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泱抱着想想坐在沙发上，看着沈砚走向厨房的背影，心里那点因“装哭”得逞的窃喜很快被不安取代。
他轻轻拍着孩子后背，嘴里也念念有词，唱着儿歌。
其实他是真怕给沈砚添麻烦，电话里时不时冒出的急声厉色、沈砚紧绷的下颌线，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可他不能走，这里有他的爱人，哪怕对方暂时忘了一切，哪怕只能这样远远看着，他也想守着，守到沈砚记起来的那天。
开放式的厨房就在客厅旁，宿泱能看见他打开冰箱翻找的背影，动作不算利落，却透着一股认真。
没过多久，沈砚端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袋面包，还有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温过的。”他把托盘往茶几上一放，声音依旧有点闷，“孩子小，喝凉的容易闹肚子。”
宿泱愣了愣，低头看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沈砚连想想不能喝凉的都注意到了，他果然还是疼孩子的，哪怕忘了自己。
他抱着想想坐下，拿起杯子试了试温度，才小口小口地喂给孩子。
想想大概是真饿了，捧着杯子喝得认真，小眉头也舒展了些，不再揪着宿泱的衣领。
沈砚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宿泱低头哄孩子的样子，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刚才在厨房热牛奶时，他想了很多，不管这人是谁，带着孩子总不能真不管，可来历不明终究不是事。
等想想喝得差不多了，沈砚才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说吧，你到底是谁？从哪儿来的？总不能一直‘朋友’‘熟人’地糊弄。”
宿泱喂牛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时，眼里的水汽已经散去，只剩下些微的犹豫。他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想想的衣角，低声道：“我叫宿泱……其他的，我暂时说不清楚。”
沈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股烦躁感又隐隐冒了头。
他盯着宿泱看了半天，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很干净，不像藏着坏心思的样子，可这“说不清楚”的态度，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说不清楚？”他挑了挑眉，“总不能连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林姐最后那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还是让沈砚回过了神。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电影，心里想着宿泱是不是会下蛊？
刚才宿泱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样子反复在眼前晃，导致自己没由来的心软。
现在稍微一琢磨，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
他也是突然觉得，与其这样猜来猜去，不如干脆问清楚。
宿泱抱着想想的手臂几不可查地一顿，抬头看他时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慌乱，更有藏不住的怅然：“我家在南方，具体的……”他顿了顿，其实连自己家乡的轮廓都在记忆里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反倒是眼前这个人的眉眼。
沈砚皱起眉，抬眼直视他：“身份证呢？”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搅乱了宿泱的镇定。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没……没带。”
“没带？”沈砚的音量陡然拔高，“出门不带身份证？”他上下打量着宿泱，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怀里的孩子倒是干净整洁，怎么看都不像那种粗心到忘带证件的人。
宿泱被他问得指尖发凉，怀里的想想也被吓了一跳，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不是忘带，”宿泱的声音带着点急意，又透着无奈，“是……是这边可能用不了，而且我出来得急，真的没带在身上。”他没说假话，他只是带想想去玩玩沙子，哪想得到带身份证。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边能不能用。
沈砚的眉头拧得更紧，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没带身份证？还说“这边可能用不了”？他忽然想起林姐之前的话，心猛地一沉。
这人该不会是黑户吧？或者更糟，是什么犯了事的亡命徒，故意带着孩子来碰瓷他，想找个地方躲风头？
“你什么意思？”沈砚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没身份证，还说不清来历，你到底是谁？”
宿泱被他问得脸都白了，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他早就说过了，他是沈砚的爱人。
但沈砚又不信，现在好像确实也没办法信。
这话讲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被当成有臆想症的精神病人。
看着宿泱那副慌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沈砚心里的烦躁又涌了上来，这次还掺了点说不清的警惕。
可一看到对面宿泱抱着孩子、肩膀微微瑟缩的样子，那点警惕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人不会真给他下了蛊吧？？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事越来越离谱，却又偏偏生不起立刻把人赶出去的念头。
沈砚看着宿泱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心里忽然冒出个荒诞的念头——万一这人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他望着对面的宿泱，脑子里乱糟糟的。
宿泱那副慌张无措的样子在眼前挥之不去，但话里的种种漏洞又让他难以接受。
沈砚忽然转身，在客厅来回转了抓，最后还是走到宿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人，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宿泱仰着头与沈砚对视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黯淡下去，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嗯。”
“能有多难？”沈砚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没了刚才的火气，“杀人放火了？还是欠了巨款？”
这话让宿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会有多大的不确定性。
宿泱眼里带着点着急：“不是的！我没有！”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想想，孩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嘴一瘪又要哭。
宿泱赶紧放软了声音哄着，指尖却在孩子背上微微发颤。
他怎么可能做那些事，他只是……只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弄丢了回去的路。
虽然他也不想回去。
沈砚看着他急红的眼眶，心里那点烦躁忽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他重新坐回单人沙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刚亮起，林姐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热搜清得差不多了，源头那几个小号也封了，暂时没大事。不过你那‘朋友’我还是得见见，你不肯说，我只好自己跑一趟，十分钟后后到你家楼下，给我开门。”
沈砚盯着屏幕皱起眉，指尖在“不用”两个字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删了，回了个“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宿泱，对方正低头哄着想想，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连带着那洗得发白的外套都顺眼了些。
“林姐要来。”沈砚突然开口。
宿泱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紧张：“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位？”
“嗯。”沈砚点头，“她想看看你。”
宿泱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抱着想想的手臂又紧了些：“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沈砚被问得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她喜不喜欢你重要吗？”话虽如此，心里却莫名有点发紧。
林姐那人眼尖得很，宿泱这副藏着事的样子，怕是瞒不过她。
想想这时突然指着茶几上的面包，奶声奶气地喊了声：“饿。”
宿泱赶紧拿起面包，撕了一小块递到孩子嘴边，轻声哄着：“慢点吃，没人抢。”
沈砚看着那画面，忽然想起刚才热牛奶时的心情，其实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只要这人没什么坏心思，暂时住着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但他怎么知道这人有没有坏心思？
毕竟他又没有读心术。
沈砚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估摸算了一下离林姐到还有半小时，足够宿泱稍微准备一下。
“等会儿林姐问你什么，你……”沈砚想说“别乱说话”，可看着宿泱清澈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照实说就行。”
宿泱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乖乖地回答了一声“嗯。”
沈砚别过脸，假装看窗外，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他忽然觉得，林姐来看看也好，或许她能看出点什么，省得自己在这里瞎猜。
风从阳台溜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混着孩子身上的奶味，竟让这乱糟糟的客厅生出种莫名的安宁来。
“想想好像很喜欢吃这个面包。”宿泱看着怀里小口啃着面包的孩子，声音放得极轻，指尖温柔地擦去他嘴角的碎屑。
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想正鼓着腮帮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宿泱，小手还抓着他的衣角不放。“超市买的，没什么特别的。”他嘴上说得平淡，心里却默默记下了面包的牌子。
刚才宿泱拆开时，包装纸落在了垃圾桶边。
宿泱轻轻晃了晃手臂，哄着怀里的孩子：“下次老爸给你做南瓜小馒头好不好？想想应该会喜欢的。”
想想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含着面包“唔”了一声，小脑袋往宿泱怀里蹭了蹭。
沈砚看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沙发扶手。
他从没见过宿泱这样的一面，温柔得像春日里的风，和刚才慌张无措的样子判若两人。
正想说点什么，门铃突然“叮咚”响了起来。
宿泱的身体瞬间绷紧，抱着想想的手臂下意识收紧，眼里又浮起那种熟悉的紧张。
“来了。”沈砚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别紧张，林姐不是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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