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亮，透着薄薄的一层光，码头的工人与摊贩就忙碌起来了。
达达利亚昨晚忙完来接托克，孩子早就因为哄谢苗睡着了，还攥着谢苗的手指。当哥哥的无奈，和清醒的谢苗对视一眼，把弟弟留在了下属这里。
船微微摇晃，似幼时母亲的臂弯。托克睡得很沉，谢苗起身的动静又轻，邪恶小比格依旧梦会周公，不知今夕是何夕。
清早的风是凉爽的，有些咸腥。
他站在甲板上最后注视古老的璃月港，看朱红楼阁、亭台水榭、灯火长明不灭，像他久远记忆中回不去的故乡。
离愁别绪对谢苗来说算不得什么，他站在这里也只是想再看看这座承载了太多历史的海港。
愚人众特工的视力通常都很好。
他看见熟悉的人出现在海港码头，眼尾红红，像梦中的一尾金鱼。
没有那种特别土气的大喊名字分手告别场景出现啦。封阳只是隔着人群和他遥遥相望，尽力扯出一抹笑容。当船扬帆起航，他挥挥手，眼里盛着光，在人群中闪闪发亮。
“……”谢苗难以遏制自己脸上的笑，“笨蛋小狗。”
直到那艘船再也无法从海面上看见，封阳才垂下头颅，无精打采的走回家。
入夏的花园郁郁葱葱，绣球一团一团似是无尽的夏天，重瓣白玫瑰攀爬篱笆，茉莉点缀在灌木丛中，香风袭来，池子里的蓝莲花挺着硕大的花苞，当清晨的阳光洒向庭院与水池，啪的一声，露出金色的蕊。
封阳虚虚一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开花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啊！”
仙人以前不是说要浇灌对爱人的情意才能开花吗？谢苗要分手那会他哭得涕泗横流，花不开。谢苗霸王硬上弓那晚他含羞带怯，花不开。谢苗登船离开的那天他失魂落魄，花不开。
现在人都坐船没了影子，花才开——凭什么啊！
封阳气得直掉眼泪，委屈和愤懑涌上心头，汪的一声哭出来，眼泪砸上铺地的青石板，唤醒左邻右舍沉睡中的守家小狗。
“汪汪汪！”小狗们欢快的叫起来，很快传来邻居们的呵斥声：“没小偷，别喊了！”
封阳哭的更伤心了。
说回谢苗那边。
船上除去少部分普通人，其他都是伪装过的愚人众，配合着长官达达利亚在弟弟面前演戏，边上几艘船同样如此。达达利亚每天就在几艘船间来回跑，处理公务哄弟弟、钓鱼哄弟弟、拆卸独眼小宝哄弟弟。
你问他怎么跑？
船和船之间搭着铁链钩锁，他踩着过来的。
托克一无所知，在船上有限的空间里撒欢。好在他手不欠，只是爱乱跑，船上没什么危险东西，就任由他撒欢了。
远途航行实在是消磨人的意志。
一开始托克还能自娱自乐，在船上“探险”。很快这艘船能去的地方对他来说毫无秘密可言，他又缠着哥哥海钓。等钓鱼累了，鱼吃腻了，顺理成章的盯上谢苗。
“谢缪尔哥哥，秋天前你还是要每天待在银行吗？什么时候可以放假来托克家里玩呢？”
“谢缪尔哥哥，你算数这么好，可不可以教教我做数学题目？”
“谢缪尔哥哥，你一直不说话，是在心里说话吗？”
“谢缪尔哥哥——”
埋头写报告的谢苗腾出一只手把小比格的嘴巴捏成扁扁的鸭嘴：“停。”
被封印的邪恶小比格暂时老实了，抱着独眼小宝玩偶乖乖坐在床边等。
谢苗快速写完两行，把文件收起来装好，给自己和小比格都冲泡了一杯花果茶：“入秋前看工作量，可能外派。放假要看上司的排班。可以教你算数，只要你坐得住。心里不说话，刚刚在想工作的事。”
托克点点头，得寸进尺的凑过来：“那现在忙完工作了吗？陪我玩游戏吧！”
“我是成熟的大人了，不玩锡兵排阵或者独眼小宝。”他双手抱臂，端的是镇定自若。
“拍皮球呢？”
“不要。”
“跳房子？”
“不要。”
托克挠头，最后叹气：“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谢缪尔哥哥喜欢文静，要不要讲故事或者画画？”
在达达利亚那，是大人陪小孩做游戏。到了谢苗这，是小孩陪他玩。
简直倒反天罡。
偏偏托克很吃这一套。
谢苗眼睛往下一瞥，没安好心：“托克，我记得你这次偷跑出来没跟学校那边请假对吧？”
“对、对啊，怎么了？”俗话说虱子多了债不愁，托克现在就是这样，哪怕知道回家后会被爸妈进行男女混合双打，他也毫不畏惧。
谢苗：“你出来快一个月，等回家肯定落下一个月的课程，跟不上老师和同学们的进度怎么办？”
托克天真道：“没关系呀，反正我成绩也是倒数。”
谢苗摇头：“不行啊，你哥哥把你送进最好的学校，就是希望你可以多读书、学知识、明事理。就比如你之前和我讲过的镇上的叔叔，因为算数不好卖东西被骗，坑了好多摩拉，天天被妻子骂。你想想啊，一个月没上学，就不会那一个月的课程，万一以后恰好因为那一个月课程被骗——”
别的托克不在意，但是他不想让哥哥失望，也害怕像那个叔叔一样被妻子揪着耳朵骂。但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说不出来：“那可不行，谢缪尔哥哥，你教我算数吧。”
“只有算数吗？认不得单词，记不得字……”
“国文，国文也教教我嘛！”
“和人聊天，谈起至冬发生的大事，谈起女皇陛下的政令，你听不懂……”
“历史和政治也要！”托克生怕其他的学科也被点名，干脆自己主动要求，“还有其他科目，我回去会好好读书的。”
谢苗：“不信。”
“哎？为什么？”托克难得吃瘪，拉长了语调撒娇，“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最好最好的谢缪尔哥哥——”
谢苗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那这样吧，先以《离开至冬远游璃月的一月游记》为题，写一篇不少于万词的长篇笔记。你的所见所闻、心得体会、出行理由、回家缘由都写上去，可以用老师教过你的写作手法，不会的单词用画画代替，为期一周，我看完后再做决定。”
被万词笔记这句话震惊到了的托克掰手指：“个、十、百、千、万……要写十个一千单词，天哪——好多！”
邪恶谢苗冷漠无情：“难道勇敢的托克连区区一篇万词笔记都害怕了吗？”
“才没有呢！托克没有害怕！但是谁能一周写一万个单词呀！”
“我啊。”谢苗云淡风轻表示，“我每周的工作总结都是万词起步的。”
托克倒吸一口凉气。
托克敬畏道：“谢缪尔哥哥，你上司真不是人。”
达达利亚猛打喷嚏。
谢苗不解释，毕竟他正常工作状态是要写双人份不同的工作汇报总结的——达达利亚讨厌这些。
最后托克真的老老实实伏案写笔记，小朋友没太多构思行为的想法，想到哪写到哪，饶是如此，每天也老老实实坐了几个小时。每次坐不住想出去玩，看见身边仍旧伏案工作的谢苗，默默打消了想法。
小朋友就是会下意识模仿身边人的行为举止的。达达利亚好动、勇敢无畏，托克就敢只身闯璃月。冬妮娅细腻、情感真挚，托克就能将心比心。谢苗冷静、说话总留一半余地，托克也能跟着把精力消耗在纸张上，寻常人问他做什么，根本套不出来话，反被牵着鼻子走。
就连达达利亚来找托克玩都被拒绝过一次。
“今天不行哦，哥哥。托克还有一千单词的计划没有完成，明天再去甲板上当英勇的船长吧。”
达达利亚震惊，达达利亚找上谢苗：“托克吃错药了？”
“不要污蔑我和托克，谢谢。”托克这几天是他看着的，怎么会给孩子乱吃东西。谢苗平静道，“他快回学校了，及时把状态调整过来比较好。反差过于强烈，容易导致心理失衡。”
“托克只要开心，不做违背原则的坏事就好了嘛。”达达利亚对这个弟弟没有太多要求，只希望他能高高兴兴的玩，平平安安的长大，反正上面还有自己顶着呢。
谢苗表示不是这样的：“恕我直言，长官。我很能理解您这种想为弟弟兜底一切的想法，但是真正想要守护一个孩子的行为不是制造象牙塔，而是让他锻炼他的心智、提高他应对风险的能力。”
其实作为下属插手上司家庭的育儿理念的行为很容易得罪人，属于吃力不讨好。但达达利亚信任谢苗，也愿意听身边人友善的建议。负面影响几乎没有。
“我也知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总在想，孩子的梦短暂而珍贵，在他还可以肆意玩闹的年纪大张旗鼓的玩没什么不好……”达达利亚说到这里有点心虚，显然是想起来自己纵着托克干了多少麻烦事。
“没说这样不好，连我都会羡慕托克。只是说，他在长大，每一天都比过去长大一点。”谢苗轻声叹气，“长官，托克现在都是在哄着我玩呢。”
谢苗很清楚，托克是个有些调皮的乖孩子，本性纯良。他知道自己和封阳是情侣，知道情侣分别会伤感，所以刚上船那会挨着自己睡、陪伴自己度过最开始的艰难。中期钓鱼每天盯着他吃饭，后来缠着他多说说话，生怕他越来越闷。
托克不是非玩游戏不可，他更多的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谢苗，几乎谢苗说什么他应什么。
这小鬼难搞的劲没用在谢苗身上而已。
达达利亚不知道谢苗和封阳的事，只听说弟弟一直在哄谢苗高兴，心里酸酸软软的，屁颠屁颠找弟弟求证：“托克，你这么喜欢谢缪尔哥哥啊？”
“……放心吧哥哥，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托克小大人一般安慰眼前的橘子头，“会有别人比我更喜欢谢缪尔哥哥的。”
达达利亚没太懂后半句话什么意思，只是高兴的抱住弟弟：“今天哥哥有很多时间陪你，你想去哪里玩呀？”
托克数了数自己写了多少单词，还差七百个，无奈叹气：“真拿你没办法，走吧。”哥哥是个粘人精，作为弟弟当然要包容他啦。
达达利亚一脸茫然。
一周后托克如期交上了一份万词笔记，谢苗答应他会在下次放假时前去拜访托克的家，小比格很高兴，伸手要拉钩：“那说好啦，妈妈会做很好吃的樱桃派和红菜汤哦。”
怎么谁都知道他喜欢樱桃派。
回家了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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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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