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炬。
泛白的海水中，出现一抹黑点。
在大海的呼吸中，有道身影掠过起伏的海面，轻盈，快捷，像只飞鸟。
只是这飞鸟的体型有些过于“大”了。半晌，这只“大飞鸟”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叶孤城远远地注视着那黑点，直到越来越近……
一个蒙着面纱，黑色长裙的女子，静静地睡在漂浮的海面上，身下的木板摇摇欲坠，却总是差一丝打翻。
这里是南海，这衣着古怪的昏迷女人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在大海中生存下来的？
叶孤城的心中，不可避免地覆上疑窦。
没有人回答。
唯有海鸥的叫声高扬。睡梦中的人裙纱被海水浸湿，漂浮在身侧，远远望去，恍若梦幻。
*
常年不出海的人，很难适应大海。
在大海上，恶心，异物感从胃部涌上喉头，想吐又吐不出来，俗称晕船。
珠儿是飞仙岛上渔民的孩子，从小在海上漂泊，对大海的一切再熟悉不过。
这一天的出海有些意外。船上多了个陌生女人。
黑色的纱裙，绣着她没见过的花虫鸟兽。珠儿偷偷捡起她的裙摆，细细地抚摸陌生的图案针脚。
珠儿好奇，这神秘的女人来自哪里？
她摘下女人的面纱时，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珠儿人如其名，岛民总这样称赞她：白云岛的珍珠。
可这会儿珠儿忍不住想：如果说她是珍珠，那女人就是天边的鸾鸟。
这般品相的女人，来历注定不俗。
她到底是什么人？
……
珠儿守了她整整三天，对方始终没有醒来。
本以为女人会一直昏迷下去，直到第四天，珠儿给她擦脸的时候，低头打湿手巾，再抬头，发现床边的人正看着她。
珠儿呆楞了一瞬，忽而惊道：“你醒啦！”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整整三天，要是继续睡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城主交代。”
珠儿本就是个话多的女孩子，这些天照顾一个昏睡的人，已憋了一肚子的话。
她叽叽喳喳说了半晌，才意识到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回应。
珠儿终于想起来，她忘了问对方的姓名。
鸾鸟般的女人露出明媚笑容，珠儿被这笑晃了下眼睛，以至于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我叫微生兰。”
*
大海可以有海鸟，可以有珍珠，可以有风，可以有白云。
可唯独多了一只鸾鸟，叫人觉得稀奇。
微生兰登上甲板的时候，几乎瞬间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这样暗中或明里打量的视线，她走到哪里都有。过往的微生兰并不在意。可如今……
她已然内力全无。
过往修炼十余年的毒功化为乌有，睡梦中也不离身的琵琶不见踪影。
如今的她，俨然与普通人无异！
倘若让她的仇家知道……微生兰素来对敌人残忍，可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下场会比过往的仇敌凄惨百倍，千倍……
这可怕的猜想令人胆寒，使得她微笑起来。
美丽的女人似乎被眼前的美景所打动，又或者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这微笑令看客沉醉，这玩笑能打动空中的海鸥、海里的飞鱼。
她究竟因什么而微笑呢？
这猜想使得所有人神思飘散，连精神也无法集中了。
五天后船只靠岸。微生兰已打听到，这座岛叫飞仙岛，救她的人是白云城主。
白云城主是个用剑的男人，船员们的描述是“高手”。至于是什么水平的高手，不知道。
微生兰听了一耳朵，也不会把他们所言完全放在心上。
众所周知，江湖名声都是吹出来的，传言中的“高手”有多少水分，只有天知道了。
珠儿是个很纯善的女人，她在和微生兰的相处中，轻易地判断出微生兰是个无依无靠，且心地善良的女子。
同时又因白云城主的事，珠儿认定她上岸是要报恩。于是非常大方地告诉了微生兰城主府的方向和位置。
一来微生兰能报救命之恩，二来她也能寻个依靠，不至于流离失所。实在是两厢便宜。
珠儿道：“听闻白云城主性情冷淡，素来只醉心剑术。你记得小心，免得因口舌是非，招惹城主厌烦。”
听她语气，竟有些忧心忡忡。微生兰扑哧一笑，“好姐姐，多谢你为我指条明路。”
珠儿听她道谢，竟然脸都红了，咬着唇道：“你别怪我不收留你，实则是我爹爹不让……”
莫非这岛上的人，都这样质朴可爱？
微生兰远远地眺望到城主府的旗帜，烈日下，金线刺绣的“白云城”三字折射出灼目的光芒，近乎刺眼。
*
什么样的剑术，足以称得上是高手？
又是什么样的剑术，足以让绝顶的高手都侧目？
树下的白衣男子，冷若冰霜，难以直视。
更加难以直视的，是他手中的剑，散发着令人浑身难受的剑气。
这样的剑气，挥动起来时，无时无刻不散发出致命的孤绝气息。令围观者感受到了“生”，又感受到了“死”。
看他舞完一套剑，微生兰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她面无表情地抹掉嘴角的血，如今她功力尽失，武器也不在，但好在，体内的蛊还在。
她虽然没有内力，但身体里养着一只蛊皇。方才她以蛊皇气息压制一只凡虫，借用凡虫的视野来窥探城主府的主人。
没想到这听都没听过的飞仙岛上，居然真的有一位用剑的高手。
江湖果然卧虎藏龙。
微生兰偷窥了叶孤城练剑，几乎是立时打消了去城主府的念头。
以她如今的情况，绝非对方一合之敌。而微生兰过去树敌太多，天知道哪个仇人和这位白云城主有关系。
微生兰不愿多生事端。实则是对方的剑术已深深震撼了她，令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若是她武功尚在，按她过去行事风格，必然要去招惹一番。只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反倒比常人更加小心了。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月，珠儿和微生兰在海上再次相逢了。
珠儿见到那张惊艳的面孔，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微生兰道：“船主见我可怜，聘我做了个厨娘。好在我虽没有别的本事，烧饭的本领却是不差的。”
珠儿对于她的说辞，一概是说什么便信什么。特别是尝过微生兰的手艺，赞不绝口的同时更加深信不疑。
微生兰对于如今的生活还算满意。她一边重修内功，一边真在海上讨起生活来。
只是半个月过去了，她的丹田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微生兰内心焦急，脑海里浮现出各种阴谋，疑心是教内之人动了什么手脚，才叫她武功尽失的同时又无法修炼。
这天和珠儿重逢，没想到还发生了一件意外。
她们遇上海盗了。
血染红了甲板，微生兰久不见血，从前令人愉悦的腥气，如今却叫人心口发凉。她的心像绑了秤砣，重重地坠了下去，一直坠到肚子里。
她和珠儿躲在货舱里，听见外面的哭喊声，身边的珠儿发出压抑的憋气哭声。微生兰突然很愤怒，血液涌到头顶，又忽然全身气力消退。
她很冷静，近乎冷酷。
“你要去哪？”珠儿拽住她，垂泪的眼眸里闪烁着震惊的光。
微生兰忽而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道：“你在这安生待着。”
她的动作温柔，嗓音更是温柔如水，可珠儿却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以至于珠儿目睹微生兰离开货舱，都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她。
微生兰见到了更加奇异的事。
甲板上的海盗，头顶赫然漂浮着一竖，一点的奇怪符号。
这符号散发着莹莹白光，如同妖术。
微生兰还发现，不是每个海盗头顶都有这白色妖术，五人里大约只有一个。
她所在门派地处苗疆，本就是奇人异士汇聚之地。是以这妖术虽然新奇，微生兰也只当是奇谲诡术，从来没想过会是更高维的存在。
她屏息凝神，蹲守在轮回所门后。手里拎了柄鱼叉，等到最近的海盗绕过角落，立刻就被一股巨力禁锢在墙上。那海盗还没看清敌人，忽觉喉管一阵滚烫，几个呼吸后没了气息。
这一下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还有活口！”
甲板上传来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微生兰抱过尸体，本准备拖进客舱，好好利用下这人的血气。
然而，一阵诡异，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已击杀目标。”
毫无感情的声音波动。与此同时，她看见死者头顶的白色感叹号化作碎流光，融入她的体内。
枯竭干裂的丹田里，注入了新的活水。
尽管内力恢复了不到1/100，但，微生兰明丽的眼眸中闪过璀璨的光泽。
啊……
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听到愈发近的脚步声，她的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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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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