的圆出现，随后又闭合，果戈里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戏剧般的浮夸姿态骤然出现在车内狭窄的空间里，险些挤到乔伊。
“哎呀呀！我亲爱的费佳和小乔伊！”他欢快的声音瞬间填满了车厢，仿佛不是来执行紧急撤离任务，而是来参加一场派对，“这么快就想我了吗？还是说终于遇到了什么连你们都觉得有趣的麻烦？”
“尼古莱。”
仅仅是叫出名字，再无更多指令。果戈里心领神会，脸上笑容不变：“明白~！”
金色的圆再次出现，另一边是城市下水管道。
就连这里也预先准备了临时的据点，刚进安全屋，果戈里就迫不及待地转向费奥多尔，“所以所以？发生什么了？横滨的‘雾区’我可是听说了哦，精彩得不得了呢！是出了什么意外的‘小插曲’吗？”
费奥多尔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剧本的微小调整：“略微有些失误。”他轻轻晃动着水杯，“这反而让下一幕的悬念……更值得期待了。”
“能让您觉得期待，那一定是绝妙的变故！”果戈里显得更兴奋了，仿佛听到了最棒的故事。
接连几次穿过金色的“任意门”，他们已是身处地下，喧嚣的思想便消失了，只剩两个熟悉的“声音”，他并没有看果戈里，而是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情愿承认的事实，等两人互相问候完后，带着疲惫的语调说道：“……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嘛。”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瞬。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真正僵住了，随后表情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惊愕，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紧接着，这种惊愕转化为一种极其夸张的、爆裂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哎呀呀！！小乔伊！”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你今天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还是说终于被我的魅力感染了？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哦！真是太反常了！”
乔伊向来讨厌果戈里。这个男人的情绪就像一套永远在同时播放所有频道的嘈杂收音机，欢快、疯狂、虚无且毫无规律。可就算这样也比雾区里的要好太多了。
切实感受到果戈里现在绷不住笑的情绪，乔伊躺上沙发背对果戈里，他避开费奥多尔，只对果戈里传递恼羞，「闭嘴，烦死了」，随后翻过身不去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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