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商场地下车库时，宿泱还在跟想想小声念叨旋转木马的颜色，见沈砚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连忙抱着孩子跟上，眼里带着点茫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砚绕到后排开门，视线扫过他身上那件明显宽大的黑色卫衣，袖口卷了两圈还晃荡着，他喉结动了动，把帽檐压得更低：“买衣服。”
宿泱愣了愣，低头拽了拽卫衣下摆。布料干净得没有任何多余气息，却让他莫名觉得安心，昨晚抱着这件衣服才勉强睡着。
“我……我有衣服穿啊。”他声音小小的。
“没说给你买。”沈砚语气硬邦邦的，却等他跟上来才迈开步子，眼睛往四周扫了圈，脚步放轻了些。
宿泱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电梯直达顶层精品区，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店内装潢低调奢华。
导购员见到沈砚时立刻上前，站姿笔挺声音利落：“沈先生里面请，童装区和成人区都按您的要求预留了区域。”
导购的目光克制地掠过他和宿泱牵着的想想，没多做打量。
宿泱把想想往身边带了带，小声叮嘱：“跟紧点，别乱跑哦。”
想想乖巧点头，白色运动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响。路过走廊尽头的玩具店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小手指着橱窗里的机甲模型，声音软糯糯的，“老爸，那个机器人……眼睛会亮。”
宿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明橱窗里的机甲泛着冷光，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转头看向沈砚，含情脉脉的。
沈砚正看着童装区的方向，闻言回头，视线落在想想攥着衣角的小手上，声音放得很柔：“喜欢就去挑，挑完再过来试衣服。”
想想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跑过去，而是先看向宿泱，得到点头许可后才转身对沈砚小声说：“谢谢爸爸。”
他迈着小碎步走进玩具店，没碰任何陈列品，就只是站在展柜前指着想要的模型，等店员取出来时还乖乖说了句“谢谢。”
沈砚跟进去时，正撞见宿泱盯着自己看。那人眼睛睁得圆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地，里面明晃晃盛着崇拜，像在看什么了不起的英雄。
沈砚心里莫名一动，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从钱包里抽出卡递给店员时，指尖抬得格外稳，连签字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宿泱果然看得更出神了。
即使沈砚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偏偏那双眼睛生得是那么好看。
眼型偏长，外眼角微向下，生得气势凌人。
可宿泱偏偏觉得这眼睛不像大海，大海太过深邃和危险，在他眼里，这双眼镜反倒像一捧被晒透的溪水，清亮透彻。
而现在，这双细长清秀的眼睛正低垂着，成为了另一双眸子眼底的倒影。
宿泱自己口袋里一分钱没有，却半点不觉得窘迫，反而觉得沈砚这副样子帅得让人腿软，心脏像被小猫爪子挠似的，痒痒的直跳。
“看够了？”沈砚把包装好的机甲递给想想，语气听着挺淡，耳根却悄悄红了，“再看就该收费了。”
宿泱慌忙低下头，耳尖比刚才更烫了：“没、没有……”
“没看？”沈砚转身时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宿泱，语气里带着点拿捏住对方心思的得意，“我可都看见了，盯着我看了快半分钟，嘴还挺硬。”
他说着，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藏着点促狭的笑意，显然等着看宿泱窘迫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耳根那点红却没藏住，在头发的遮挡下泛着浅淡的粉色。
宿泱慌忙抬起头，耳尖比刚才更烫了，声音细若蚊吟却异常清晰：“没、没有嘴硬……我的意思是，还没看够。”
这话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砸进沈砚心里那片早就泛起波澜的湖面，荡得他瞬间哑了声。
原本准备好的一连串打趣的话全堵在喉咙里，沈砚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连眼神都晃了晃，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想想抱着机甲模型，手指无意识划过包装盒的细碎声响。
沈砚眨了眨眼，喉结用力滚了滚，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背脊莫名塌了点，耳根的红“唰”地蔓延到耳尖，连带着脖颈都染上点粉。
他张了张嘴，想说句“油嘴滑舌”或者“脸皮挺厚”来装酷，可舌尖像是被烫到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声音低得紧，连自己都觉得没气势。
想想举着机甲凑过来，仰着小脸看他们：“爸爸，老爸，你们在说看什么呀？是看我的机器人吗？”
沈砚猛地回神，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抬手胡乱揉了把想想的头发。他转身就走前走，语气硬邦邦的，却掩不住那点慌乱，“走了走了，买衣服去，磨磨蹭蹭的。”
脚步却没比平时快多少，甚至在走出两步后，悄悄顿了顿，等身后的人跟上来。
宿泱看着沈砚泛红的耳根和略显僵硬的背影，刚才的紧张突然化成了甜，忍不住抬手抿了抿嘴角，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童装区的衣服都是柔软的棉或羊绒材质，导购员递来几套浅色系的连体套装，沈砚挑了件鹅黄色带小鸭子图案的，蹲下来给想想套上，嘴上还不忘逗孩子，“转个圈，让我看看是不是小鸭子成精了。”
想想咯咯笑着转了个圈，小奶音脆生生的，“是想想，不是小鸭子！”
沈砚直接从衣架上取下四五套衣服，全是柔软的羊绒和棉料：“都试试，穿得帅点，不然配不上你老爸。”
想想试穿时格外乖，穿好一套就站在镜子前转一圈，等沈砚点头了才换下一套。他新穿的浅卡其色连体裤上绣着小兔子，脚上是双带魔术贴的白色运动鞋，跑动时裤脚轻轻扫过脚踝，活脱脱小兔子成精了。
沈砚给想想换了三套衣服，连带着两条加绒运动裤、四件贴身打底衫还有五件外套都一并打包，对着导购抬了抬下巴：“这些都包起。”
导购立刻应声记录，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想想踩着新换的白色运动鞋在地毯上转圈，小脸蛋红扑扑的：“爸爸，我好看吗？”
“勉强及格。”沈砚故意板着脸，手却诚实得很，把想想摸了又摸。
沈砚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时朝宿泱那边抬了抬下巴，“该你了。”沈砚把想想抱到旁边的沙发上，顺手塞了个抱枕给他，“看好你老爸，别让他偷偷溜走。”
想想立刻坐直身子，小大人似的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第一件是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宿泱抬手穿过袖子时，动作有点慢，领口蹭过下巴时，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穿好后他对着镜子拉了拉领口，露出一小片细腻的锁骨，肤色白得几乎透光。转身时正好对上沈砚的目光，他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老爸，这件好看！像包子。”想想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睛亮晶晶的。
沈砚盯着宿泱的领口看了两秒，喉结动了动，嘴硬道：“太浅了，不耐脏。再说了现在天冷，容易生病。”说着递过另一件，“换这件灰色的。”
灰色是件宽松款针织衫，袖口堆在手背上，遮住了半截手指。
宿泱抬手捋头发，袖子滑下去露出了细瘦的手腕，腕骨凸起一点精致的弧度。他皮肤白，被灰色衬得愈发剔透，站在那里时，肩膀微微内收，却偏生眼底亮得很，让人移不开眼。
“这件也好看！老爸像小鸡蛋白。”想想拍着小手欢呼。
沈砚嗤笑一声：“什么形容。灰的跟白的有什么联系？”嘴上这么说，沈砚盯着看了三秒以上，又递过去件浅驼色大衣：“穿上看看，别冻死了，还得我送你去医院。”
宿泱穿上大衣时，领口有点歪。
沈砚伸手帮他理了理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下巴。宿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
沈砚本来也有些尴尬，见他这副模样，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肩线还行，凑合穿。”沈砚收回手，故作随意地插进口袋，耳根却悄悄发烫。
镜子里，宿泱微微仰头的样子显得格外乖，嘴唇抿成一道浅弧，连呼吸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沈砚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宿泱看着看着就晃了神，连想想在旁边喊“老爸转个圈”都没听见。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宿泱几乎没停过试穿。
浅驼色的短款羽绒服、烟灰色的加绒卫衣、卡其色的工装裤、深灰色的直筒裤、杏色羊羔毛外套……沈砚像挑艺术品似的，每件都要让他穿在身上转两圈，嘴里还不停点评。
“这件显胖，可以。”
“这个颜色太暗，衬得你脸更白了……留着。”
“动一下，看看会不会束缚，嗯，还行。”
想想在旁边当小评委，跟着叽叽喳喳：“老爸穿这个像小熊！”
“这件有口袋，老爸可以装糖！”
沈砚跟他一唱一和：“小熊哪有你老爸笨？”
“装糖？吃了会长蛀牙。”
最后挑出七八套，连搭配的围巾、帽子都没落下。
宿泱站在镜子前，身上穿着件杏色的羊羔毛外套，袖口和衣摆都带着毛茸茸的边。
他抬手摸了摸领口，忽然觉得镜子里的人有点陌生。
自从沈砚走后，他很少穿这么柔软鲜亮的颜色，也很少打扮自己。
“还缺什么？”他明知够多了，还是故意问了句，想多看会儿宿泱试衣服的样子。
宿泱摇摇头，脸颊有点烫：“够、够多了。”
结完账，店员提着十几个袋子跟在后面。沈砚刷卡时没看金额，签单的字迹利落又好看。
宿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自然地接过收据塞进钱包，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原来有人付钱的样子，能这么让人移不开眼。
“在看什么？”沈砚忽然回头，目光撞进他眼里，“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
沈砚视线扫过他泛红的耳尖，喉结轻轻动了动，嘴上功夫好，心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宿泱慌忙低下头，全然忘记了之前自己大胆的举动，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耳尖比试衣服时更烫了，眼睛也不停地眨呀眨，“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衣服好像都挺好看的。”
沈砚嗯了一声，视线扫过他泛红的耳尖，喉结轻轻动了动，“你穿什么都好看。”
话音刚落，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像是突然多了点黏糊糊的东西，缠得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宿泱低下头正好撞进沈砚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爸爸！老爸！”想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小跑后的喘，“我跟阿姨要了气球。”
小孩举着个蓝色恐龙气球跑过来，正好撞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
宿泱本能地想接住想想，沈砚却伸手捞了一把，稳稳扶住差点摔倒的想想，目光却还落在宿泱脸上，没移开。
想想一手抱着机甲模型，一手拿着气球，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冰淇淋吧台，仰头问：“老爸，我可以吃一个吗？就一个，我会跟爸爸分着吃。”
宿泱看了眼沈砚，喉结动了动：“只能吃一个球。”
“耶！”想想欢呼一声。
沈砚弯腰把想想抱起来，转身时胳膊肘“不小心”蹭过宿泱的手臂，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过去，让宿泱瞬间僵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时，沈砚已经抱着想想走出两步了，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再不去，你儿子的冰淇淋要化成水了。
宿泱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明明自己嘴上功夫也不差，却偏偏受不了沈砚的主动。
哪怕是不经意的小动作，宿泱也会惊慌失措，像是回到了当初毛头小子的时候。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突然变得笨笨的，像只看到逗猫棒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小猫。
可其实他更像应激的小动物，不可避免地紧张，无措，心脏带动整个身体发抖。
因为不是他的主动，所以更加触目惊心。
眼见着沈泱抱着想想越走越远，宿泱赶紧跟上去，脚步有点乱。
想想举着气球在沈砚怀里晃悠，小脑袋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突然说：“爸爸，你刚才看老爸的眼神，跟动画片里王子看公主一样哦。”
宿泱的脸“腾”地红透了，连脖子都染上粉色。
沈砚低笑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低头捏了捏想想的脸：“动画片看多了。”
可他抱着想想往前走的脚步，却刻意放慢了很多，正好能让身后的宿泱跟上。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洒在肩头，把三个人的影子织在一起，宿泱看着自己的影子，悄悄往沈砚那边靠了靠。他悄悄笑了笑，觉得自己被晒透了。
路过玩具区时，想想又被会说话的毛绒兔子吸引，沈砚直接让导购包好。
宿泱看着他付钱的背影，忽然觉得口袋空空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有沈砚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他偷偷抬眼看向沈砚的侧脸，心里想：阿砚……好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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