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时,宿泱还维持着抱着想想的姿势,指尖还在无意识地绞着孩子的衣角。
想想的哭声早就停了,只是瘪着嘴靠在他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衬衫领口:“老爸,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
宿泱喉结滚了滚,把孩子搂得更紧些:“没有,爸爸只是”,宿泱顿了顿缓缓补充道:“他只是暂时忘了我们。”
可“暂时”是多久?他看着桌上那半块啃剩的窝窝头,突然想起穿越过来时,身上除了这个孩子,什么都没带。
没有钱包,没有手机,甚至连那件装着兔子布偶的双肩包,都忘在了刚才的路口。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想想站起来,打算先去追住沈砚,拐着人跟他去拿背包,再想办法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
刚走到吧台,穿围裙的服务员就拦住了他:“先生,您还没结账。”
宿泱的脸瞬间涨红,“我……我身上没带钱。”
“没带钱?”服务员皱起眉,上下打量他几眼,语气里带了点怀疑,“一杯拿铁加一份儿童套餐,一共五十八,您要么扫码,要么找人送来?”
扫码?
宿泱愣了愣,他那个世界的支付方式不是这样的。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只觉得喉咙发紧。
周围几个客人的目光投过来,带着点探究,让他浑身不自在。
“我真的……”他急得鼻尖冒汗,怀里的想想也察觉到不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我们就住在附近,我回头给您送来行吗?”
服务员显然不信,刚要再说什么,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作响。
宿泱下意识回头,心脏猛地一跳。
沈砚站在门口,脸上重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他看了眼吧台前的僵局,又扫了眼宿泱,最终把目光落在服务员身上。
“多少钱?”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依旧没什么温度。
服务员愣了愣,报了数字。沈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扫了码,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才转向宿泱。
“忘了付。”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末了又补充一句,“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离开后闹事,影响这家店的名声。”
那强调“绝对不是因为你”的语气,反而显得格外刻意。
宿泱看着他,喉咙里像堵着什么,说不出话。
沈砚没再看他,转身就往外走,步伐快得像在逃离。
可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了停,没回头,只闷闷地丢下一句:“背包在我车上,要的话,跟上。
说完,沈砚便推门走进了外面的阳光里。
他离开得迅速,步伐却十分十分的慢。
宿泱抱着想想,愣在原地。
想想仰起脸,眼睛亮闪闪的:“老爸,爸爸在等我们吗?”
宿泱低头看着孩子眼里的光,又望向门口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沈砚为什么会回头,也不想深究那句“别多想”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他只知道,至少现在,那个人没有彻底丢下他们。
“嗯,在等我们。”他抱着想想追出去,长发被风掀起,脚步轻快,“我们跟上爸爸。”
阳光落在父子俩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沈砚停在路边的车旁。
沈砚坐进车里时,脸颊还在发烫。
刚才扫码付款的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颤抖。
荒谬感像潮水般涌来。
他沈砚,出道九年,见过的碰瓷、炒作、博眼球的戏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给两个陌生人付咖啡钱的地步?
可当他拧动车钥匙后,引擎发动的声音却没能压下脑子里的喧嚣。
咖啡馆的招牌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可宿泱刚才窘迫的样子却挥之不去,红着脸解释自己没带钱,怀里的想想紧紧揪着他的衣角,像只漏了馅的豆沙包。
他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该直接开车走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认亲”戏码,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彻底切割,让林姐去处理后续,自己连眼神都不该多给一个。
可他就是在经过刚才那个路口看见道路上遗落的背包时,就是下意识将车开到咖啡店门口。
就是不自觉地透过车窗往吧台那看。
就是在看见吧台前的僵局时,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背包在我车上,要的话,跟上。”
这话出口的瞬间,沈砚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明摆着给对方纠缠的机会吗?
他甚至能想象到林姐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估计能拿着剧本砸他的头,骂他“被下降头了”。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沈砚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时间,心里的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不该等的。
宿泱带着孩子走了才好,走了就没人再用那种滚烫又执着的眼神看他,没人再提那些莫名其妙的“过去”,没人会让他后颈的皮肤一阵阵发烫。
沈砚靠在驾驶座上,指节抵着眉心按了按。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切进来,在他侧脸投下一道利落的阴影。
脚步的响声从车外传来,沈砚猛地回神,下意识想踩油门,却看见宿泱抱着想想站在车旁。
是了,是他让人跟上自己的。
男人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白衬衫的领口沾了点灰尘,脸也有些憔悴,可依旧满心满眼地看着自己。
想想趴在他肩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刚才哭累了,此刻正睁着惺忪的睡眼,偷偷看他。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降下车窗,语气冷硬,“东西在后座,自己拿。”
宿泱抱着孩子拉开后座车门,动作轻得很,像是动静大一点就会惊扰那看不见的鬼。
背包被沈砚放在座位上,拉链还是崩开的状态,那只缺了耳朵的兔子布偶露在外面,无端生了几分可怜。
“谢谢。”宿泱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感激。
沈砚靠在驾驶座上,指节抵着眉心,连眼皮都懒得抬:“东西拿了就赶紧走。”
后座的动静顿了顿,宿泱的声音带着点迟疑传过来:“阿砚,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
沈砚猛地睁开眼,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转过身,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明明一双是一双留情的桃花眼,此时却恶狠狠地看着宿泱,“没有地方去?跟我有关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宿泱急忙摇头,怀里的想想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小嘴一瘪,眼圈瞬间红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身上什么都没有……”
“关我屁事!”沈砚的火气彻底炸开,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都跟我没关系!别以为编几句胡话,抱个孩子过来认亲,我就该管你们的死活?我告诉你,少打这种主意!”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出去,宿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当着沈砚的面一点点暗下去,只剩下无措和委屈。
“老爸……”想想被吓得抓住宿泱的衣领,小身子微微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怕……”
那声带着哭腔的“老爸”,像盆冷水兜头浇在沈砚头上。
他看着想想憋红的小脸,看着那串砸在宿泱手背上的泪珠,再对上宿泱那双含着水光、却硬是没掉下来的眼睛。
那里面有难堪,有惶恐,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固执。
沈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剩下的骂声卡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
车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想想压抑的抽泣声。
沈砚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回身,重新面向前方,声音冷硬却明显收敛了火气,“坐稳了。”
宿泱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开车了。”沈砚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别让孩子哭了,吵得慌。”
他发动车子,引擎的低鸣掩盖了车厢里的尴尬。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宿泱正笨拙地哄着想想,用指腹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想想抽噎着,小手紧紧拉着宿泱的衬衫,却偷偷抬眼,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沈砚迅速移开目光,盯着前方的车流,心里却乱糟糟的。
他绝对是疯了。
明知道这是个麻烦,明知道该立刻把人丢下去,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要把他们带走。
可刚才想想被吓哭的样子,宿泱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怎么也狠不下心。
车窗外的阳光晃得人眼晕,沈砚烦躁地松了松领口,他以为自己依旧烦躁却没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早已放缓了力道。
后视镜里,宿泱已经哄好了想想,孩子靠在他怀里,小声哼唧着,小手却悄悄搭在座椅靠背上,离他的座位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沈砚的目光在那只小手上顿了顿,最终还是踩下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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