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的心情怎么样。”
“很好。”习惯性的礼貌笑容。
“……安德烈先生，请不要说谎，配合一下治疗。”
“真的实话实话？好吧……不太好。就是不太好，难受。”
“难受什么？”
“就是……感觉很糟糕，自己很糟糕，他们很糟糕，这个世界很糟糕。我……很沮丧，沮丧，泄气，自责，然后也有点失望，也有点愤怒，就、就刚开始时恐慌，现在茫然……就是，觉得不大好。”他像是要把自己的情绪给强行解剖开来一样，仿佛这样子就能早些康复一般，但却越理越乱。
“感觉不好是正常的。你所说的所有情绪都是正常的。只是你不能把它们藏在心里，任由他们……”
“不能任由它们干什么？”
“……不能任由它们藏在你的心里，变成一根根永远都拔不掉的刺。罗宾森，你还是不够坦诚。”勇敢，不代表坦诚。但这只是习惯使然，罗宾森的心思很重，重到连自己有时也无法发觉。
比如现在。
“我不够坦诚？”他挑起一边眉毛，嘴角配合着扬起一个微笑，但随即他发现了自己又在装作风轻云淡。这个发现让他很沮丧和烦躁。
博士是对的。
但他很感激博士没有捉住他不放。詹姆斯博士总是这样让人放松。这点又令罗宾森心情好了一点。
“罗宾森，你不是一个冲动暴躁的人，恰恰相反，你圆滑但是也依旧能保持着自己的底线，可以和很多人打交道，你会让人体会不到什么多余的情绪，一切都只是恰到好处。你在公事公办，社交场面的时候精明无比，可真的与人在私下相处，以交心朋友的状态时你反而会无措。你不擅长接受不抱有任何目的的好意。这也是你单纯可贵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循循善诱一般，缓慢。
“……您是在取笑我的社交困难症吗博士。”
一声轻轻的叹气。
“你没有对高台，夜晚，甚至是足球留下任何阴影，这本身就是个不小的奇迹。这说明你很坚强，过于坚强了。”
罗宾森耸了耸肩。
“我当时……是愧疚的，我没有及时察觉到他当时的心理状态，但我没有一丝丝……后悔。足球……体育竞技……本该就拼尽全力，我放水反而是对这个运动，我的对手队友，对他和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詹姆斯博士察觉到他还有话没说完，静静的等着，但罗宾森最终只是咬了咬下唇。
“成王败寇。”
詹姆斯博士突然说道。罗宾森抬起头看他，眼中有一丝探究。
“这是你最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没……”
“你就算没有时时刻刻把它说出来，也一定将它在心里刻了下来。”
沉默。两个人都没有着急开口，气氛缓慢而安宁。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成王败寇。他罗宾森是王是寇？
…………
最终还是詹姆斯博士先说话，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也如实回答：“还是烦躁焦虑，不那么……不开心了。只是还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
“对……不甘心就这么缺席，就这么不解释的离开，不甘心于我的沉默，不甘心别人怀疑的目光和队友教练的不信任。但同时……我又觉得，这是理算当然的。要是我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如果我是球员，我也会远离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队友，我要是媒体，也会想要抓到大料，胡编乱造又怎么样。如果我是警方，我也会觉得这个人可疑。一切都合理。我的理智能这么和我说……但是我依旧会为那些路上不认识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而沮丧，为了那些平日里和我不是特别熟的球员别扭的样子而不高兴。真的，这样子太傻了，连无良媒体捕风捉影四处说，我也还是难过。”
罗宾森难得说那么一大段话，闭了嘴后反而有点轻松和不好意思。
詹姆斯博士面上不变，是温和的笑容：“罗宾森，你可以很坚强，坚强到刀枪不入，但是那样子又怎么样？不会被伤害击倒不代表你不会痛。脆弱，是人与生俱来的特点。你处身置地的为别人想，这样容易忽略你自己的情绪。我明白，你现在很焦躁，焦虑，一般是为了这件事情，另一半是为了球队。”
罗宾森点头。
他和詹姆斯博士正式谈话的时候其实有点过于安静了，需要詹姆斯博士主动些。但詹姆斯博士并不在意。
他问道：“那么罗宾森，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对你队友的看法吗？”
“……还是就那样。难过，愤怒，伤心欲绝~”
罗宾森带着笑说道。但他随后正色道：“我理解他们，我真的理解他们。正如您说，情绪伤感是正常的，但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我相信我能解释清楚，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至于他们到底接不接受，相不相信……我想我问心无愧即可。如果先生把我的队长袖标给莫里斯或乔瑟夫，我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沉默，气氛依旧无大变化。罗宾森嘴上说着焦躁，但他还是在很努力的放松情绪，沉浸到这舒适的宁静中。这是心理治疗师惯用的‘安静疗法’，对普通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但恰恰对罗宾森适合的不得了。毕竟他从小闹市长大，家里不是什么东西碎就是什么东西摔，足球又是一项热闹的运动。
有片刻安宁，其实很舒服。罗宾森脸上也带了一点笑。将情绪说出来，将脆弱的一面坦诚说出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好吧，詹姆斯博士大概是忘了，罗宾森这个人自我能力调节很快，也乐观。
虽然这次接受治疗因为要避免再一次的后遗症会比较长，但罗宾森这个人是真的坚韧。
…………
“……”
“……”
“……先生，您别来回渡步了，我看的头晕。”
“……”穆里尼奥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明明闯祸惹事的人是他！凭什么这小子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莫里斯·卡恩，你是不是以为你当上队长之后就可以飘了？随心所欲了？”他突然开始咆哮：“你还记得谁是主教练吗？？啊？”
莫里斯干咳一声，很不好意思，但嘴硬道：“他先挑衅我，我就揍回去了。”
听听，多么理直气壮。
穆里尼奥简直要给他气笑了：“我就不问他如何招惹你了，但是——”
“先生，我需要您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莫里斯突然很庄重正色地说道，配上他一脸青青紫紫的颇为滑稽。
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穆里尼奥笑不出来了。
“——您有没有想过，罗宾森回来之后的场景？”
穆里尼奥沉默。然后想叹气。
而莫里斯像是没看见穆里尼奥的脸色一般继续数落：“现在更衣室人心浮动，猜测小道消息不断，这个赛季难道要来两次大换血？好不容易有点冠军的盼头，罗宾森绝对会遭到冷眼。然而他平日里人缘不错，导致一大部分跟他熟的球员都在左右摇摆，就剩些墙头草和刺头球员一意孤行。之前那个杀人事件已经过去了，但是很多人依旧怀疑罗宾森他的精神状态。”
莫里斯冷笑，眯起了一双熊猫眼，就算是痛也要坚持把气势给撑着，寒声道：“搞不好，他们这么一弄罗宾森真的就——”“行了！”
…………
“前队长刚出事你就给我搞内讧，而且还是你自己给我挑起来的！辛亏记者年内提最近都在盯着罗宾森和水晶宫贿赂裁判的丑闻，才没有从蓝切斯特联传出个‘队长疑似精神病，副队打架滋事内讧’的标题！休整休整马上就是总决赛了，一个个都不当回事是吗？！妈的老子几百年没有为一个足总杯的决赛烦恼了！”
穆里尼奥越说越气，莫里斯也倔强地瞪着他，二人都不肯退让。
最终还是莫里斯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妥协，表示自己会‘真诚友善，怀着歉意’地对本杰明道歉，可表情语气上来看怎么都是要再揍他一顿的样子，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
穆里尼奥深感门德斯的不易。
去你的足总杯！他在心里呐喊，去你的！
…………
同时，远在苏格兰。
‘阿嚏！’
桑伯斯揉了揉鼻子，暗叹这天气还真是不留情，冷！
迟到的五一快乐
今天字数可以了啊 OuO
莫里斯：……可能足总杯总决赛我需要涂粉底遮淤青 Qu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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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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