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车内部的气氛压抑而沉默。引擎低沉的轰鸣被几乎完美的隔音材料吸收，只剩下空气循环系统细微的嘶嘶声。罗宾坐在副驾驶座上，比之前任何一次会面都要安静，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不断掠过的城市夜景，偶尔会极其隐晦地通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林。
之前的聒噪是表演，还是此刻的沉默才是真实？林懒得去深究。她将多余的思绪清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窗外流动的空气上。她的嗅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分析着从通风系统微量渗入的、哥谭夜晚复杂无比的气味图谱。
蝙蝠侠首先带她来到了他根据稻草人活动范围、化学品流通记录以及哥谭地下管道图推测出的最可能区域——靠近工业园区的老排水系统枢纽。这里弥漫着浓烈的工业废料和污水味道，几乎能掩盖一切。
车停稳，蝙蝠侠打开舱盖。林深吸一口外面涌来的、更加直接且“丰富”的空气，摇了摇头。除了令人作呕的常规污染，没有别的发现。
第二个地点是阿卡姆疯人院下游的一处废弃地下水处理厂。这里的气氛更加阴森，空气潮湿，带着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疯狂的气息。林仔细分辨了许久，依旧摇头。
蝙蝠侠没有表现出丝毫气馁，驾驶蝙蝠车划破夜空，前往第三个地点——位于犯罪巷边缘，一个曾经属于某家倒闭化工厂的闲置仓库区。这里的空气更加混乱，掺杂着贫民区的油烟、垃圾、以及各种非法化学实验的残留气味。
车刚停稳，林正准备像前两次一样感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刺激的气味分子，如同无形的针，猛地刺入她的鼻腔！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就是它！
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感和某种……扭曲甜腻感的诡异气味。极其淡薄，几乎被周围浓烈的异味完全覆盖，但对她超常的嗅觉而言，却清晰得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这里。”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浓度很低，但确实有。来源……东南方向，大概三百米外，那个红色屋顶的仓库。”
蝙蝠侠和罗宾的精神同时一振。蝙蝠侠立刻开始操作车载电脑，调取该仓库的信息并部署微型探测器进行确认。罗宾则忍不住又看了林一眼，眼神复杂。
接下来的过程变得高效起来。凭借着林那堪称人形毒气探测仪的嗅觉，他们又陆续找到了另外两个储存点：一个藏在黑门监狱附近的废弃地铁通风井里，另一个则大胆地设置在韦恩企业某个正在改建的物流中心建筑材料的深处。
每找到一个地点，蝙蝠侠便远程通知蝙蝠洞的阿尔弗雷德和夜翼，让他们协调GCPD的防化小组秘密前往处理，避免打草惊蛇或引发恐慌。
然而，随着接触点的增多和在毒气环境（尽管浓度极低）中停留时间的延长，林的状态开始明显下滑。
那种冰冷扭曲的气味似乎无孔不入，不仅刺激着她的嗅觉，更开始侵袭她的大脑。眼前的景象开始微微扭曲，耳边出现若有若无的嘶鸣和低语。她噩梦中的片段——冰冷的血海、浮肿的尸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闪回，与现实交替重叠。
烦躁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想要撕裂些什么。肩胛骨下的赫子蠢蠢欲动，叫嚣着要破体而出，用绝对的力量撕碎这令人不适的源头。
*不行！绝对不行！* 她用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住本能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最后一个位于哥谭老城区的、藏在一家香料店地下室的小型储存罐被定位后，林几乎是踉跄着退后一步，靠在了冰冷的蝙蝠车上才稳住身形。
她的视野里，蝙蝠侠高大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扭曲成噩梦中张牙舞爪的尸怪。罗宾担忧地靠近她，他的声音经过幻觉的过滤，变得遥远而古怪，像是从水下传来：
“林？你还好吗？”
更可怕的是，他脸颊上的多米诺面具忽然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消融、剥落，露出一张属于提姆·德雷克的、带着真切担忧的年轻脸庞。但下一秒，那张脸又迅速扭曲、融化，变成一团不断滴落的、肮脏的白色颜料，如同劣质的蜡像。
现实的感觉正在迅速剥离。
林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和厌倦。她就知道蝙蝠侠的委托不是那么好接的。
她抬起手，用力捂住自己脸上的多米诺面具，确保它不会被轻易摘下，暴露她的真实容貌。然后，她不再试图抵抗那汹涌而来的幻象，身体僵硬地靠在车身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
在幻境中，她正站在那片破裂的薄冰上，无数她处理过的尸体从血海中爬出，嘶吼着，用冰冷腐烂的手抓挠她、撕咬她。疼痛和伤口的感觉如此真实，鲜血（幻觉中的）淋漓而下。她紧紧闭着眼（现实中也如此），用尽全力告诉自己：这是假的，是毒气，是幻觉，不能反抗，不能暴露赫子……
……
视角转回现实。
蝙蝠侠和罗宾都察觉到了林急剧恶化的状态。
“她吸入毒气了！”罗宾的声音带着焦急，“B，我们必须马上带她回去解毒！”
蝙蝠侠快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没有残留的高浓度毒气风险，然后一把将几乎失去意识、浑身紧绷微微颤抖的林抱起，送入蝙蝠车后座。罗宾紧随其后，不断观察着她的情况。
回到蝙蝠洞，阿尔弗雷德早已准备好了解毒剂。然而，当他们试图给林注射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针头……无法刺入她的皮肤。
无论是手臂、脖颈还是任何裸露的皮肤区域，医用级的特制针头在她苍白的皮肤面前，都像是碰到了某种极致坚韧的皮革或橡胶，最多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无法突破分毫。
“这……”夜翼也赶了回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挑眉。
蝙蝠侠的面色更加凝重。他尝试加大力度，甚至换用了更粗的针头，结果依旧。
“她的皮肤……无法被常规方式破坏。”蝙蝠侠得出了结论，眼神锐利地扫过昏迷中依然死死捂着面具的林。这又是一个超出常理的特质。
“只能用吸入式的了。”阿尔弗雷德迅速取来了雾化吸入装置，将解毒剂装入其中。
罗宾小心地扶起林的头，将吸入面罩靠近她的口鼻。或许是本能察觉到这不是攻击，或许是解毒剂的气味起到了安抚作用，林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无意识地配合着吸入了几口带着淡淡薄荷清香的雾气。
她的颤抖渐渐平息，紧皱的眉头也略微舒展，陷入了更深层的、药物导致的睡眠中。
罗宾松了口气，轻轻将她放平在医疗床上，细心地替她拉好被子，动作间流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关切。
夜翼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眼神若有所思。他碰了碰罗宾的胳膊，压低声音：“嘿，小鸟，你好像对这位神秘的‘清洁工小姐’特别关心？”
罗宾（提姆）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即用一种尽可能自然的语气回答：“她帮了我们大忙，迪克。而且……她看起来不像是无可救药的坏人。或许……她仍然可以被拯救。”他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符合罗宾的一贯立场。
夜翼眨了眨眼，假装被说服了，点了点头：“好吧，你说得对。希望如此。”但他看着提姆的眼神深处，仍然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这种关心，似乎有点过于……私人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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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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