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的话，听听便罢，当不得真。我看他那签筒里的签文，怕是用了十年都没换过，字迹都磨花了，能准到哪里去？”楚留香道。
山风穿过林梢，带着料峭寒意。两人从寺庙下来，重新坐回马车上。
林潇潇眼中凝着点无奈：“出家人不打诳语，楚大哥。”
“出家人说的也不一定对。”
“嗯？”
楚留香抬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自己挺直的鼻梁，“我这鼻子先天不足，阻塞不通，不能正常呼吸。师父带我寻遍名医都医不好。我记得有一次，有个老和尚甚至断言说我活不过十岁。”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讲别人的笑话。
“那……后来呢？”林潇潇忍不住轻声问，身子往前倾。
“后来？”楚留香眉梢一挑，笑容飞扬而明亮，“后来我在水里练就了一项本领，能靠全身皮肤毛孔呼吸，不仅活过了十岁，还活得挺滋润。如果不是没有鼻子不好看，就算把这累赘削了，也是无妨的。”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得意：“而且这法子还有个额外的好处……”
“什么好处？”林潇潇不禁凑近了些，想听下文。
“平时闻不见男人的汗臭味。”
林潇潇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噗嗤”一声大笑出声来。笑了好一会儿，眼角余光却撞见他凝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她心跳漏了半拍，只佯作不知地敛了笑意。
楚留香用扇骨点了点自己额头道：“所以预言这东西，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听听就好了。”
一番插科打诨，刚才的阴郁似乎已一扫而空。
暮色刚浸黑山腰，城里已华灯如昼，嘈杂的人声、食物“滋滋”的炙烤声、杂耍班子的铜锣声，还有小贩的叫卖声……林潇潇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探头望去。
楚留香问道：“你腿还走不走得动？”
林潇潇愣了一下：“可以，怎么了？”
“我看天色尚早，你要是还走得动，我们就边逛边走回去。”楚留香付了车钱，率先掀帘跳下车，“下车吧。”
一下车，便觉得熙攘的人流像潮水一般涌来，人在里面，完全是被前后左右裹挟着走的。
只是人潮涌来的瞬间，楚留香已侧身挡在她身前。他手臂微曲，将她圈在肘弯里，像一道坚实的屏障为她隔开人潮。
“来，尝尝这个。”楚留香顺手买了两份刚出炉的栗子糕，他递了一块给林潇潇。金黄软糯的糕体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林潇潇接过，小口咬了一点，甜味顺时在舌尖化开：“嗯？里面竟然还加了蜂蜜。”
没走几步，楚留香又塞到林潇潇一个糖画：“我看你喜欢吃甜的，这个你应该会喜欢，试试看？”
他们相识时间并不久，她也从未说过自己的喜好。那么只能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留心她的?
她越深想脸就越红，抬眼去望他，却正撞上他含笑的目光，越发有些不自在了。
接着，楚留香又买了糖炒栗子、糖葫芦……眼看他没完没了，林潇潇哭笑不得，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他还要去掏钱的手腕道：“好了好了，别买了。再这么吃下去，我牙都要被甜掉了。”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被火星烫了似的，两人都蓦地顿住。一股酥麻感顺着相触的地方渗过来，林潇潇像触电般慌忙缩回手，刚刚一动，却被他反手一把扣住:“好，不买了，我们走吧。”
人群的喧嚣仿佛都隔了一层，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潇潇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的手不同于女性的纤细，宽大而温暖，将她的手整个拢在掌心。他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似的，明明用的力道也不重，她刚才却好像被喂了**药似的，没有第一时间挣开。
太亲密了……
林潇潇刚想挣开。楚留香却像有读心术地扣得更紧。
“楚大哥……”她轻声唤，带着一丝慌乱。
“别急，快到了。”他仿佛故意误解了她的话。
两人脚步不停，行至一僻静拐角处。楚留香终于松开了手，歉然道:“刚才人多，怕你走丢了，一时顾虑不周，失礼了。”
林潇潇一时哑口无言。
她平日惯用这种装可怜的伎俩，无往不利，倒还是第一次被男的盗用，原封不动地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盯着他，只觉得简直像照镜子般刺眼，心里憋着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油煎火燎，但碍于柔美人设又不好当面发作，只能讪讪接受了他的说辞，心中怎一个郁闷了得！
这时只见旁边支着一个算命摊子，幡子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摊后坐着一位身着半旧道袍、留着山羊胡的老道，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楚留香大马金刀地坐下摊前的凳子上，然后对老道笑道：“道长，看看我们二人命道如何？”
老道见有客上门，尤其是一对穿着不俗的年轻男女，精神陡然一振，捋着山羊胡，极力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二位善信，是要问前程，还是问姻缘呐？”
楚留香望了一眼林潇潇，微微一笑：“两个都问。”
老道先是凑近楚留香，眯着眼仔细端详了他面相，然后煞有介事地掐指算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哎呀呀！这位公子！不得了！不得了！”老道声音洪亮，引得旁边零星路人侧目。
“您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发亮，红光满面！此乃大富大贵之相！命中注定福禄寿喜财，五福俱全！官运亨通指日可待，财源广进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见楚留香面色平静，老道似乎有些失望，再接再厉道，“更难得的是，公子眉宇间自带一股风流潇洒之气，桃花运极旺，红鸾星动，不久后必定佳人在侧，姻缘美满，子孙满堂，福泽绵长啊！”
老道说得唾沫横飞，楚留香听得眉开眼笑，不住点头，还配合地拱拱手：“承道长吉言！承道长吉言！”
说罢，他又指了指林潇潇，向老道说：“劳烦也替这位算算。”
接着，老道转向林潇潇，同样是满脸堆笑：“这位姑娘更是了不得！仙姿玉骨，气质超凡！乃是有大福缘、大造化之人！虽眼下或有乌气拂面，但难掩明月之辉！姑娘命中注定有贵人扶持，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前路虽有小小波折，但最终必定是康庄大道，锦绣前程！姻缘线更是清晰红亮，必得如意郎君，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说到“如意郎君”时，老道的目光忽然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仿佛意有所指。
林潇潇下意识抬眼，正对上楚留香望过来的视线。
他眼里的笑意漫了出来，嘴角噙着的弧度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林潇潇一时又羞又囧，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叽里咕噜的老道，拂袖走了。
“道长真是字字珠玑，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楚留香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对老道说道，然后随手往桌上放了银子，赶紧追了上去。
离开算命摊，楚留香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对林潇潇道：“你说是佛祖厉害，还是道祖厉害？”
林潇潇心中憋着坏，弯了弯眼，故意软声甜甜道：“依我看，不管是佛祖还是道祖，都没楚大哥你厉害。”
楚留香不料她竟这样赞他，虽知她是故意作弄他，仍是不由一愣，耳根竟隐隐泛出点红。任他平时舌灿莲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来话来。
他这副手足无措的羞囧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可爱动人之处。
林潇潇心里那团火“噗”地一下灭了。方才的憋闷一扫而空，反倒有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从心底偷偷漫上来，像初春的嫩芽，悄悄缠上了心尖。
收藏冻住了，所以是无人看嘛⊙﹏⊙哭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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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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