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落,夜幕降临,钟表指针加快速度,笔划过纸沙沙沙声在这静谧夜晚格外的响亮。
叮铃~她翻看手机,关了先前定的9点闹钟。
站起来,活动了下脖颈和腰椎,准备收拾课本进书包,早些回家。
明天就要高考了。
其实今天下午就已经放假,老师让回家休息,大部分学生都回家好好放松心情,迎接明日大考。
唯有零星几个人还是按往常一般来到图书馆进行自习,原来的教室已经被设置成考点,拉上了警戒线,不允许学生进入了。
图书馆管理员是位年长的大爷,是校长弟弟,原来是大学老师,退休后,闲在家中就被安排到学校图书馆重新就业,学校教职工都喊他张教授。
祝妍拎着书包离开图书馆,不远处操场上有教师在跑步,抬头看天,明亮的路灯晃得人看不清夏季星星。
“喂!‘孤儿怨’,你这也太用功了吧,明天就考试了,还来上晚自习,是怕考不上大学,资助人不给你钱了吗?”绿化带中,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钻出来两个女生。
说话的是庄静怡,她旁边的是王一然。
都是她高中同学。
王一然嗤嗤附和着“可不得赶紧学么,不然到时候就搂不到钱咯~”
她木着脸,低着头,打算绕道而行,可是她们并不打算放过她。
“祝妍!!你给我站住!有没有礼貌,我们跟你说话呢,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哦,忘了,你没有爸爸~嘻嘻 ”
祝妍停住了脚步,紧紧攥着书包带,猛地向后扭头“我爸爸生前教育我,遇到人当然要懂礼貌,但是遇到无名狗吠,就要远离,不然被咬了得了狂犬病,就糟糕了。可能跟你家家教不太一样,毕竟我虽然爸爸去世,但是至少家庭教育没有缺位,你们双亲都在,不过也跟都死了没什么区别!”
庄静怡听到祝妍回骂,脸色一沉,把手中烟蒂狠扔地上。气汹汹地朝祝妍走去。王一然有样学样,跟在她屁股后头。
祝妍看庄王二人的样子,如果放在平常,大不了就是打一架,但是明天有考试她必须得忍。
左顾右看,并没有其他人在附近,只有图书馆老学究张教授,她朝后疾呼“张教授!这有两个学生抽烟!”
“什么!反了天了!”图书馆前台带着老花眼静坐看书的老者,听闻摔了书本就出来,明天就考试了,竟然敢偷偷在图书馆附近抽烟!简直是破坏学校形象!
庄、王二人追逐祝妍的脚步戛止,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快跑离开了。
祝妍看了仓皇的背影和绿化带边忽明忽暗的烟蒂,平静了汹涌的情绪,深深叹了一口气,图书馆那明亮灯光,也无法照破心头淤堵的闷气。
古老的香樟树,繁盛叶子把灯光细碎切割,她在这暗夜中变成了一滴墨,划向了校门。
高考日的清晨,祝妍起了个大早,这时,关山瑜已经做好了饭。
“妍妍,妈妈今天不能陪你去高考了,老板不给我假”关山瑜搓着围裙满脸愧疚,她之前答应好了要在考场外陪女儿度过人生最重要时刻,但是她没请来假。
老板说话没有很直接难听,但是字里行间能听出来,他们超市能雇佣她一个残疾人来做收银已经很大度了,让她不要不知好歹。
她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晚上还失了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要不工作不要了,大不了再找。可是她手残疾再找工作没有老板会要她,挣不了钱,她娘俩吃饭都将会成问题。翻来覆去,拖之又拖,拖到了早上不得已才跟女儿解释。
祝妍看着妈妈满脸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安慰她“之前就跟你说了,不用管我,一场考试而已,你女儿学习这么好,一定能考好的。反倒是你真的站在场外两天,我坐着里面考试还得担心你会不会中暑,反而会影响我。妈妈你安心上班去吧。”
关山瑜听了女儿的话,心里才安定下来,饭也没来得及吃,她上班要比女儿上学早,急匆匆把挂钩上的钥匙拿走,又从钱包夹里抽出50块钱放在玄关桌上,跟女儿说“不用刷碗,等我下班来刷,给你50块钱,我中午可能会下班晚一些,你在楼下饭店买点东西吃,别耽误考试。”
高考考试连考两天,语文数学理综英语。
祝妍的理综和数学都很好,尤其是化学格外出色,语文也可以,英语略薄弱些,但也算是中等偏上的程度。
考试一切顺利,不过今年的数学题格外的难,数学这场考完,出考场的学生们脸色沉重步子迟缓,像是被抽干血的僵尸,毫无生机。
难道是隔壁的葛大爷来他们这儿坐镇来了?
好在,数学卷最后两道大题,正好在考试前的那天晚上看到过类似的题型,卡着交卷铃响,手抖的写下最后一笔。
英语考完后,她提着的最后一口气走出考场,脑袋昏昏沉沉,应该用脑过度了她想,左右钹着脑袋希望能够清亮些。
考场外,提前出考场的唐静怡,带着她的社会姐妹,早就在考场外等着祝妍,昨天晚上的场子是一定得找回来。
看到祝妍摇头晃脑的出来,唐静怡更觉她嘚瑟挑衅,妈//的,不就是学习好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平时学习好有什么用,高考不一定能考好,说不定考试失利,连个本科都上不了!
就因为学习好,所以资助金给她,就因为学习好,所以家长都夸她!
不过就是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贱//人罢了!
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不行!别以为高考结束了,祝妍就以为能摆脱她!
好晕!祝妍步子踉跄,眼前黑点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模糊,感觉有一群人朝她围过来,恍惚中好像是唐静怡,下一刻变没了意识。
“啊!!!我没碰她!”唐静怡等人刚围住祝妍,祝妍就晕倒在地,把唐静怡等人吓得不轻,,她碰瓷啊!
考场外聚集着县电台记者以及家长,看到有学生晕倒,及时叫了救护车把祝妍拉走了。
医院里,关山瑜看着女儿削薄的身体,心如刀削。想起刚才医生说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医生说:“小孩子不懂事过度减肥,你这做家长的还不懂吗?小小年纪竟然身体影响不良!回家好好补补啊。你女儿还有一点低血糖,回去后饮食也要多注意一下。本来身体就不好,脑门上还磕了个大口子,回去好好养身体吧。”
关山瑜对医生的呵斥熟悉地回应着,心里却在滴血,因为她知道自己女儿没有减肥。
只是...没吃饱而已。
她把脸埋进疤痕丛生的手掌中,呜咽出声,忽觉有人轻拍她的胳膊,抬起头来一看,女儿已经醒了过来。
“你钱不够花,怎么不跟妈妈说!”关山瑜抹着眼泪,看着女儿头上渗血的纱布,心疼死了。
祝妍跟他爸一样,不能看见老妈哭,蹙眉“哎呦老妈,你给的钱够花,只是压力大而已,担心考不好这半年吃不肚里饭。”
老妈一个月工资1950块钱,在家附近的商超做收银员,工资很低,加上街道办给他们申请的低保补助,一个月也就1050块钱,加起来统共也就3000块钱,刨去日常开销、还爸爸生病时借的贷款和外债,真是一毛都没有闲钱。
倒也不是吃不起饭,就是觉得能省则省,饭也没那么好吃,没必要吃很多,饿不死就行,其实真的不算什么,至少她还能读书。
如果不是有好心人资助她读书,她连这书也读不起。
当初学校推资助学生的时候,名单上有她和唐静怡,最后资助人看她学习更好,家境也更差,所以选择了她。
这也是唐静怡处处针对她的原因,唐静怡学习不太好,性格外向,朋友多,在学校差生里面很能混得开。
她性格内敛,不太爱和人交往,只会闷头学习,所以唐静怡在给她起了一个很恶毒的外号:“孤儿怨”后,这个外号就像一颗嵌入骨肉的犬牙,咬在她身上整整三年,恶心极了。
唐静怡走出医院摇晃着身子,撞到了一个奶奶,晦气的吐了一口吐沫,吼道“眼瞎啊,撞到你祖宗了!”
真是倒霉,找祝妍的茬没找到,反倒惹了一身骚。没想到祝妍那人个子怪高,身体就是个脆皮,没等她动手就倒地了,还以为死了呢,没想到只是饿晕过去了,晦气!
她插着裤兜步态轻浮,忽然被一个人拽住头发,拖了出去。
是她爸爸,听说女儿把人打进医院,杀到医院,找到人拽着头发拖到了路边,扇了她两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你他//妈天天鬼混,别想老子给你擦屁股,人家如果让赔钱,你//他//妈自己拿钱赔,管你是卖身还是卖肾,跟老子没关系!”
唐静怡满口血腥味,但是又不敢吐,也不抹嘴,眼神被打的直愣愣地,早就没了刚才的蛮横,喏喏“...知道了,没让赔钱,爸爸你放心。”
唐静怡的爸爸又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揪着她的衣服甩进车里,叽叽歪歪地开车走了。
医院里,经过检查后,祝妍身体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当天就出院回了家。
出院后,祝妍被关山瑜按在饭桌上使劲儿的补,但是因为胃长时间缺乏关注,忽然这么重视,它也不太能吃得消,猫食一般吃不了太多。
当然,也并不都是和谐的乐章,二叔和二婶常来串门,消停了半年的硝烟又再度在高考后有了燃起的苗头。
她家的房子久经波折,卖了两次,都没卖出去,第一次是她家想卖,祝二叔不让卖。第二次是祝二叔想把她家房子卖了,她不让卖。
第一次是初二那年,父亲出车祸住进ICU,钱如流水一样,把家里的存款花了个干净,但是还不够,妈妈想把房子卖了救父亲的命,祝二叔说这房子有他的一份,不让卖,多方阻挠,终也没卖成。
妈妈和她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人借钱,然后借贷款,但竭尽办法,还是没能留住爸爸的命。
刚考上高中那年,日子虽然艰苦,但是母女二人相互依靠,也还能走的下去,为了多挣钱,妈妈进了县里的乐奇玩具厂。
乐奇玩具厂,在城东城郊,也算是本地知名品牌,生意很红火,每日进出货车不断,老板挣了很多钱。
妈妈也是看中了这个场子的忙碌,希望能多挣些辛苦钱。
可惜,天不遂人愿,平安顺遂不过是奢望和憧憬,厄运也专门寻找那些挣扎在苦难泥沼里的人。
妈妈的左手被机器齐腕绞断。
工厂老板除了给妈妈拿医疗费后,其他的赔偿一毛都没有,说当天妈妈为了多挣钱给别人私自换班,个人原因不予赔偿。
起诉、仲裁也都失败了,因为工厂的注册地址和妈妈上班所在的地址不一样。
工厂依旧机器轰鸣,医院依旧白衣匆忙。
只有妈妈抱着伤痕累累的手,时而哀叹唏嘘:“妍妍,我原来的手可好看了呢!”
第二次,是妈妈左手刚做完手部的接通手术,还在术后康复期,他们儿子祝耀祖在外不知道惹了什么事儿,赔了别人一大笔钱,钱包空了,二叔就盯上了她家的房子。
白天黑夜的来闹,还抱着爷爷的遗像在她家门口哭丧。妈妈被闹的没法,准备卖房子,祝妍咬死不放就不卖!最后还是同一楼栋的邻居们看不惯,想法把他们赶走了。
祝耀祖跟她一样是今年的高考生,因为儿子高考的事情罣带,所以今年上半年,祝二叔祝二婶很是消停。
这不,高考一结束,他们二人就又重新琢磨起房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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