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杨戬，我不想死……”
哪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灰白的脸色昭示着他糟糕的身体状态，他的眼圈与嘴唇都泛着乌青，显然已病入膏肓。
他连忙端药喂哪吒喝下，谁知哪吒喝完后反而咳得更加厉害。
“你为什么要毒死我？”哪吒睁大眼睛看着他，音调拔高，“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杨戬从梦中惊醒，看向身旁，哪吒不在。
他猛地起身寻人，见哪吒裹着毛毯睡在榻上，呼吸平稳，他凑过去蹲在地上，亲了亲哪吒的脸，想把人抱到床上去，又怕把哪吒吵醒，于是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哪吒睡。
一闭眼入睡，他的脑海里就又响起了那些声音，这次是哪吒捂着肚子告诉他自己怀了孩子，虽然他不太明白哪吒作为男人是如何怀上孩子的，但能与爱人有孩子总归是好事，梦里的自己有些惊慌，第一反应居然是“杀死这个孩子”。
这不该是他的念头，他爱哪吒，当然也爱他们的孩子（假若能有的话）。
再一睁眼，哪吒的两条腿浸在血中，嘴唇苍白，又是憔悴虚弱的模样。
他受不了了，这些梦都可怕得很，他根本不愿去想，明明哪吒还安稳地睡在自己身边，还好好地和自己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儿睡？”哪吒的声音传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着他。
“你不陪我睡床上，我只能来这儿陪你了。”
哪吒笑道：“我看书睡着的。”
“以后在床上看。”
“没我你睡不好吗？”哪吒笑话他，“难不成世子殿下怕黑？”
杨戬不接他的话，和他靠在一起：“过几日就要回去了，外公之前跟我说一回去就会行册封礼，晋我为太子。”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事务会更多罢了，目前我只想把我娘当年的事查清，其余的还在想。”
听到这个，哪吒的心跳加速了，但依旧强装镇定：“若是找到了元凶，你打算如何处置？”
“依律斩首，轻的发落边疆，大抵如此，”杨戬感觉到哪吒的身体缩了一下，以为他害怕这些字眼，安抚道，“我只希望有人能为此付出该有的代价，这些都不算重刑，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查明之后，我大概也能放下了。”
“发落边疆会去哪里？”
“一般去往极寒之地，不过大半的人会冻死在半路，有命活到那里的一辈子做苦力，”杨戬笑着看他，“你对这些律法感兴趣？”
“我就问问，”哪吒问了个在他看来有些明显的问题，“如果有一日我犯错了，你也会用这种律法来对我吗？”
这回杨戬是真的被他逗笑了，刮了下他的鼻子：“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其一你不会犯这样的错，就算犯错了我也会千方百计给你兜底，因为我是你夫君，其二……我怎么会发落你？我哄你高兴都来不及。”
“你难道就不会对我生气吗？脾气再好也会有翻脸的那天吧。”
“话是这么说，我最多也就气个一炷香，你一对我说话我就好了，”杨戬抬头细想，“你看哪次不是这样？你我夫妻，偶有拌嘴当然正常，不然怎么一生相守？”
“一生相守……”哪吒喃喃道，“琴瑟和鸣，凤凰于飞，你记得吗，成亲那晚的喜烛上就写着这些字。”
他说完这话后才想起来杨戬在成亲那晚不在。
杨戬那边当然是沉默，他怕杨戬觉得自己又在翻旧账，连忙补了句：“那晚我睡得挺好的。”
“我们没有喝过合卺酒。”
“嗯……”哪吒暗自懊恼，这个话题实在敏感，自己不该提起的，“只是仪式而已，无妨。”
“仪式未圆满，我终究还是亏待了你，”杨戬的语气很沉重，“我会还我们一个完整的婚礼，我保证。”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对我如何我知道，不需要这个，”哪吒连忙摇头，“那头饰重死了，我这辈子没戴过比它更重的东西，可不要第二次了。”
杨戬的注意力与他不同：“都说成亲那日是最好看的……”
“什么？”
“我没见过你着婚服打扮的样子，我连你的盖头都没掀开。”
“不提这个了，不提了罢。”
杨戬没再说话，只看着他，哪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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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哪吒启程时，魏蓉携全体将士送行，北边战事即将告一段落，不过谁都知道这不会是结束，边患不除，边疆是不会稳定的。
哪吒给了魏蓉一份手卷，又叮嘱了几句，魏蓉神色戚戚，想来很是不舍，但又无可奈何。
因部分地区正遭洪灾，他们改了路线，马车顺着山路一路颠簸，杨戬觉得他刚遭了难，身体受不得累，一路上都护着他，让他睡得安稳。
驿馆的房间虽小，但很温馨，杨戬把熟睡的哪吒安顿好，替人擦拭身体，换好寝衣——侍从要来做，可他坚持亲力亲为。烛火昏暗，他不知为何没有半点困意，明明今日白天已经连续赶路，卫兵和侍从们都很累了。
他侧躺着抱着哪吒，闭眼浅眠，恍惚中感知到有人走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以为一直睡着的人就猛地一下扑到他怀里，几乎同时，他听到了匕首破开皮肤扎入血肉的声音，瞬间睁眼，刺客闪到了昏暗处，夜色正浓，但这不妨碍他看清刺客的脸——左边的眼眶旁有条狰狞的刀疤。
他抽出剑架旁备用的刺刀，一把扔过去，直接命中了刺客的头。
他得好清楚这趟刺杀又是为了什么，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哪吒为他挡的那一刀。哪吒之前本就中过毒，现在又被刺一刀，身体究竟能不能挺过去还难说。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以为你睡着了……我以为你……哪吒？！哪吒？”
哪吒压根没反应，好像刚才突然把身体挪上来替他挡上一刀只是身体的本能，甚至连睫毛都不动一下。若不是他的嘴角渐渐溢出了血，杨戬都不能确定他还活着。
他又急又气，急的是哪吒，气的是自己。医师帮哪吒简单处理了伤口，并进行了包扎，接下来的几日，他们日夜兼程，一路飞奔回了京，为了避免颠簸影响伤口，他几乎是一路将人搂着，期盼着哪吒至少能醒过来，恢复点神志，以示他还有意识，可哪吒没有一点反应，那晚的起身就是他最后一次的自主活动。
回府后太医来看，哪吒的伤口已有些许感染，情况危急，需要清洗伤口后大量敷药，又要日夜照顾。此刻皇上传召他入宫，他无可奈何，只能入宫领旨，以至于最后跪接封他为太子的旨意时，他的脑子里没有半分喜悦。
“戬儿，高兴傻了？怎么不谢恩？”
他如梦初醒，跪谢皇恩，犹豫后解释道：“陛下恕罪，孙儿在回程路上遇刺，刺客猖狂，夫人为孙儿挡了一刀，如今危在旦夕，故而孙儿走神了。”
“出了这事？”
“孙儿回来得急，未能及时禀报，陛下恕罪。”
“快让太医院去瞧，多派些人去。刺客抓到了吗？”
“刺客已被孙儿失手打死，不过……经人验证，是附近的普通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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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吗？”
“原本易得，可元帅替真君挡了。”
男人回身，语气严厉：“你伤了元帅？！”
“将军恕罪，我实在没想到……元帅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我，是我失察了，凡人的身体走动起来脚步声太大。”
“别找借口，元帅如何？”
“昏迷不醒，意识未归体。”
男人抬手熄灭烛火，看着正堂上空荡荡的座椅发呆：“我知道他的意识会去哪里。”
“那……真君怎么办？还要动手吗？”
“他太碍事了，但是元帅此刻需要他，还得从长计议。”
“是。”
“你下去帮忙护住元帅的身体，杨戬现在是凡人，神力被拘，能力有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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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想不通事情怎么成了这样。那个村民与他们尚不相识，莫名其妙就要来刺杀他；原本该伤的是他，在睡梦中的哪吒莫名其妙给他挡了；如今又莫名昏迷，明明伤口已经开始好转了，但就是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止不住开始想之前自己做的梦，难道真是自己害了他？如果不是为自己挡刀，他应该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和自己一同接受百官的贺礼。
“恭贺太子殿下，”来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递过来一些东西，被侍从接过去了，“听闻太子妃殿下身体抱恙，这是些珍奇补品，望太子妃殿下早日痊愈，身体康健。”
杨戬点点头，瞟了眼补品，回了句“多谢太傅”后就不说话了。
“殿下忧心太子妃殿下，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多谢您的关心。”
“殿下，邓将军派人求见。”
“不耽误殿下，老臣先告退。”
一波走了又来另一波，他只觉得疲惫，在当前的情况下，他没有精力去处理任何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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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的灵识飘飘然到了乾元山，李羽抬手，将那股气息收入手中，急速回到云楼宫。
尘封已久的元帅寝殿内，李羽沉心静气，双膝跪地，将哪吒的灵识放了出来。没有肉身的人此刻浑身泛着冷光，额间的朱砂痣黯淡，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朝着床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元帅，得罪了。”
“您在凡间十世，着实受苦，末将实在不忍……末将会在您回来之前替您除掉罪魁祸首，尽全力保您平安。”
“恳请您……不要再护着二郎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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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他端坐正殿，见是邓婵玉，便知她此行的情由，于是遣散了侍从，勉强打起精神问：“有结果了？”
“是，对此事的结果，陛下并未公之于众，但臣进入内廷，潜伏数月，发现内廷众人，大多了解此事内情，可见并未严格保密，只瞒着您。”
杨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您请看，这是臣摹印出的当年的认罪状。”
杨戬颤抖着手接过，这是一张薄薄的纸，在“负责押运长公主药材”的“责任人”一栏中，赫然印着两个字：李靖。
下一秒，侍女欢天喜地地跑进来，想要告诉他好消息：“殿下，太子妃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在李羽的视角，小杨就是纯纯吊着自家元帅不给说法，还经常伤元帅心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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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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