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泱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阳光爬到茶几中央，才后知后觉地起身。他看着孩子在铺着软垫的游戏区玩得不亦乐乎，转身去厨房找了点水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又温了瓶牛奶，才重新坐回想想身边。
小家伙正抱着块积木啃得认真，看见水果盘眼睛一亮，丢下积木就往他怀里扑。宿泱笑着把他圈在怀里，用小叉子叉了块苹果递到他嘴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想想含着苹果，含糊不清地哼唧：“爸爸……什么时候回？”
宿泱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孩子柔软的发顶：“快了。”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宿泱心里一紧，几乎是立刻伸手去拿，看清屏幕上跳动的“老婆”两个字时，心跳有些加速。
“喂？”他接起电话，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在家吗？”沈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与人交谈过的微哑，“快到中午了，我点了外卖，等下你记得签收一下。”
宿泱愣了愣：“你不回来吃吗？”
“这边还在聊些事情，走不开。”沈砚顿了顿，补充道，“点了些清淡的，还有想想能吃的软食，应该快到了。”他话锋一转，又问，“对了，早上给你的新手机，微信登好了吗？
宿泱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个陌生词汇，愣了一下如实道：“还没……”
“等下吃完饭弄一下。”沈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登好了加一下我的号，后续有事联系方便。”他又说了几句，末了又叮嘱，“好好吃饭。”
不怪他多想，宿泱这身子一看就不是好好吃饭的人。
这么瘦。
“好，我知道了。”宿泱低声应着，心里却泛起一丝茫然，等听到后面一句，他才小声回道：“你也是。”
沈砚挂了电话，宿泱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几秒，才把想想抱得更稳些。想想已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小脑袋一个劲往门口探，显然是惦记着“饭饭”。
挂了电话没十分钟，门铃就响了。宿泱抱着想想去开门，外卖员手里拎着三个餐盒站在门口，报了沈砚的名字确认后，把东西递了过来。
宿泱侧身接过，连声道谢。关上门转身时，想想已经挣扎着从他怀里滑下去，仰着小脸盯着餐盒看：“饭饭？”
“是呀，爸爸点的外卖。”宿泱笑着把餐盒放到餐桌上，拆开来看，两荤一素的搭配，还有一份单独装着的鸡蛋羹，上面撒着细碎的葱花，显然是特意给想想点的。
他把鸡蛋羹倒进小碗里，又用勺子碾了碾，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想想手里：“慢点吃，有点烫。”
想想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宿泱坐在对面，打开自己那份餐盒，是简单的青椒炒肉配米饭，味道不算惊艳，却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吃到一半，手机又亮了下，是沈砚发来的短信：“不合胃口就说，再给你们点别的。”
“家的密码是010224”
宿泱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句“挺好的，谢谢”，看着密码眼睛亮了又亮。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看着想想鼓着腮帮子吃饭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吃完饭收拾碗筷时，宿泱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先把沈砚的话记在了心上。
他把想想安顿在客厅玩积木，自己拿着手机坐在沙发角落，指尖在屏幕上慢慢划动。找到那个绿色图标的“微信”，点进去果然要注册，他跟着提示填了手机号，等验证码发过来时，心脏竟有点发紧。
输完验证码，系统让设置密码，他犹豫了下，用了沈砚的生日。头像选了默认的灰色小人，昵称想了半天，敲了“要想想”三个字。
注册成功的瞬间，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回想起之前类似的软件，按沈砚的号码搜索了一下，跳出一个头像是张风景照的账号，昵称叫“swallow”。
宿泱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几秒，指尖悬在“添加到通讯录”上顿了顿，然后飞快点了下去，验证消息只简单写了“我是宿泱”。
做完这些，他才想起要买东西的事。犹豫了会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到小周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小周的声音透着股机灵：“宿先生？您找我有事？”
“你好，想问下，附近有没有超市？”宿泱的声音有点拘谨，“家里缺些东西，想过去买。”
“有有有！”小周立刻说，“小区东门出去右转，走个五分钟就有个大型超市，日用品食品都挺全的！您要是想过去，我现在就过去送您？”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过去就行。”宿泱连忙说，“谢谢你啊。”
“客气啥！”小周在那头笑，“那您路上小心，有事随时喊我。”
挂了电话，宿泱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想想，小家伙正抱着空碗打哈欠。他把碗放进水槽，转身去玄关拿了外套：“想想，带你去超市买好吃的，好不好？”
想想立刻精神了，小短腿在他怀里蹬了蹬：“好！买糖！”
“只能买一颗。”宿泱捏了捏他的小脸，拿起沈砚给的那张卡塞进钱包，又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吧。”
推开门时，阳光正好落在楼道里，暖融融的。宿泱低头看了眼怀里兴奋的小家伙，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安定感。或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样柴米油盐的琐碎，才是最真实的依靠。
他抱着想想慢慢往小区外走，路过花园时，几个孩子正在草坪上放风筝。想想趴在他肩头，小手指着天上的蝴蝶风筝咿咿呀呀，宿泱笑着应和着，脚步轻快地走向超市的方向。
“看什么呢？”顾微挂了电话，见他盯着窗外发呆，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魂都快飞走了。”
沈砚收回目光，“没什么。”
顾微却不肯罢休，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说真的，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前阵子那张照片我可是看见了啊，你一句解释没有，刚刚又对着电话柔声细语的，真没事？”
他说的是之前林姐处理的那张偷拍照。
照片里沈砚被街边突然窜出个小孩，张开胳膊就抱住了他的腿，身侧还站着个慌忙去拉孩子的模糊身影。
虽然后来被迅速压了下去，但还是在圈内掀起过一阵波澜。
“那照片到底怎么回事？”顾微穷追不舍，“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沈大影帝什么时候跟人扯上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还带着个孩子。”
“不关你的事。”沈砚打断他，语气淡得像水。
“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顾微啧了声，“那照片要是被扒出来，营销号不得编出百八十个版本的家庭伦理剧？你到底怎么解决的？总不能一直捂着吧？”
沈砚指尖在杯沿轻轻敲打，目光落在窗外来往的行人身上，没应声。
顾微却没打算放过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就那张你跟个陌生人抱着孩子的照片，我当时还以为是谁P的黑图，结果你工作室愣是没辟谣，直接找平台删了个干净。那照片到底怎么回事？那孩子……”
“不关你的事。”沈砚喝了口咖啡，又重复了一遍，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顾微白了他一眼，“你是复读机吗？”
见他不说话了，顾微反倒来了兴致，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话说回来，能让你对着电话放软语气的，肯定不一般。你谈恋爱了？你去相亲了？”他一下子提出了几百个假设，最后调笑道：“总不能是你你把人带回家了啊？”他像是知道这假设有多么离谱，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你快跟我说说啊。”
这不就说还是兄弟了解兄弟嘛，这一猜一个准。
沈砚看了眼笑得正欢的顾微，还是没说话。
“诶”顾微隔着桌子打了他一下，“不要再装乌龟了，还是说你心虚了？”
“你不会真把人带回去了吧。”
嘴上这么说着，顾微却多是打趣，毕竟他两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能不了解沈砚？
多半是什么误会。
但有些事，似乎早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糊涂，糊涂，林姐和顾微都觉得是他糊涂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砚山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咖啡倒影，抬眼瞥了他一下，没反驳，只是拿起桌上的剧本翻开：“不该问的别问。”
“切，”顾微撇撇嘴，嘴里还嘟囔着：“没爱了，没爱了，没爱了，没爱了。”
沈砚没理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剧本我看了。”
顾微被他强行拉回工作话题，勉强来了精神。
“怎么样怎么样？”他凑过去追问，“是不是觉得非你莫属？”
沈砚指尖在剧本封面上敲了敲，“男主的人设太单薄了。”
“单薄？”顾微愣了一下，“我觉得挺丰满的啊，孤僻偏执，还有童年阴影，这不就是现在最流行的禁欲疯批设定吗？”
“外在标签太多，内在逻辑不够。”沈砚翻开剧本，指着其中一页，“这里，他为什么突然要杀了女主？动机不够充分，更像是为了疯而疯。”
顾微皱起眉，“可编剧就是这么写的啊。”
“所以需要改。”沈砚合起剧本，“把他的偏执根源不仅是童年阴影还有对女主的占有欲，不是单纯的疯，是害怕失去后的极端反应。”
顾微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更合理一点。”他抬头看沈砚，“你愿意接了？”
沈砚没直接回答，“让编剧按这个思路改，改完我再看。”
“行！”顾微立刻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编剧打电话。”
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在剧本上投下一块光斑。
沈砚看着光斑之下密密麻麻的批注，眼神放空，心就这么飞向云外了。
现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宿泱还是宿泱，转了个圈最多再发现个想想。
沈砚的指尖顿了顿，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
有些事，或许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看见沈砚这个样子，顾微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我看你就是有事。”顾微狐疑地打量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沈砚抬眼瞥他，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我能有什么事。”
顾微被他这副样子噎了一下，啧了声往后靠回椅背。
他忽然想起沈砚这顺风顺水的人生。
标准的富二代出身，15岁被导演看中出演第一部电影就爆火，从此星途坦荡。家里规矩虽多，却把他这个独子宠到了心尖尖上，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成了别人眼里“人比人气死人”的范本。
可就是这样一个骨子里带着疏离和傲气的人，最近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反常的温柔，实在让人摸不透。
“切，不说就算了。”顾微撇了撇嘴，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接这个戏啊？我还以为你要彻底退圈了呢。”
沈砚看着窗外，“总不能一直闲着。”
“也是。”顾微点点头，“你都快一年没露面了，粉丝都快把你微博炸了。对了，下周剧本改完，要不要先去剧组露个面？让大家熟悉一下。”
沈砚想了想，“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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