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尖刺,仔细观察尸体的面色、瞳孔和指甲,又认真查看了他们身上伤痕的形态和深度。
“你长于医术?”连城璧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阿石头也不抬,专注着手上的动作,随口回道:“很意外吗?”
其实也没有很意外。
连城璧回忆起曾被她药倒的经历,又追问道:“你师承何处?哪门哪派?”
阿石不耐烦地回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查户口啊?”
连城璧再次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
萧十一郎垂头掩去嘴角的窃笑,伸长脖子问道:“发现什么了?”
“你们看这里。”阿石指着一具尸体脖颈上那处诡异的咬痕,又指了指他身上其他地方的创伤,“脖子上的这个伤口,和身上这些伤口完全不同。”
“哪里不一样?”连城璧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压下情绪,凝神问道。
“身上的伤口是明显的利器穿刺伤,创口不规则,皮肉外翻,符合跌落陷阱所致。而脖子上的这个伤口……”
阿石用指尖虚划着那两个小孔,脸色凝重。
“非常特殊,边缘整齐而平滑,深度一致,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咬伤。”
“咬伤?”连城璧蹙眉道,“你是说,这里有野兽?”
阿石艰难地摇了摇头,迟疑道:“我不确定……”她顿了顿又道,“这些人除了因外伤流出的血液之外,体内几乎没有其他血液了。”
“也就是说,他们身体里的血都无缘无故消失了?”萧十一郎起初觉得匪夷所思,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们个个都像是失血过多,可这地上的血迹太少了……原来是……”
“是有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们的血。”
连城璧面沉如水,整合了阿石与萧十一郎的话,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
可这结论的确超出了常理,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萧十一郎摸着下巴,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阿石拧眉沉思,总觉得这咬痕的形状和特征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或听说过。
她努力回想,脑海中却只划过一些零星模糊的记忆碎片,却无法串联起来。
一阵剧烈的抽痛猝不及防地袭来,这强行回忆反倒又引发了她的头疾。
她忍不住捂着脑袋痛呼出声。
连城璧见状,心口骤然一紧。
“你怎么了?”
“阿石……”萧十一郎上前一步扶住她,低声询问,“是又头疼了?”
萧十一郎没有错过连城璧脸上稍纵即逝的紧张和疼惜。
他见他似是想上前关心,却又堪堪止住了步伐。
“你……怎么回事?”连城璧紧了紧拳头又松开,语气不善道,“身体不舒服还乱跑什么?”
“没事……”阿石缓过一阵疼,抬手抹了抹额上渗出的冷汗,“老毛病了……”
萧十一郎扶着她到旁边的角落坐下:“你休息一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他思索片刻,目光扫过地上的白骨和四周石壁,又转身跳回了那片尖刺陷阱之中。
阿石抬眸担忧道:“十一,你干嘛啊?小心点!”
连城璧见她这样还要顾着萧十一郎,神情不满:“你都那么难受了,还管他做什么?!他自己有分寸!”
“我这头疾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就好了,”阿石眨了眨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还有心情调侃他,“再说,你刚才不都说了以后不会管我的事了嘛……”
连城璧脸一僵,忿忿道:“我不管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枉费他……
连城璧一愣。
——枉费他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
萧十一郎眼角余光扫过又开始闹哄哄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他捡起地上一根白骨,开始在满是尖刺的地面上敲敲打打。
没一会儿,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隐藏的机关,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三人对面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然缓缓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入口!
“哇——!”阿石眼睛一亮,站起身兴奋道:“十一!你好厉害啊!”
她像个猴儿似的精神抖擞地蹿到了萧十一郎跟前。
“你……你怎么……”
连城璧紧跟其后,上下打量着阿石。
明明刚才还疼得脸都白了,现在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啊呀我都说我这偏头痛是老毛病了~”阿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迫不及待地追问萧十一郎,“十一,你是怎么知道陷阱里有机关的呀?”
“最简单的推理呀~”萧十一郎笑得胸有成竹,“里面的人怎么会知道外面有人落下来呢?一定是铁刺穿透人体之后,里头就有动静。我只不过想把人引过来,没想到机关就藏在了刺阵中。”
他又想到了方才阿石验尸后所说的话。
“我看里边的人,大概不担心他们会逃跑。说不定就是他们喊救命的声音,才把那个吸血怪物引过来的。”
“哼……”连城璧嘴角勾起轻飘飘的冷笑,酸溜溜道,“原来你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又怎么样啊!”未等萧十一郎开口说什么,阿石又梗着脖子凑到连城璧的跟前,不服道,“那也是十一他头脑灵活,愿意大胆尝试,哪像某人呐~”
她啧啧两声摇头道:“肯定是小心翼翼地瞻前顾后,顶多是摸了摸触手可及的石壁,绝对是不敢再跨入刺阵里的哟~”
“你说谁不敢!”连城璧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怒道,“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我哪敢呀~”阿石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揶揄,“像我这种市井小民,怎么敢轻看连大堡主呢~”
连城璧看着阿石无辜的表情,只觉牙根发痒,气得额角青筋都隐隐跳动。
——可那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动手不成?
他怎么可能对她动起手来呢……
如此,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得。
连城璧觉得自己还来不及找到金色娃娃鱼,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石窟里气绝身亡了。
“好了,我真的拜托你们别吵了……”
萧十一郎看着这两人简直像小孩子斗嘴,忍不住出言催促。
“这石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自动关上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他不想再去管拉拉扯扯的两人,先一步走在前头开路。
“来了。”
阿石不想再理睬连城璧,转身抬脚就要跟过去,手腕却被身后的人陡然擒住。
她垂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摆臂大力甩开,又后退一步,戒备道:“你干嘛?!”
她不自觉摩挲了几下横亘于手心的浅痂。
——那是几天前被连城璧扬起的马鞭落下的伤。
连城璧也因她激烈的反应而怔愣一瞬,他错愕地望了望自己骤然落空的掌心。
——那里落了痂的鞭痕已然浅浅。
刚刚只想让她停步,连城璧情急之下便伸手抓住了她。
“我干嘛?”他颇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不远处拐入下一个洞口的萧十一郎,压低嗓音道,“我还想问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阿石不耐道,“我干嘛了你要问我干嘛?!”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连城璧道。
“不能!”阿石气势汹汹。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连城璧是真的想弄清楚,他到底怎么招她惹她了。
“怎么每次见到我你都没个好脸色?”
“我有吗?”阿石叉着腰,眼神飘忽了一下,嘴硬道,“我没有吧,你那么敏感干嘛?”
“我敏感?”连城璧被气笑了,“是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吧?”
“我看你不顺眼?”
阿石歪着头打量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和审视,最终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对,或许吧。我跟君儿是好朋友,你是她的丈夫……哼,我对你终归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满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坦荡,不够格做君儿的丈夫!”
阿石的直言不讳像刀子一样扎到了连城璧的心里。
“我没资格?!”他被气得脑瓜子嗡嗡响,“那你觉得谁有资格?”
他举起手,愤怒地指向不知何时又溜达回来的萧十一郎。
莫名被迁怒的萧十一郎本来正抱着臂靠在石洞边缘,犹豫着要不要劝架。
此刻见连城璧的指尖朝向自己,只觉一股阴风袭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萧十一郎吗?!”连城璧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觉得他比我好?!”
“是啊!”阿石戳着连城璧的肩头,逼得他连连后退,“你看你,既不够他冷静又不够他聪明,还不懂幽默,整天疑神疑鬼的!除了家世好点、长得人模人样之外,你哪点比得上他啦?!”
此言一出,正看戏的萧十一郎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后头有狗撵似的,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下一个石室。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聪明的萧十一郎才不想卷入这两个幼稚鬼的纷争。
他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
一墙之隔,那两人吵嘴的声音渐渐隐去。
萧十一郎来到了一个更大的石窟。
这里异常空旷,空气中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四周石壁嶙峋,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唯有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造型古朴的圆形石台,瞧着突兀。
他收敛心神,走上前细细端详那座石台。
石台整体青灰,是由一整块岩石雕琢而成,虽然表面打磨得很光滑,却能看出年岁已久。
正中间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坑,看着里面深得很。
围绕深坑四周则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凹槽。
那些凹槽大多呈十字星形,但细节处又略有不同。
此时,隔壁两人的闹剧应是告一段落了。
一阵带着明显怒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城璧紧绷着脸,带着一身还未散尽的低气压,先一步踏了进来。
萧十一郎刚想抬头同他说什么,便见连城璧恨恨瞪了他一眼,停都不带停地朝另一头的洞门走了过去,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了。
萧十一郎:“……”
——他招谁惹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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