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从金时月的语气就能猜出,她不太高兴。王怜花或许是开玩笑,亦或者根本不在乎金时月的心情,仍旧自顾自的给两位金童玉女拉红线。
他心想,自己该怎么样说,才能既回绝了王怜花的好意,又不让金姑娘难堪?
没等花满楼开口,金时月冷飕飕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王叔叔,我看该相亲的人得是你吧?当人爷爷的年纪了,还做公子哥儿的打扮,真是老黄瓜刷绿漆,不知羞。”
她的话说完,花满楼敏锐的察觉到王怜花和弄月的呼吸声都不对劲了。
一个是生气,一个是心惊胆战。
金时月也非常会看脸色,她自觉已经报复成功,便赶紧从车上跳了下去,免得待会儿王怜花抓住她把她一顿打。
她说的时候不顾后果,下了车才有些后怕,时不时回头看,好在她专挑小巷子跑,王怜花的马车进不来,这才让她安全地回到了家。
“你被谁欺负了,怎么这样狼狈?”金无望见她裙摆上全是泥点,整个人都被雨淋湿,担心她遇到了不好的事。他心想,要是金时月顾着女孩的脸面不肯说,那他就去把朱七七找来,让朱七七帮忙问。
哪知他这一句话,直接打开了金时月的话匣。金时月把遇到小羽,再遇到王怜花,噼里啪啦一股脑倒豆似的全都说了出来,连婆子催她去洗澡都不肯去,一定要先在背后把王怜花骂一顿。
如果自己还在青年时,听到金时月的话并不会放在心上。到了暮年,金无望再看金时月,突然间就感觉到了岁月的残忍。面容依旧年轻俊朗的王怜花,在真正年轻的人眼里,反而成了姿态刻意的的矫揉造作。
“族叔,你怎么不说话?”金时月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话让族叔心情郁闷了一会儿,直催促他赶紧附和自己两句。
金无望笑了两声,见金时月不得到共鸣不罢休,为了安抚她的心情,金无望便附和了她几句。
金时月心满意足,洗澡去了。
第二天,金时月照常天不亮就起来练武。
金无望说:“去沈家。”
他看金时月和小羽的关系似乎已经修复,便又遵循原样,带她去沈家练武。
金时月不高兴:“为什么总是我们去那里,不是他们来这里?”
这个理由是金无望没有想到的,他以为金时月会因为和小羽见面而生气。那看来两个人确实已经和好。
金无望实话实说,自己是想带金时月去蹭名师课堂。以他的水平教导金时月原本也该是绰绰有余,但是照沈浪比,一个天一个地。
想到这一路走来,遇见的不少青年侠士,金无望叹息道:“现如今,江湖上人才辈出,已经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了。而且本来你就比旁人晚了几年学武,要是再没有好的老师指导,日后你一个人在江湖上可怎么办?”
金时月皱眉:“怎么跟上门讨饭似的。”
她更不愿去了。
金无望愣了愣,他和沈浪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件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怎么在金时月口中变成了上门讨饭。
金无望失笑:“你可以跟你的朋友写信,叔叔就不能找机会和自己的朋友聊聊天么?”
去找沈浪师徒,让沈浪指导金时月的同时,自己还能跟沈浪聊会儿天打发时间。
但是金时月已经听了前面的理由,后面的理由在她看来都是找补,她的态度非常坚定:“我不去!”
他们不去,沈浪便带着徒弟上门了。
多了一个师父的监督,金时月苦不堪言。明明金无望和沈浪离他们老远,还背对着他们,但金时月一开小差就会被一道劲力打中。她小声道:“肯定是你师父打的,他在针对我!”
“谁让你不专心,我师父以前也这么打我。”小羽觉得是她想太多,自己的师父一向处事公正。
金时月白了他一眼,显然认为他是个不称职的听众。她换了个话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羽用比她更小的声音说道:“师父见你们今早没按时来,说你又发脾气不肯过来,就带我过来了。”
金时月没有反驳,只是哼了一声。
远处,沈浪听到两个小孩的话,无奈笑道:“以前做徒弟时累,没想到当了师父还更累。”
话音未落,沈浪食指在虚空中一点,金时月的小腿又被打了一下。
金无望为侄女找补道:“难道你从前做徒弟时,就不偷奸耍滑?”
“这个嘛……”沈浪略微思索了一下,“小时候或许会,不过等到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都已经出师了。”
“不聊这些了。”沈浪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就我们两个每天起早贪黑的守着弟子,实在太难熬了。我看那个熊猫儿这会儿怕是还在睡大觉。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他也拉过来。以后咱们三人轮流带徒弟,倒也省心。”
两个人相视一笑,许是做贼心虚,明明离金时月和小羽足够远,但还是默契的再往远处走了几步。
“你们休息半刻钟。”课上了一会儿,沈浪让他们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和金无望到远处接着聊怎么把熊猫儿拉下水。
一听能休息,金时月马上跑去喝了几杯水,一想起金无望说,只要练武便每天都要如此,金时月觉得这辈子都没盼头了。
“你昨天跟王叔叔吵架了?”小羽状态比她好很多,还有心情坐在她边上聊天。
“弄月跟你说的?”昨天马车上就那么几个人,金时月猜测消息是从弄月那里泄露的。
“不是啊!”小羽否认的飞,“王叔叔身边的人,尤其是弄月和邵言嘴都特别严,什么都问不出。”
“我是听他府上的其他人说的,他回家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而且也没送你回来。我就猜是你把他气到了。”小羽追问道,“你骂他什么了?”
金时月斜眼看他:“你真是个喜欢在人后嚼舌根的长舌夫。”
小羽本想从她嘴里得到点消息,没想到反而被她讥讽,顿时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金时月走到远处坐下,她已经看出小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点都不扛事,便没有了初见时对他的好脸色。
小羽不解,但又不想上前再讨个没趣,只在心里骂她怎么看谁都不爽。
到了晚上,一天的课程结束。金无望宣布,趁着年还没有过,今天要在家里办一场乔迁宴。
“你们两个小的去那边坐着。”熊猫儿早早的就来了,让人搬了张矮桌子在角落里,并把金时月和小羽往那边赶。
金时月巴不得离他们远些,小羽倒是对大人那桌颇为向往。金时月嗤之以鼻:“醉汉吹牛你也喜欢听。”
“师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小羽拉着她讲沈浪的传奇故事,什么快活王、幽灵宫主之类的。
金时月听得不耐烦:“这些骗小孩的话你也信?”
小羽气得跺脚:“是真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你叔叔去。”
“老黄瓜来了。”金时月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看门口,王怜花来了。
今天下午,他们又暂时性的和好了,金时月便跟他讲了昨天在马车上的事。说完后,她对于自己想出的骂王怜花的话颇为得意,觉得“老黄瓜”这个外号起给王怜花简直是绝妙。
小羽听完后大笑着鼓掌:“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穿的花枝招展,任谁见了都要暗笑。”
他又补了一句:“弄月跟在他身边实在是糟蹋了。”
金时月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小羽说:“你没发现弄月和邵言?”他促狭的向金时月笑笑。
金时月忽然明白了,可是她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便眨了眨眼睛。
“我看出来的呀!”小羽举了一个最近的例子,“昨天咱们坐马车的时候,弄月临上车滑了一跤,邵言下意识想要去扶她,但又不敢扶,身体一瞬间绷紧。弄月也是,要是两个人清清白白的,她被人扶了也就扶了,可是她偏偏要躲开。这就叫欲盖弥彰。”
金时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又不理解两个人为什么要撇清关系。
“肯定要撇清关系啊!”小羽向她剖析里面的利害关系,“他们两个都是王叔叔的近侍,要是两个人勾结在一起,密谋架空他,谋害他怎么办?”
金时月听得似懂非懂。
小羽便又给她举了个例子:“假如一家店,除了老板,底下的掌柜、账房、跑堂等等都是一家人。那他们想要做假账蒙骗老板,就是轻而易举。”
金时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原来是这样啊!”
···
王怜花身后还跟着昨天见过一面的花老爷和花满楼。
花老爷看上去和这里的人都认识,一见面几个人便寒暄了起来。王怜花和花老爷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花满楼身上引。
“你们来看看他的资质怎么样?”王怜花把花满楼领到众人中间。
金时月感觉自己误入了菜市场,花满楼就是里面那颗任人挑拣的大白菜。这个人过去摸一把说这菜挺嫩的。那个人看两眼说菜还挺新鲜的,味道一定不错。
“你不会是眼红沈浪和金无望都有弟子了,才急急忙忙找了个徒弟过来炫耀吧?”朱七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王怜花还是那副笑脸:“怎么会呢!只是花老兄恰巧来找我,我看到他这孩子资质不错就想着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他越解释,朱七七越不信。朱七七故意说:“原来你是给沈浪介绍徒弟来了!”
当然不是了,这是他的自留款!
“哈哈哈哈!”花老爷岔开话题,“那两位想必就是沈兄的爱徒吧?”
沈浪和金无望对了一下眼色:“算是吧!”反正都说好了以后一起带徒弟。
沈浪招招手,让两个孩子从角落里过来。
金时月有些害怕不敢走上前去,不会要她在外人面前展示才艺吧?
她推了小羽一把,让他走在自己前面。他学武的时间比自己长多了,待会儿让他上去表演翻筋斗。
没等两人开口说话,王怜花突然把金时月拉到身前:“花兄,你来猜猜看,这个是谁的侄女?”
在王怜花开口的那个瞬间,金时月仿佛变成了一只会说话的猴子,被王怜花推在马路中间给人围观取笑。
“快来看看这只猴子,你猜猜它是这里面哪只猴子生的。都不是,是猩猩生的!哈哈哈哈,我一开始也觉得稀奇,猩猩怎么能生出猴子呢?”
金时月大声怒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侄女!”
她的脾气来得像闪电一样突然,被劈中的王怜花怔了一瞬。
“爹,这位是金姑娘。”花满楼知道金时月的名字,出言替金时月介绍,顺便化解现场的尴尬。
“叔叔你好。”金时月冷着脸向花如令问候完,便坐回了角落里的小孩桌。
待她走后,花如令回想了一下,金姑娘……那不就是金无望的侄女!
花如令顿时心中了然,数落王怜花道:“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喜欢为难人。”他从袖中抽/出一封红包,让花满楼去到小桌给金时月。
金时月坐下没多久,花满楼就拿着红包过来了,没等她说什么,同样被打发到小桌来的小羽便对花满楼说道:“你给她她也不会收的。她就这个脾气。”
金时月本来就在气头上,又听得小羽这句看似缓和事态,实则火上浇油的话,心中的怒火就像决了堤的江水,情绪已然失控。随手从桌上抓了一把菜扔在他脸上。
“啊啊啊啊啊!”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正面偷袭,以及油腻的食物从脸上滑下去的黏/腻感觉让小羽吓得尖叫。
金时月:“……”
太装了吧这个人。
另一桌的大人们被小羽的尖叫声吸引,担心小孩出什么事,齐齐跑过来。
沈浪问道:“发生什么了?”
“师父,她打我!”小羽拿手帕捂住满脸油污,并伸手指认金时月。
“你把手放下,让我看看你的脸。”沈浪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大约猜到了一些,但从未见过徒弟邋遢模样的他,比起当个判官,他此刻更想看看徒弟的邋遢样子。
沈浪抓住小羽的手腕,小羽不情不愿随着他的力道移开手,委屈道:“师父……油进了我的眼睛,我会不会瞎呀?”
金时月听了想再给他两个巴掌,让他好好说话。
“没事的,水洗洗就好了。”沈浪含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赶紧去把脸洗了。
“那她……”小羽再度指向金时月。在视线扫去的那一刻,他最先看到的是金时月身后金无望恶鬼般的面容,森森寒意爬上他的脊梁,剩下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金时月上前一步,虽然先出手的人是她,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正要开口时,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的花满楼忽然出声道:“沈先生,这件事,是小羽公子先出言挑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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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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