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爱能浓烈到什么程度呢？
时刻未停的思念，不辞万里的相见，亦或是源源不断的金钱？
明星大概是最好的职业——太多份太多份这样的爱，凝结出屏幕上耀目生辉的星，让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人可以飞上天去，成为全世界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所以在还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又该做些什么的年纪，文妍良因为那些星光，和一点不愿居于人下的傲气，选择了进娱乐圈。
而在11岁目睹了LadyGaga演唱会现场后，这份关于明星的梦想悄悄拐了个弯。
相比起歌手，演员当然很好，地位更高，要遭受的舆论压力更小，赚的钱还不用再跟组合其他成员平分。
可是，那些炽热的爱意太过沉重了，很少影迷会这么做——
他们是很矜持的，爱的是角色。即使爱屋及乌，也只会像她对李准基一样。
因着这份向往，即使当时已经有了“三金一文”的言论，文妍良还是毅然决然离开了演艺部，做回了练习生。
她大概是有天赋的。学习也好，演戏也好，唱跳也好，人际也好，只要文妍良愿意下功夫用心去做，总能做得好，也总能收获掌声与赞美。
文妍良就这么顺风顺水地一路长到了15岁，从孩童的脸上长出一双读得懂人情世故的眼睛，再从孩童的身躯里长出一颗自我封闭得很好的心。
她知道，凭自己的家境，混这个圈子是普通模式，却也未曾想过有人会手动将难度拔高。
就像现在——流言四起，谩骂声毫无道理，却无人在意。
听着化妆室内工作人员的恶意揣测，文妍良垂下眼睑，握紧了掌心的胸章。胸章并不重，因为材质是塑料，甚至很轻。她摩挲着那圆钝的边缘，细细感受绒布与金属不同的触感。
物如其人呢。
刚刚还夸她皮肤通透有光泽，像白雪公主一样的清纯美貌，转头就编排上她校园霸凌、道德事故了。
果然，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常态，再过十年她也不会习惯。
文妍良调整好情绪，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什么胸章？她没见过。带着名字？啊，不熟呢。
“怎么了？”只是……果然还是没能藏好表情。
被身边的人拍了拍手，文妍良抿了抿口红，尝试着扬起一个笑，虽然笑不从心：“没事，刚刚有个化妆师姐姐太会夸奖了，稍微有点负担。”
想看她的笑话，下辈子吧。
“啊，妍良……”
意料之中的安抚。
随之落下的还有进行意料之外的行动：“不要太善良了。”
年纪小的孩子低着头，温顺地听着年长者说话：“这个世界上，活得太善良会很累的。”
又是这种早已厌烦的“名言”。
文妍良低垂着双眼。
善心大发的姐姐看不见她的眼睛，也不可能看见她的毫无波澜。
只能听见她轻声的应和。
善良？那是什么？参加慈善算吗？
在还和幼英搭档时，文妍良经常被作为“顺带的”带去一些高端场合。宴会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好玩，但她们必须仪态端正，假装认真地在听大人们说话，不然就会被批评——
“尤其是你们这种不高不低的女孩子，更要格外注意。”
为了不给金老师和幼英“丢脸”，文妍良总把肩背挺得笔直，将笑容固化成面具牢牢戴上，哪怕几个小时下来，全身的骨头都酸痛到令人惊奇，连面部肌肉都感觉不属于自己。
因为她是那些人眼中的“不高不低”。
他们的世界里有太多的必需品，好名声是必需，繁礼缛节是必需，纵情买欢和豪赌千金也是必需，所以虚伪就成了理所应当，连慈善义卖也要一并沾染。
但文妍良那时候还不懂。她只是讨厌那些宴会，甚至连意识到自己这份厌恶，都只是因为一个问题：聚酯纤维看见棉麻，会觉得“善良”吗？
文妍良是很难共情一些底层社会现象的。在如今连衣服尺码都要细分出三个以上的社会，出身中产阶级的她很难去想象、去理解那些没有遇到过的东西。
所以——穿惯了纯棉的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特意把自己塞进棉麻衣服，还跑到只能穿聚酯纤维的人面前说：看，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这是善良吗？
在还不知道什么是“避税”“抵税”的年纪，文妍良在座位上坐得笔直，想不明白周围人的微笑和鼓掌，也想不明白他们在影像结束后的竞相出价，对象却是那些拙劣的画作。
明明没有收藏价值，他们的眼神看起来也都毫无波澜。
文妍良不懂。
就像那时的她看不懂那一段影片：衣衫褴褛的人为什么流着泪感谢，向一个戴着昂贵婚戒的女人拼了命地磕头，即使她正因溅到小羊皮靴上的水渍而皱眉。
她看着那可怜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难受得像被柠檬腌制了一遍，眼泪竟就这样滚了出去，无声无息。
直到被邻座同龄的男孩子睁大了眼睛夸赞，说她“哭起来真好看”，文妍良才后知后觉：
啊，我这是怎么了？
那一刻，失控的伤感就像癌细胞一样，侵袭了她的免疫系统。
而一旦意识到这份危害，滞后的惶恐便死死缠上了每根神经，不可名状的恐惧与无助，让她脱口而出一句“恶心”。
哪怕时至今日，文妍良都很难说这到底算不算作秀，又是不是一种善意的表达，但不得不说，很难把这和“关种行为“画上不等号，也很难让她对此不嗤之以鼻。
明明面对真正的资产阶级，所谓的“中产阶级”也不过是无产阶级。
如果我比他们有钱，我会比他们更“善良”。
聚酯纤维看见棉麻，真的会觉得“善良”吗？
文妍良曾出于一些微妙的思考，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慢慢的，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她的人生算得上顺遂，没有必要自讨苦吃，因为隔着阶级差距难以理解，所以文妍良从不去理解。
甚至连关注都懒得给予。
那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吗？也不是啊。只是看了会徒增烦恼的东西。
那么，够了。人生是一页又一页的计划表，用焦虑去填，就会着火——易燃物的魅力。
到底曾是被看好的上流社会儿媳人选，文妍良早已悟出：如果被提问英国文学，十四行诗绝不会出错，勃朗特的名字则是大忌。
只是这样的提问游戏，她玩腻了。
*
“我知道啦，”少女敛眉，握了握姐姐的手，轻轻笑起来，“下一组就是我们了，走吧？”
她看向转播屏幕里的舞台——那才是她的战场。
完美的演出，观众的欢呼，还有赞美与掌声……这才是文妍良所追求和向往的。
善良与否，是成功的评判标准吗？在竞争中，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啊。
如果没有接到那通电话，文妍良确信自己仍可以照常登台，用心表演，最后谢幕。没有什么能打倒她，文妍良决意不在敌人面前露怯。
如果没有接到这通电话。
为什么用“柠檬”去描述，这个是因为在构思的时候，先是理所当然地冒出来就用了，后面想要再次进行修改的时候，又觉得很合理。
柠檬汁腌肉会变嫩，人心也是肉，但肉可以进锅煎炸炒，人心不可以。人吃肉是因为营养和弱肉强食，但吃人心就是社会问题了，虽然从某种形式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因为这份微妙的想法没有再改进。
存稿告竭。期末周害我，考完暑假还要打工，不知道下次构思和码字是什么时候了。
再见朋友们，谢谢你们看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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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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