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先生。”
沈砚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语气里那点无奈还没散尽，“你儿子认……”错人了。
最后三个字卡在喉咙里，他整个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进一个带着淡淡柠檬香的怀抱。
宿泱的手臂收得极紧，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滚烫的呼吸洒在他颈窝，带着压抑的颤抖：“阿砚……”
沈砚浑身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
周围隐约传来抽气声和手机拍照的咔嚓声，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在路口，人来人往，万一他被认出来。
一个当红影帝被陌生男人当众抱住，明天的头条标题他都能猜出来。
“你干什么？”他猛地推开宿泱，力道之大让对方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神里的震惊和受伤像碎玻璃碴子，扎得沈砚莫名心烦，“我不认识你！”
宿泱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被抱在他怀里的想想突然“哇”地哭了出来。刚才被沈砚掐过的脸蛋皱成一团，小短腿蹬着要下来，指着沈砚哽咽：“爸爸……凶……”
沈砚的动作顿住了。
“不是……”他下意识想解释，却看见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举着手机对准他们，镜头反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抱歉。”沈砚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转身就走。再待下去，明天热搜会比《荒禾》的宣传稿还要热闹。
“阿砚！”宿泱抱着哭哭啼啼的想想追上来，声音里带着急慌，“你听我解释……”
沈砚没回头，脚步更快了些，拐进公寓楼侧门的僻静角落才停下，转身时脸色已经冷得像结了冰：“你到底想干什么？”
宿泱抱着想想站在他面前，小家伙还在抽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领口。他看着沈砚紧绷的下颌线，喉结滚了滚：“我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什么？”沈砚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带着孩子碰瓷？还是觉得编造这种‘认亲’戏码很有趣？”
“不是的！”宿泱急忙摇头，眼眶泛红，“你真的是想想的爸爸，我们……”
“够了。”沈砚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认识你，也不是这孩子的爸爸。现在，请你带着他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
沈砚转身就走，皮鞋踩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人感觉到他的慌乱。
宿泱抱着想想快步追上，长发被风掀起，露出泛红的眼角：“阿砚，我们结婚了啊。”
沈砚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时脸色变了又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是有病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
“我们结婚三年了。”宿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怀里的想想也跟着点头，小手拍着沈砚的胳膊：“爸爸，结婚！”
沈砚甩开那只小手，力道却没控制好，小家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看着那滚落的泪珠，心头莫名一紧，却还是咬着牙道：“我从没跟人结过婚，更不认识你。”
“你认识的。”宿泱急忙哄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却牢牢锁着他，“我十八岁那年答应你的求婚，我们在城郊的教堂办了仪式……”
什么十八，这是要让他坐牢吗！
“够了！”沈砚低吼一声，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
作为公众人物，等下被发现就惨了。
他心里默念了几遍，失控就是灾难。
失控就是灾难。
他瞥了眼周围举着手机的路人，咬牙道：“有什么话，找个地方说。”
最终还是进了街角的咖啡馆。
落地窗外人来人往，沈砚选了最靠里的位置，墨镜摘在桌上，镜片反射着他冷硬的侧脸。
宿泱把想想放在儿童椅上，小家伙还在抽噎，手里攥着块小饼干，偷偷看他。
“现在可以说了。”沈砚指尖敲着桌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编造这些谎话？”
“我没有编。”宿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想想是我们的孩子，你生他的时候……”
“你闭嘴！”沈砚猛地打断，指节因为用力发出声响，“我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宿泱愣住了，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随即眼里浮起困惑，像个被问住的学生：“可你是Omega啊。”
沈砚的眉头拧成死结：“你说什么胡话？”
“你是Omega，有生殖腔的。”宿泱说得认真，伸手想去碰他的后颈，被沈砚猛地拍开，“想想就是你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
“疯了。”沈砚低声骂了句，起身就要走。跟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掰扯，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手腕却被宿泱攥住，力道大得惊人。对方的眼神里翻涌着恐慌，像怕他再次消失：“阿砚，你信我这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放开。”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报警了。”
宿泱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松开，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衣服的触感。他看着沈砚起身的背影，突然低声道：“你后颈有颗小痣……”
沈砚的脚步顿住了。
那地方藏在衣领里，除了他家人，谁也不知道。
他猛地回头，宿泱见状眼神亮了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相信我了？”
“相信个屁”，沈砚感觉有一股冲劲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气的。
宿泱有点被吓到，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是宿泱啊，你的丈夫。”后面几个字越说越小声。
怀里的想想也朝他伸出小手。
沈砚望着那对父子，一个执拗地望着他，一个怯生生地伸着小手，突然觉得头很痛。
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烤着一般，沈砚觉得自己受够了。
他狠狠地看了宿泱一眼，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是谁请来的。
不过没想多久，可能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他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墨镜戴上，转身快步走出咖啡馆，玻璃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他一路上走得飞快，直到坐进车里，沈砚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后颈的皮肤莫名发烫，就像真的有颗痣，正在被人用目光反复描摹。
沈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已经压了下去。
他需要找点事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挤出去。可车子驶过第三个路口时，他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
咖啡馆门口，宿泱抱着想想站在那里，像两株等待阳光的植物，固执地守在原地。
一小时前——
宿泱正蹲在儿童乐园的软垫上，看想想举着塑料小铲子在沙池里挖城堡。
阳光透过乐园的遮阳棚，在孩子肉乎乎的手背上投下光影。
“慢点，别把沙子扬到眼睛里。”他笑着伸手，替孩子擦去鼻尖沾着的沙粒。
这孩子大名唤作宿宴，是阿砚定的，说“宴”字有相聚之意，可他总爱叫小名，想想，多念几遍，仿佛就能把人想回来。
宿泱的指尖刚碰到孩子温热的皮肤，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暗，更像被人猛地罩上了层黑布，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想想“呀”了一声，手里的铲子掉在沙池里，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腿：“老爸，黑……”
宿泱把孩子搂进怀里，心脏没来由地狂跳。上一秒还喧闹的乐园突然没了声音，远处的笑声、冰淇淋车的音乐，全都像被掐断的磁带，戛然而止。
风里的甜香变成了陌生的尾气味。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阳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遮阳棚不见了，沙池不见了，想想手里的小铲子也变成了半块啃剩的窝窝头。他们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高楼林立，行人匆匆。
“老爸……”想想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指着前方，“那是……爸爸？”
宿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路口的红灯下，站着个穿浅灰色长袖的男人。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身形挺拔，肩线利落。
阳光落在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骨节分明得晃眼。
是阿砚。
哪怕只露一双眼睛，宿泱也绝不会认错。
宿泱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这三年来，他总在梦里看见这样的场景。
阿砚站在阳光下，笑着朝他伸出手，说“宿泱，我回来了”。
可每次伸手去抓，摸到的都只有冰冷的墓碑。
阿砚明明在三年前的那个暴雪夜就走了。
尸骨无存。
“爸爸！”想想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跌跌撞撞地朝那个方向跑过去，小短腿跑得飞快，“爸爸！”
宿泱猛地回神，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疯了似的追上去，长发被风掀起，他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男人刚挂了电话，低头就看见个小团子扑到自己腿边，抱着裤腿仰起脸，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喊得又脆又急：“爸爸！抱！”
沈砚的眉头瞬间拧起，下意识后退半步，想挣开那只抓着自己裤子的小手：“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想想把小脸往他裤腿上蹭了蹭，声音带着哭腔，“就是爸爸！跟照片上一样！”
沈砚的目光越过孩子，落在追过来的宿泱身上。对方穿着件白衬衫，长发有些凌乱，跑到他面前时微微喘着气，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阿砚……”宿泱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的眼睛冷得像冰，“先生，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宿泱急忙把扑在对方腿上的想想抱起来，孩子还在喊“爸爸”，小奶音黏糊糊的，“你看，这是想想，大名宿宴，是我们的……”
“够了。”男人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不认识你。”
周围已经有路人停下脚步，举着手机对准他们。宿泱看见男人的眼神沉了沉，显然是在意这些目光的。
他咬了咬牙，放低声音：“有话我们找个地方说，不会给你添麻烦。”
男人沉默了几秒，最终往街角偏了偏头，算是默许。
他们走进一家隐蔽的咖啡馆，门面不大，推开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深棕色的木质隔断把空间隔成一个个小卡座，纱帘垂落，灯光昏黄得很有情调。
男人选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时才慢悠悠摘了口罩。
宿泱的呼吸骤然停了。
是阿砚。
褪去了口罩的遮挡，那张脸清晰地撞进眼里。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线，还有下颌线绷出的利落弧度，甚至连左脸颊那颗不太明显的小痣，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只是瘦了些，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像蒙着层薄霜。
“现在可以说了。”沈砚的指尖敲着桌面，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宿泱把想想放在旁边的儿童椅上，小家伙还在盯着沈砚看，小手攥着半块窝窝头，突然往他面前递：“爸爸，吃。”
沈砚没接，只是看着宿泱，眼神里的审视几乎要把人看穿。
宿泱深吸一口气，无意识地将手掌捏紧，“我是宿泱，你的丈夫。想想是我们的孩子，你……”
“我从没结婚。”沈砚打断他，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更不可能有孩子。”
“你有！”宿泱急忙道，声音都拔高了些，“你二十六岁那年跟我求的婚……”
“我根本没到二十六。”不知道想到什么，沈砚的声音更冷了，“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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