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拉开门时，楼道声控灯刚好亮起，暖黄的光落在林姐身上。她正靠在墙上看手机，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身形格外利落。
来得路上她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觉得沈砚不可能瞒着自己有个孩子。
林姐吐出一口浊气，心想自己真的是昏头了，被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小话乱了阵脚。
但其实让她真正放心不下的是沈砚的态度。
她到达沈砚门口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按下门铃。
不过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看见沈砚的时候，她挑了挑眉，看上去有些强颜欢笑：“怎么？藏了什么宝贝，开门都磨磨蹭蹭的？”
沈砚没理她话中隐藏的笑意，只觉得林晚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等她进来了可能就笑不出来了。所以他只是说了句：“进来说。”
“说什么？说你藏了个孩子？”林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些调笑的意味，但又显出一些紧张。话音未落，林晚的视线已越过沈砚肩膀往里扫。
客厅顶灯亮得敞亮，光线均匀地铺满每个角落，宿泱正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中央，听见动静下意识抬头。
那一瞬间连空气都像是凝住了。
宿泱生得实在惹眼，肤色是冷调的白，睫毛长而卷翘，鼻梁挺翘却不凌厉，唇线柔和得像被精心描摹过，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却。
他的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眉眼间透着种偏柔的精致。
偏他又穿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的锁骨线条干净又性感，一眼看去竟分不清该用“漂亮”还是“帅气”来形容。
可更让林姐心惊的是那孩子。
小家伙正张着没牙的嘴笑，露出粉嫩的牙床，小手在宿泱胸口拍得啪啪响。鼻子小巧挺翘，眼睛眼尾微扬，脸蛋像颗刚剥壳的水煮蛋，肉嘟嘟的泛着粉，脸颊两边的婴儿肥鼓囊囊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嘶——”林姐倒吸口凉气，手里的文件袋“咚”地砸在玄关柜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客厅。
宿泱被这阵仗惊得抬头，怀里的想想却没半点怕生的样子，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小胳膊小腿还在宿泱怀里蹬了蹬，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在宿泱胸口拍得更欢，露出的小牙床白生生的，看着格外讨喜。
这一笑彻底打破了僵局，却让林姐心里的震惊更厉害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沈砚！”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尖锐，“你行啊你！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神神秘秘的，合着是给我搞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来？！”
沈砚刚关上门走进来，被她吼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什么叫我搞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林姐冷笑一声，伸手想去戳想想的脸蛋，被宿泱下意识偏头躲开。她也不恼，只是指着孩子的眉眼：“你自己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跟我说没关系？当我瞎啊？”
客厅顶灯的光毫无死角地落在想想脸上，连细微的绒毛都看得清楚。沈砚的目光顿了顿，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他不是没发现过，这孩子的眉眼确实像他，可“像”和“是”，终究是两回事。
“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他移开视线，语气有点硬。
“差不多？”林姐终于转头看他，脸色依旧难掩震惊，“你管这叫差不多？沈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糊弄呢？”
气氛瞬间凝固，空气里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宿泱抱着想想坐在沙发上，听着林姐连珠炮似的质问，他其实有点想笑。
林姐这反应，像极了当初他第一次去沈砚公司时，前台小姐姐的表情。可笑着笑着，他的心口又泛起一阵涩意
“他叫想想。”宿泱的声音很轻，下意识护在孩子腋下，“林姐好，我叫宿泱。”
谁也没想到，先打破这气氛的居然是他。
这声“林姐”喊得客气，落在林姐耳里，却让她更警惕了。
她打量着宿泱，对方穿着件浅色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锁骨线条清晰得像画出来的。
明明是张偏艳丽的脸，眼神却干净得过分，像山涧汪泉。
而他怀里的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小衬衫领口系着精致的蝴蝶结，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宿泱？”林姐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目光又弹回想想脸上，语气里的惊讶压不住。她转身向沈砚走去，压低声音问：“这孩子到底……哪来的？你家里人知道吗？”
沈砚听见这话皱眉，没回答。
林姐猛地瞪他，想到刚刚沈砚的话，心里不禁慌张：“沈砚，你跟我装什么糊涂？这孩子长什么样你看不见？两岁？三岁？你什么时候搞出来这么个大宝贝，连我都瞒着？你忘了你家里那几位的脾气了？要是被他们知道……”
“说了跟我没关系。”沈砚的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林姐，你能不能别瞎猜？”
“我瞎猜？”林姐气笑了，“那你告诉我，一个长得跟你像复刻版似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你家，抱着他的人还对你家熟门熟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话锋一转，突然看向沈砚，眼神里闪过一丝荒谬的猜测，“你该不会真的……隐婚了吧？”
虽然当初林姐自己也不相信这话，但现在想想，很有可能！
这话一出，沈砚的耳根瞬间红了。“你胡说什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人，我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这话像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林姐。对哦，宿泱分明是个男人，喉结虽然不明显，但那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肩背，都透着男性的轮廓。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林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审视：“那就是你认识孩子的妈妈？这是你的私生子？”
沈砚的脸色更沉了：“我不认识什么孩子的妈妈。”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姐的火气又上来了，指着想想，“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长得跟你这么像，还偏偏出现在你家门口，你让我怎么信？”
想想似乎被客厅里紧绷的气氛惊扰，小脑袋在宿泱怀里蹭了蹭，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向沈砚，奶声奶气地嘟囔：“爸爸……”
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林姐的目光“唰”地停留在孩子脸上，又猛地转向沈砚，眼神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沈砚也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宿泱，对方正慌乱地轻拍孩子后背，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小孩子乱喊的。”宿泱局促地解释，指尖把孩子的衣角绞出褶皱，“他……他平时见了长得周正的男士都爱这么叫。”
林姐却不相信，步步紧逼：“乱喊？他怎么没喊我爸爸？沈砚，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
“……”
“我都说了不知道！”沈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在看到宿泱瑟缩的眼神时放缓了语气，“林姐，你就别管了。”
宿泱抱着想想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争执，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孩子的衣角。
顿了顿，他又帮想想整理了一下衣服。
看着很忙的样子。
宿泱能感觉到林姐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自己，带着怀疑和探究，这让他坐立难安。
可他没法解释，总不能说这是他和沈砚在另一个时空的孩子。
想想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突然伸出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老爸，抱。”
这声“老爸”喊得清晰又亲昵，林姐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她看看宿泱，又看看想想，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熬夜看的那本小说。
难不成……男人生子？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觉得太离谱，可看着想想对宿泱那股子亲近劲儿，又觉得不像假的。
“你是孩子的……父亲？”林姐的声音有点干涩，目光在宿泱平坦的小腹上扫了一圈，赶紧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唐。
宿泱的耳尖倏地红了，轻轻“嗯”了一声，“我是他老爸。”
“那沈砚呢？”林姐追问，“这孩子跟他长得这么像，总不能没关系吧？”
宿泱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他看向沈砚，对方正站在茶几旁，眉头紧锁，侧脸线条冷硬，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争执生气。可当他们的目光对上时，沈砚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不像刚才那么抵触了。
“林姐，”沈砚突然开口，“不管他们是谁，现在都在我家，你能不能别像审犯人一样？”
“我审犯人？”林姐气笑了，“沈砚，你搞清楚！这人身世不明，带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我这是为你好！你忘了上次那个想靠怀孕绑住你的网红了？现在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他不是那种人。”沈砚的声音很坚定，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就是信宿泱，信他那双干净的眼睛里藏不住坏心思，信他哄孩子时的温柔不是装出来的。
宿泱看着沈砚维护自己的样子，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暖光落在沈砚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的样子。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痴迷，像追星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偶像。
“你看什么？”沈砚突然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宿泱慌忙低下头，脸颊烫得厉害，像被火烧一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连抱着想想的手臂都有点发颤。
想想被他这动静逗得咯咯笑，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老爸，脸红。”
“没……没有。”宿泱结结巴巴地辩解，头埋得更低了。
林姐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宿泱这副害羞的样子，看着倒像是真的对沈砚有意思。可沈砚是出了名的冷淡，对谁都不远不近，怎么会突然维护一个陌生人？还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我不审。”林姐深吸一口气，走到单人沙发旁坐下，“但你们总得给我个说法吧？这孩子叫想想是吧？今年多大了？你从哪来？为什么会带着孩子出现在沈砚家门口？”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宿泱的头更低了。他攥着想想衣角的手指泛白，声音细若蚊吟：“想想两岁半了，我从南方来……其他的，我暂时……说不清楚。”
话术跟对沈砚说的一样，就连停顿都差不多。
“说不清楚？”林姐挑眉，“又是说不清楚？宿先生，你这‘说不清楚’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怀疑啊。”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警告，“我知道你长得好看，看着也温顺，但这世上会装的人多了去了。沈砚心软，我可不会。”
宿泱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说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这些话讲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
“林姐。”沈砚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说了，别逼他。”
“我逼他？”林姐站起身，“沈砚，你醒醒吧！他要是真没鬼，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这孩子跟你长得这么像，他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我没有！”宿泱突然抬起头，眼里的水汽氤氲，带着点急怒。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着格外委屈。
沈砚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他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安慰，却又觉得不妥，只能站在原地，语气软了些：“好了，别说了。”
想想被宿泱的样子吓到了，伸出小手擦掉他的眼泪，奶声奶气地说：“老爸，不哭。想想听话。”
宿泱赶紧吸了吸鼻子，挤出个笑：“老爸没哭，想想乖。”
林姐看着这父子俩相依为命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
她坐回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突然想起沈砚的家庭。
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最重门第和规矩，沈砚又是独子，要是真有这么个孩子，早就闹翻天了，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让宿泱带着孩子找上门？
这么说来，要么是宿泱在撒谎，想靠孩子碰瓷沈砚；要么就是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宿先生，”林姐的语气缓和了些，“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要是真有难处，可以跟我说，只要不伤害沈砚，能帮的我肯定帮。但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样，我也不会客气。”
宿泱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他知道林姐是为了沈砚好，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
可他能有什么目的了，宿泱唯一的目的就是爱他。
爱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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