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丧家之犬”在暴风眼里建立家庭
（本章比较长，6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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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自幼失明的人梦不到色彩
VegasPete一家三口搬进了主家大宅。
所有事情都是两人一起决定的，真心当然是真心，坚定自然够坚定。但一切都发生得太险太急了，两个人的力气只够背靠背向外看。等终于走到暴风眼里能转个身面对面时，Vegas和Pete才发现他俩除了“死也不分开了”，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VegasPete只带了三四个没根基的年轻人做司机，连厨娘都用了主家招的新人，就像那天Korn先生翻转手掌把炖盅推向Vegas时，Vegas回答的“完全在大伯的庇护下”。
暴风眼里果然最安静，不大不小的几间套房关起门来就是个全由着他们三个的小世界。三个人每天吃饭、睡觉、出门再回来……Vegas和Pete忽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在做一件从来没想象过的事情：他们好像在建立自己的家庭。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有点吓到了：自幼失明的人梦不到色彩，Vegas和Pete也想象不出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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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ete视角：他说我们不会死
香薰昏郁的房间里坐满了南亚人，Pete看着Vegas盘腿坐在他们中间。
Vegas惯用的左手覆在膝盖上，他在用右手从地上的一个铜盘里捻搓米饭。长粒硬米混着藏红花、洋葱、红咖喱辣气熏人，Vegas吞下指间的饭团，红着眼睛对着南亚人笑语盈盈。
Pete坐在临窗的位置照看外面的动静，Vegas跟他隔着香薰的烟雾，可Vegas每个细微反应都会落进他眼里。现在花棂窗漏进来的光束正好照在Vegas的左手上，这只手手掌心结着薄茧，手背却洁净新鲜到指节都看不到细纹，Pete当然知道自己的爱人还很年轻。今天早上Vegas凑在肩上撒娇时Pete看着他颈后细细的绒毛，也是这样心疼得厉害。
搬去主家那天，Vegas说了句“短期内我们不会死”。
当时Pete以为Vegas说的短期内是指分家和主家的“企业合并期”。主家作为“入流的□□”要出现在财经版而不是社会版，所以Vegas从能下床就开始配合主家的集团法务部把人头滚滚的□□火拼做成各种并购、增资、抵押。但“不入流的□□”分家能让法务部接手的东西照例是挂在某个手下失智的曾祖母、某个门房去了昆明的小侄子名下的，做这一摊乱账需要时间。
不过很快Pete就发现Vegas说的短期内是指另一个期限：Vegas作为活人对他的大伯有用的期限。
现在Pete每天看着Vegas穿行在主家少爷们永远不会停车的各种街区，跟少爷们不会伸手碰一下的人们打交道。
前天Pete看着Vegas亲密地搂着一个耳后明显生了梅疮的男人称兄道弟，又笑着把裹了贝粉的槟榔嚼得满嘴血红。昨天这个男人就带他们去见了台南船东会的人，Pete又看着Vegas拜了黑面妈之后脱得□□让人搜身。之后Vegas穿了对方递上的浴衣坐下，一边夸赞台湾的乌龙茶真是极品，一边叔叔伯伯叫得异常乖巧。
今天这一次，又是为了给一个想摆脱主家控制的政客添点“劲爆政绩”，Vegas辗转了几个中间人才搭上了这些南亚人。
莲花立在白玉瓶里受供奉前，藕须是扎在烂泥里的，Vegas如今就是那长在地下世界的藕须。
Pete见过Vegas不管不顾地杀上门来，也见过他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吞枪自杀，所以Pete发现Vegas那句“我们短期内不会死”是一个承诺时，明白这承诺的份量。
此刻Pete隔着烟雾看着他的Vegas，想着他曾经是个多骄矜自傲又任性摆烂的人，想着他现在为了那句承诺每天过着这样的日子、做着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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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Vegas视角：在梵天的梦里
房间里香薰昏郁，连坐在身边的人都像隐在雾里似真似假，只有远处窗边的Pete是真确的。Vegas能看清Pete的眼睛，Pete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为什么Pete样样都这么称自己心意？Vegas疑惑，是他喜欢琥珀色才去捉住了琥珀眼睛的Pete，还是因为Pete的眼睛他才喜欢上了琥珀色。
跟Pete有关的一切Vegas都喜欢，尤其是Pete带给他的现在这样的生活，每一天他都喜欢到不敢相信是真的。
就拿前天来说，他只是吃了几颗槟榔Pete就逼着他反复漱口还托着他的下巴仔细查看他的牙齿和舌头。Vegas见过Pete用牙龈试更厉害的东西毫不在意，可他却不舍得让Vegas吃几颗槟榔。被人这样宠爱，Vegas喜欢。
昨天他图省事没拿被台南人收走衣服，直接穿着浴袍上了车回去。他们进门时遇见了kinn，那个满脑子**的笨蛋竟然想到跟他说教“以后捡点一些”。Vegas早没有跟kinn计较的兴趣了，但Pete却好像很介意，他收了笑容把Vegas拉倒背后说：“kinn少爷，除了能在俱乐部谈的生意，其他事情也要有人做的”。虽然不明白Pete在介意什么，但被人这样护着，Vegas喜欢。
Vegas发现自己不久前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很荒谬，因为他本来也没有过什么。搬家的时候Pete告诉Vegas他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带去，任何东西都行。Vegas当然明白Pete的意思，但他只拿了很少的重要物品。
如今在那层他们的套间里，Vegas什么都有：白天的时候阳光特别明亮，晚上的时候被子特别好闻。
Pete遇事爱说“咱们三个”，VegasPete、macau三个人总是待在一起。macau和Pete有不少相同爱好，他俩都喜欢研究枪械和看综合格斗赛。Pete给macau示范各种反关节术，Vegas想插嘴时macau就说他“哎呀，你不懂”。这时候Pete会说Vegas我想吃这个、Vegas我想吃那个，明明厨娘还没下班Pete却只要他去做，他只要他。
两人单独在一起时，Vegas可以枕Pete的肩膀和手臂像钻进暖和的小窝里。他枕得时间太长的话Pete会说“Vegas我这边手臂酸了，你躺到那边去让我换一下胳膊”。这时如果Vegas说换他给Pete枕，Pete会放下他，舒服地活动一下肩膀，然后背过身去倒头就睡。即使最紧密的时候Pete也是个难懂的人，Vegas越来越着迷。
沙龙的人来给Vegas理发，Pete一直盯着看，嘱咐鬓角不要修剪太多，Vegas发现Pete喜欢亲他鬓角的碎发。一次沙龙的助理想给Pete先生修指甲，惹得他发了脾气，帮Pete剪指甲刮胡子只能Vegas做，因为Pete说过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上周Pete让书商送了书评和新书目录来，Vegas订了几本新书。
收到书后他讲大概内容给Pete听，Pete说“Vegas你真的很聪明”。当时Vegas想撒娇说“你不是说我笨吗”，忽然想起他说Pete蠢Pete说他笨时的情境，吓得急忙咽下话头，那个情境可不能提啊……他现在喜欢的一切都是Pete给的，这一切存续与否都在Pete的一念之间。
Vegas隔着烟雾看着他的Pete。南亚人认为世界只是梵天的一个梦：梵天安稳地睡着，世人就有万千际遇生死哀乐；梵天转身醒来，世间一切都成泡影。Pete就是他的梵天。
Pete给他的这个梦境实在是太好了，只要能保住这个美梦，Vegas可以去做任何事，但只一件事他没信心去做，那就是要梵天永远不要醒来。
白猿在神前献舞，把戏卑微笨拙，但这已经是它的全部技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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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要吓我
Pete视角：
Vegas跟南亚角头道别，两人依依不舍，亲了左脸亲右脸，真是情同手足、相见恨晚。
目送对方转身回去后，Vegas拉起Pete快步穿过巷子，路上的污水噗噗地粘着脚，跟他们出门的两个年轻人一路小跑，苍蝇被惊得乌压压飞起来。
一出巷口不等司机替他们开门，Vegas自己拉开们钻进后座抓了个咖啡杯接着，用手指深深地探进喉咙里给自己催吐。Pete拉住他说“会烧坏食道的”，Vegas鼻涕眼泪一起流只能摇头，他一边摆手示意司机快开车，一边继续用力扣喉咙直到已经变成糊糊的米饭从喉咙、鼻孔猛地喷出来。咖啡杯接满了，Pete又拿纸巾盒帮他接着，直到呕吐物变成黄黄的胃液，Vegas才停止催吐，把脏盒子递到前面说：“别丢在附近，过几条街再丢掉。”
Pete开了车窗散气味，Vegas放松地呼了口气：“吐出来就好了，要是拉肚子下午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他眯起眼睛：“这个角头靠不住，得抓紧时间再找一个”。
Pete扶过Vegas汗津津的头让他靠在肩上，忽然想到那些被Vegas示点弱就觉得自己会是□□少爷救赎天使的男人，多么幼稚，这里面或许也包括曾经的自己。可能自己更糟。
“Korn先生不是狠心的人，都是你的错”，“你的生活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仗着Vegas的真心自己曾经那样冤枉他、伤害他。Pete很后悔。
“Vegas……”
“嗯？” Vegas发现Pete语气不寻常。
“对不起”
Vegas视角：
“对不起”……Pete要跟他说什么，竟然需要先道歉？
Vegas看见Pete已经收起笑容，换上了他不轻易示人的郑重脸色。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啊？不，一定是自己做错什么了。难道梵天要醒来，难道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不行，这可万万不行。
“Pete，对不起，我改，我都改”，Pete眼看着Vegas的瞳孔张大起来，额角的青筋**地跳：“Pete，你不要吓我，我求你了，Pete”
“Vegas”，Pete心疼地抚上Vegas的脸，Vegas一把拉下他的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Pete，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改，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不要吓我…”
Pete把Vegas的头按在肩上，不让他再说下去，Pete说：“我只是想说抱歉没在车里准备肠胃药，你别这样”。
Pete视角：
Vegas在Pete颈边克制地小心翼翼地颤地抖着。湿热一点点透过衣领，Pete听见含含糊糊的“你别吓我”又似乎是“你别抛下我”。
他什么都答应，什么都肯做……Pete怎么忘了Vegas的乖僻呢，他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就是有这种不可理喻的愚忠，Vegas本来就是这么个怪胎啊。
Pete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决心：他万一死掉一定要带上Vegas，不然这个混蛋有了新的爱人，会被人家欺负死的。
Pete轻轻叹了口气：“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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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共同视角：家庭的基础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做事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VegasPete都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又不知做什么才对，只好一遍遍确认对方喝不喝水，想不想吃东西。
Pete看见便利店，忽然说去买点东西，Vegas拉住了他说：“家里还有”。接着两人就又沉默了，只得再互相确认一遍饿不饿。（Pete要去买驱蚊水吧？嗯，纯洁的我们都是这样想的，没错！）
就在他们恍神的时候，Pete收到arm的留言，说今晚家里有个招待合作伙伴的宴会很重要，提醒他俩早点回去参加。很快天坤的留言就跟过来，说今晚有个他必须知道详细剧情的电影，命令Pete去替他看。Pete回复arm：收到，谢谢。回复天坤：我知道，放心吧。（天坤是想替Pete找借口啦）
晚上的宴会果然盛大，盛产热带鲜花的地方，铺天盖地地用了温带的厚瓣玫瑰。南大厅拆了落地门跟草坪连成一体，室外灯光比室内更辉煌，露天花台上，炽热的排灯下立着一顶巨大的冰桂冠。（象征胜利的桂冠是用冰做的，而且挂在炙热的灯排下。Korn先生：就你会用隐喻是吧？可显着你了，你们语文老师是谁？！）
Pete嘱咐了Vegas在房间休息不用过来，他一个人来点个卯就回去。今天的客人Pete基本都认得，重要的贵宾照例在大厅里，他们的子女和生意伙伴们在草坪上围着kinn和Porsche两位新科家主。
让Vegas和Pete忙了一天的那个政客也来了，他独自站在台阶上，似乎在犹豫走上去还是走下来。
Pete隔着人群向kinn行了礼，向Porsche笑着眨眨眼打了招呼，然后就晃去监控台看Pond。Pond问Pete老大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他现在快累死了。这时草坪上比较外围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回头看同一个方向：Vegas来了。
Pete看着Vegas走上大厅台阶上站住，向里面的客人们合掌行了礼，然后他转身下来穿过人群走到冰桂冠前，坐下，跟侍应要了杯淡色起泡酒放在手边。
在一起后Pete才知道Vegas不喝酒，Vegas要杯香槟是摆给人看的。kinn喝威士忌是因为他喜欢，Vegas喝香槟是为了做出别人眼里漂亮的样子。
Pete离开监控台，慢慢穿过人群。
“听说他现在被收服得服服贴贴，korn先生的道行果然不得了……”
“自己横死还得留儿子赎罪，这就是挑战他们家族的下场啊……”
他现在不过是主家的一条狗”……渐渐地，回头看Vegas的客人越来越多。
“Vegas”，Pete到了Vegas跟前：“你来之前吃东西了吗？”
Vegas笑着用头示意那个桂冠：“费那么大功夫弄了这个东西，要是不摆出来让人都看见，你说得多可惜？”
冰桂冠下的Vegas打扮漂亮，但漂亮得不多不少，像份合规矩的礼物。Pete拉起Vegas的手：“你跟我来”。
Pete拉着Vegas穿过人群，走出草坪，绕过树墙，走到天坤的锦鲤池边并肩坐下。“你带我来这做什么？”Vegas问。“做一件早该做的事”，Pete摸出手机，说：“告诉外婆咱们的事。”
Pete拨通了手机：“外婆，您没睡吧？我想跟您说件事”，他用另一只手找到Vegas的手：“就是，我想告诉您，我有看中的对象了。”
“嗯，几个月前开始的，不过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就是曼谷人，比我小两岁……”
“是，我喜欢，很中意的……”
“是，他对我很好。是的，人很好的，特别孝顺，什么都会做，做饭很好吃。很聪明，念过很多书”
Pete握着的Vegas的手渗出汗来，他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打开了外放。
外婆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好，你从小就有主见，你看中的人肯定很好的。只是这么好的孩子，对方家长同意吗？”那只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父母都去世了，只有一个上中学的弟弟，他弟弟跟我很合得来。”
“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欺负人家啊，也要对人家弟弟好”。Vegas的头靠在了Pete肩上。
“外婆，我会对他好的。我心里已经定下了，就是他了。您放心吧，我特别中意，特别称心。”
挂断电话后，两人没说话只并肩坐着。忽然草坪那头升起大朵大朵的烟花来，他俩都抬头看，那边的欢呼声也传了过来。Pete低头拿起Vegas的左手看他的手指：“要不咱们纹一对戒指吧”。
Vegas抬头看见上弦月，按历法今天是上弦月。他又看星座，按季节星座也没错。一切都对得上。世间万物都是真的，不是梦境，他现在稳稳地活在Pete身边，不是在梵天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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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家才知道昨晚的烟花是Korn先生专门替kinn为Porsche准备的惊喜。kinn和Porsche在漫天烟花和众人的欢呼声中交换了戒指。大家都知道现在两枚权戒戴在他们谁手上都是一样的，就是左手换右手。权力和一对璧人如今彻底归为一体，已是一段城中佳话。
Vegas和Pete第二天去纹了一对戒指，就纹在各自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文刺远看只是一条细细的青线，凑近了会发现是VegasPete两个花体字细密地串结在一起、延绵不断。
纹好后Vegas说：“咱们回家吧”。其实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有家了，因为家庭的基础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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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章彩蛋：
Vegas和Pete在回家的路上看国际新闻，H家族分家的另一个头马晋江陈先生也被捕了。割喉割到断，切割从来就是要切成这样的。
如今Vegas和Pete安在暴风眼里的小世界已是天地安稳了，或许他们可以转身面对外面的世界了。
（第三章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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