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学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卡缪,我必须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双亲!”
“对根本不能出席毕业典礼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吧!”卡缪说道,她的话让蕾柯亚迟疑了一瞬,随即卡缪意识到自己的怨气不该撒在蕾柯亚身上,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而且,这也是因为和我同期没什么贵族啊扎比家的后代……要传递这种不痛不痒的消息给军事间谍,我看还是别做为妙。”
但是尽管卡缪这样说了,她的母亲也还是抽空从联邦申请到难得的假期,回来见了她一面,这是卡缪在八岁后第一次见到母亲,母亲到家的时候她正和士官学校的同学在家里的草地上用飞行器玩躲避球,被母亲的呼唤喊走时,卡缪觉得很不真实,她简单洗了脸上的泥,擦了汗、换了衣服,坐在母亲面前时她端起茶杯,这才想起母亲是喜欢喝这种浓得会酽住人的茶,抬起头来,卡缪又觉得母亲老了很多。
“卡缪,这个天气不用洗个澡再来吗?你很容易生病——”
“从十二岁之后就很少了。”
“啊,是吗?”
“嗯……”
卡缪见她不说话,喝了一口茶,实在不适应这套陈旧的茶具和嘴里的苦味,赶紧把茶杯放下了,她说:“我毕业了。”
“对,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卡缪皱眉道。
“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入伍呢?”
卡缪愣了一下。
“你是第一名毕业的,按理说入伍的话最差也会是少尉,从此轻松地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妈妈当初说,我必须读士官学校不可,”卡缪说,“我也想和花去一样的学校,你和爸爸都不准我去,说我只要读完了士官学校,你们就对我没有怨言了,我得了第一名,这不是超出你们要求地完成了任务吗?”
“读士官学校就是为了入伍——”
“我不喜欢军队!”卡缪站起来提高了声量,“从十三岁我就说了!我不喜欢军队!我到底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能明白!还是说我现在依然还是小孩,小孩的话是不能作数的吗!”
“你去读了士官学校,那个学校就是靠吉翁的税金建立的!”妈妈也终于失掉了耐心,她拍了桌子,响声吓了卡缪一跳,“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你所做所为不就是任性吗?你花了国家的税金,不思进取、用自己的才能去回报吉翁,却想什么都不做,躲在家里做蛀虫?!”
“吉翁已经灭亡了!妈妈你根本是假爱国!”卡缪心里感到丢脸,却回以更大的声音,这时候,她也管不了院子里的朋友听不听得到她家里的争吵了,即使是这个时候,她真正想谴责妈妈的那句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她大喊道,“就是因为你从爸爸那里得不到爱,才会去爱这种抽象的东西!”
“你知道什么!”
卡缪脸上一痛,她倒在沙发里,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通通都往脸上走,妈妈面前的茶杯因为她前倾的身体被压倒在茶几上,滚了两圈后,里面的茶汤淅淅沥沥地流在了地上,妈妈藏起了打她的手,低声说道:“……你总得干成点什么,让我们安心吧,既然你不想去军队,那就像密涅瓦公主的母亲那样结婚吧,也是一条出路。”
公主的母亲?卡缪想了想,这才想起那是自己士官学校的前辈,似乎也参与了学生起义。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妈妈根本都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这样看的话,好像还真的入伍更划算一些。
“……为什么要说得好像是为了我好一样?明明只是不想我在这个家里好好呆着吧!”
卡缪问出这句话,已经感觉很丢脸,但是妈妈只是低下头说:“没有……你的朋友还在外面……”
“那又怎样!让她们听到好了!”卡缪说,“你只会使用暴力!过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把发火的责任都推给我,让所有人觉得我脾气不好!我知道爸爸就是像你对我这样对你的,你只会逃避!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妈妈在她对面默默地坐了下来,手指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卡缪看她这副样子更加怒火冲天,她瘫在沙发里哭了,虽然没发出哭声,因为那样很丑。卡缪说:“……我跟你没有话要说了。”
妈妈问她:“……你有喜欢的军官吗?我会帮你。”
卡缪彻底不和她讲话了。
妈妈虽然回家了,可是家里没有她存在的痕迹,她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就从家里悄悄地消失了,可惜卡缪并不会因此感谢她。当天晚上的晚饭,卡缪仍然和自己士官学校的同学一起吃的,她们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宅邸内的争吵,也看到了卡缪脸上冰敷后仍然稍显红肿的痕迹,但是没有人说起来,餐桌上的话题始终围绕着轻松的话题展开,毕业晚会上的节目,同学的去向,男女之间的暧昧……她们也问起卡缪的事情来:“上次和你一起坐在晚会中控的那个男生,后来你和他有联系吗?”
“哪个?负责灯光、音乐、勤务的所有男生都坐在那附近。”卡缪一边咀嚼沙拉一边说。
“金发的那个。”说起这事的人显然知道一些内情,她用食指绕着自己的浅金色的头发打了个卷,朝其他人使着眼色。大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刀叉酒杯之间冒出一阵细细簌簌的起哄声。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卡缪说。
但实则她记得很清楚,连同她在士官学校交往过的两三前男友。卡缪虽然极力否认他们之间存在某些共性,但是了解她的朋友都看得出来。卡缪起先解释过,这是因为人的取向是有逻辑的,不可能一个爱猫之人突然舍弃小猫,爱上了树栖绿鬣蜥。而她的朋友们则一致肯定卡缪一定有一个金发的初恋固定了她的审美,对此,卡缪已经争辩到失去耐心了,而餐桌上又有人试探着说道:
“要是卡缪的妈妈给你挑选了一个你喜欢的类型呢?”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好吧,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试探失败。
因为花用做得非常夏天的、亮闪闪的指甲诱惑她把指甲留长,卡缪的指甲已经长出了一点月牙,甲床显得稍微健康一些,因为妈妈回SIDE 3来,这一天晚上入睡前她又无意识地把指甲啃掉了。妈妈在忙什么,卡缪并不关心,她选择不进入军队,同时也失去了反抗父母的能力,她打算等妈妈给她带来消息的时候再计划自己今后的人生——为此,她从花那里拿了很多刑事案件的卷宗来研究。
最后去被带去阿克西斯,也在卡缪的意料之中。在阿克西斯的泊船港口,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猜测究竟哪一个人会突然走到她面前来。谢顶的那个?老得快要死了,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只不过妈妈看重面子,应该不至于。那就是正在抽雪茄的那个?他看上去满脑肥肠,官职应该符合妈妈的要求才对。
至于后来夏亚突然朝她伸出手,就完全在卡缪的意料之外。
她看着夏亚的墨镜,和在殖民卫星时不一样,墨镜的颜色更深了一些,卡缪只能看到上面自己的脸因镜片弧度微微扭曲的样子,她盯了夏亚几秒,发现他以客气又陌生的态度审视着她和她的妈妈,说话时只顾着和妈妈寒暄——这也不奇怪,她当初没有告诉夏亚自己的名字,即便读的是一所士官学校,她入学的时候夏亚已经毕业很久了,甚至一度作为学校考试试题出现——卡缪就像讨厌军队一样讨厌这样聚焦在某个人身上的试题,此时此刻见到本尊,她说不上很喜欢他,也说不上很讨厌他。
卡缪坐在一旁听妈妈和夏亚说话,就如同她八岁那年听蕾柯亚和夏亚闲聊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无所谓争取发言权的事了。妈妈起初兴致高昂,像吹捧什么奢侈品那样吹捧卡缪,而后又和夏亚进行了一场太极式的相互打探,最后,卡缪明显感觉到妈妈遮掩不了自己的疲惫了,而谈话还在继续。
“……二位要培养感情的日子还长,今天刚刚到阿克西斯,旅途花费的时间实在很长,”妈妈表示要去旅馆休息了,她说,“最近少校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
“旅馆?不不,我已经给二位安排好了住处。”
卡缪接收到妈妈求助的目光,或许亲身经历过女儿直率的口才后,她的妈妈也不得不承认卡缪的确擅长将复杂的棋盘一把掀翻,但是卡缪没有回应她,眼看着妈妈被夏亚“请”上的港口里停着的车。
这辆车没有驶入夏亚的住处,而是直朝阿克西斯政治与军事的指挥中心而去,理由是“来港口太匆忙,有需要处理的公务被落下了,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卡缪察觉到妈妈紧张地绷紧了脊背,有些怀疑夏亚是想把她的妈妈唬住,进而毁掉已经谈成的婚约,然而在安检入口,这个猜想被卡缪打消了。
眼前的建筑说是军事指挥中心未免显得有些落后于时代,尤其进入核心区之前,卡缪被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检查携带物品。为了方便交通,卡缪并没有穿得很隆重,她穿着牛仔连体衣,腰间栓皮带的地方被她塞了披风的两个角,比起少校未婚妻,可能更像MS整备学徒,因为穿成这样,出门前她照旧被妈妈挑剔了,不过卡缪很明白,妈妈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她正儿八经地吵架。
“我女儿实在穿得太不像样了,要不要换套衣服再来呢?”
“不用,”卡缪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时,夏亚正背对着她和她妈妈说话,他说,“不如说这样更好,我觉得这种不是专门装扮、有所准备的感觉很好,我很喜欢——年轻夫妇之间不就应该如此吗?”
卡缪觉得有关年轻夫妇的话题,妈妈似乎也不能给夏亚提供什么独到的创见,但是看到妈妈附和地点点头,她还是加重了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夏亚回过身来看到她,对她笑了笑,卡缪感觉到他的目光穿透自己的身体,所以并没能接收到这个笑容里亲切的意味。
妈妈似乎满心欢喜,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够忍受卡缪臭脾气的人选,但是对卡缪来说,方才夏亚的发言却有别的意味——那究竟是什么,卡缪没过多久就发觉了。她跟在妈妈身后,真的见到了密涅瓦公主,路过了种满蔷薇花的庭院,从夏亚办公场所走出来时,卡缪在柱廊的阴影下遇到了夏亚想让她遇到的人,在夏亚抬起手来时卡缪尚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手臂落在卡缪肩头的时候,卡缪和那个从手里文件上抬起头来的大人物对视了,那个瞬间,卡缪重新找回了她忘记很久的羞耻感,如同在殖民卫星的湖边、那个遥远的晚上,她又变得很矮小、很孱弱,以至于夏亚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让卡缪觉得沉重。
卡缪没来得及拒绝,柱廊那边的女性已经继续朝这边走过来,她听取下属向她汇报的军政事务,从夏亚身边经过了。
只有卡缪的妈妈对她行了礼,一个古老的宫廷礼仪,而后卡缪的妈妈攥着裙子问道:“那是哈曼大人吗?”
“对,卡缪是第一次见到她吧,她确实不太好接近。”夏亚拍拍卡缪的肩膀,随后收回了手。
不。卡缪想到,她才不害怕哈曼,不是这样的。然而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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